66.第 66 章

四天之前。

歧离渊的指尖冰冷, 将小姑娘的指尖冻上了一层白白的冰霜。小姑娘眨了眨了眼睛,抬头看着歧离渊。

刚抬起头,她心下就是一惊。因为歧离渊正微笑着俯视着她, 仿佛就在等她抬头一样。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就听见歧离渊语气温和地问她, “怎么了吗?”

她的牙齿被冻的打了一个颤, 脸色发青, 硬是摇了摇头,说,“没事。”

歧离渊拍拍她的脑袋, 笑道,“没事就好。”

这两下, 她的后颈上浮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感觉歧离渊好像看出来了什么。

待再去仔细看, 歧离渊的眉眼又恢复了平静, 就是握着她的手都在慢慢回温。她不经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抿了抿嘴, 决定将心放下来。

歧离渊一路穿过了走廊,将小女孩带到了饭厅。在连廊走过的时候,他用余光观察着后面的小人,阳光在她的侧脸上铺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就是卷翘的鸦黑色睫毛上都缀上了几点如同星星一般的光碎。这样看, 她的形象和宫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了起来。

歧离渊的嘴角下压, 深吸了一口气, 眸子中晕着看不清的暗色。

小姑娘看起来饿极了, 将小脸埋在了味道单调的白面馒头, 抬起头的时候,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开心的眯起, 冲他笑。

歧离渊顿了顿,勾起了嘴角,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将嘴里的食物一下子吞咽下去,打了一个嗝,脸上浮起了一层不好意思的薄红,说,“没有名字,不如公子赐我一个名字吧。”

歧离渊浅茶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下巴上缓缓摩挲,过了一会,才说,“叫你芍药如何?”

小姑娘的面色一僵,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可惜那一瞬间的异常已经落入了歧离渊的眼底,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你觉得如何?”

小姑娘的脸上漾开一层纯粹的喜悦,连忙回答,“好啊,这个名字真好听。”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捏紧了裙摆,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他不可能知道自己还存在。

吃完饭之后,歧离渊带芍药去了房间。他定定看着芍药,就想局外人在看一场好戏一般。芍药慢慢也平静了下来,在昏暗之中直勾勾盯着歧离渊。有一瞬间,她很想揪住歧离渊的衣领质问他:他是不是认出她来了。但是她忍住了。

她和殿春同源,早在化形之前,她就在体会着殿春对歧离渊的一点点悸动。甚至,她的感觉比殿春更盛,毕竟,心脏在她这里啊……

歧离渊说,“这就是你的房间,好好休息。”

芍药笑,“好。”

房门被歧离渊轻轻阖上,当最后一束阳光被两扇房门隔绝在外的时候,芍药嘴角天真无邪的笑容凝住,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芒。

歧离渊压紧了房门,皱了一下眉。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试探,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试探的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到底是谁派她来的,派她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很快,他好奇的问题就得到了解答。一推开自己的房门,歧离渊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的神色一凛,目光迅速在自己的房间中扫过。他的桌子被翻动过,对方没有掩饰自己行为的欲望,大咧咧将柜子里翻出来的东西撒了一地。

歧离渊走过去,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捡了起来。当地上的东西全部被他收起来之后,他的动作忽然一顿。少了一个东西!

——一张牛皮纸的手绘舆图。

那张舆图由他亲自绘制,地形准确,可以说,是连每一个城池的军事部署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舆图从来都是被锁在玉筒中的,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打开。再在柜子中翻找了片刻,果然,那个玉筒也无踪无迹。

歧离渊扶着桌子缓缓起身,脸上凝着一层冰霜。他忽然勾唇冷笑了一下,下一刻,他化成了一道白色的虚影冲出房间,一脚踢开了芍药的房门。

单薄脆弱的房门摇晃了两下,咔擦一声裂成了几瓣。房门轰然倒地,激扬起了一阵灰尘。房间里哪里还有人。

歧离渊抿紧了唇,目光微微动了动。

.

缘氲从王宫中一路溜了出去,在到了国师府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睁大了狐狸眼睛震惊地看着国师府的大门。之间那两扇大门上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对此指指点点。

缘氲在一个幽深的小巷中慢慢化成了人形,她疾步走出了小巷,轻轻拂了一下自己颊边的碎发。她换了一副形象,一双狐狸眼深邃勾人,胸脯饱满得像是要从衣服中爆出来了一样。她慢悠悠走到了国师府外,打量了一眼那张封条。

有人腆着脸上来和她搭话,“姑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吧。”

缘氲抛了一个媚眼过去,声音娇得像是含了蜜,“不知道诶。”

那个男人的脸哗得一下红透了,兴奋了起来,说,“国师好像犯了什么事情,被官府得人抓起来了啦!”

缘氲的指尖贴在了男人的下巴上,轻轻将对方的下巴抬起,斜着眼问他,“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男人舔了一下下唇,目光不断地在缘氲的胸脯上逡巡,“我就一个小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啊。”他吞咽了一口唾沫,伸出手,像是想要摸上缘氲的腰,继续说,”不如姑娘同我一起走,我找明白的人给姑娘讲讲?”

缘氲的笑容一下子冷了下来,她眯了眯眼睛,贴在男人下巴上的五指忽然收紧,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捏碎,“那你就是不知道喽。”

男人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哆嗦着腿求饶道,“错,错,错了。别,别捏了,女侠放手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变调了。

缘氲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男人的下巴一离开了控制,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缘氲环顾四周,大概是觉得街上也不会有人知道内情了,直接走向了国师府旁边的小巷中。一隐进黑暗之中,她就化成了火红色的狐狸,直接翻过了高墙,进入了国师府。

国师府中一个人都没有,踩在地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缘氲直接到了歧离渊的房间。歧离渊的房间房门大开,因为前一日刮风下雪,故而房间蒙上了一层茫茫的白。本来该好好放在桌子上的东西都被推倒在了地上,柜子和床都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房间里所有的纸张和书籍都被带走了,包括那些玉石摆饰。

缘氲的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念头是:活像遭了抢劫一般。

愣了一下,她将这个荒唐的想法赶出脑袋,又查看起了府中别的房间。似乎每个房间都被翻动过,但是受灾情况都不及歧离渊自己的房间。还有一个房间,房门四碎,缘氲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在上面发现了一个脚印。

本着探查的精神,她花了一刻钟比对,终于发现,这个脚印属于歧离渊:“……”

她扶着有些发僵的腰,缓缓起身,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告诉宫中的殿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多数房间中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歧离渊没有危险。

两个可能性:一,歧离渊早在官府的人上门之前就离开了这个地方;二,歧离渊跟着那些人走了,没有反抗,没有留下信号,说明他应付得过来,不必担心。

所以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按照歧离渊之前的吩咐保护好殿春。

缘氲想清楚了之后,就变回了原型,准备回宫。

她没有发现的是,在那两扇门板上刻着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的图案——一朵芍药花。

缘氲一回到宫中,就赶紧走到了殿春的面前。雏雀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是缘氲没有心思管这些,只是定定看着殿春。

殿春挥挥手示意雏雀下去,等房间里之剩下她和缘氲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道,“怎样?”

缘氲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房门,确定了上面没有人偷听时落下来的阴影了之后,才开口,“国师不在府上。”

殿春愣了一下,“他去哪了?”

缘氲叹了一口气,“诶不是!国师府被抄了,国师消失不见。”

殿春猛地皱眉,“怎么回事?”

缘氲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连信号都没有留给我。”

殿春抿了一下唇,手下意识捏住了衣袖。缘氲还在提意,“要不,我们找人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手帕交?”

殿春的目光闪了闪,赵敏惜三个字在她心头盘亘,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雏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有人想要见你。”

殿春坐直了身子,看着落在窗户纸上的那一道苗条的身影,问,“谁?”

“赵敏惜。”

……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雏雀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夫人,见吗?不见的话……”

“请她进来吧。”殿春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