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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谁看到自己至亲的人被别人撞伤的时候,那肯定是要有那么点气,也是要说上几句的。

郑兴农和二姐夫在路上也是商量好了的,无论怎么样都是要和对方理论一番的,那医伤是医伤,说事是说事,必须要分清的。

可是当他们踏进那医院门的时候,原本准备好了的话都没有了,特别是他那二姐夫路上的信誓旦旦丢到一边去了。

看到妹妹正和一位长相甜美、气质非凡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着,尤其是刚才邵林平脱外衣给那女孩子盖在自己妹妹腿上的时候,他们俩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场了。

还是郑兴农先打开了局面,当然了打开局面的第一句话,不是怪邵家兄妹俩,而是用右手拍了一下邵林平的肩膀,“兄弟,你别冻着了”,这话邵林平和屋里的所有人是都能够听懂的,可这句话的 表达方式又是明显地与吴州当地话的表达是有出入的。吴州话应当是“弟兄们,你不要搝啊冻啊了!”。

事情的经过是郑兴雨和他们弟俩讲述完的,虽然邵林平总是想插上几句表示自己的错或表示不好意思的话,郑兴雨总是为他辩护着,并一 直说着邵松林和这兄妹俩的好,这就让郑兴农和他二姐夫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了,“难不成他们家撞你了还是好事了?”,郑兴农没有这么想,这是他 二姐夫的想法。

这个时候,作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妹夫,在看待郑兴雨受伤这个问题上内心的想法和现实的态度好是截然不同的。郑兴农看到大姐腿打上石膏吊在那里,还是非常的难受的,从他察看大姐受伤处的眼神是可以感觉到他的心疼,而她妹夫给人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只是简单问了一句“肯定很疼吧!”,便再就没有说什么话,甚至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都没有望着大姐去说。说不定这会他的心里正想着丈母娘家里吃的那饭那菜呢!好不容易能够吃上一顿好饭,却被大姐这事给弄泡汤了,等自己回去时只有吃剰饭剰菜的份了。

既然姐姐将这事说得那么简单,而且将这家人又夸的那般好,那就先这样呗。二姐夫首先提出了要先回去,郑兴农也就没有留他,他和邵家兄妹俩在陪着大姐。

这邵家和郑家就着早年的盐水板鸭大赛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

邵松林和郑利堂这俩个一等一的盐水板鸭制作高手,那对彼此是非常的熟识的,至于郑兴农父亲郑利庭对邵松林也是早已熟悉的,只是没有郑利堂与他打的交道多罢了。

随着盐水板鸭和一阵地兴起的盐水鹅的落没,象邵松林、郑利堂这辈的人也都仅限于各自知道对方的存在了,大多数都 是若干年见不上一面的。

至于郑兴农、邵林平这一辈的年青人也就更没有什么往来了,即使到这个时候,彼此都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了,他们都没有一个去往老一辈那一代人曾经有 过的交往方面去想。

如果说郑兴农、郑兴雨对邵家没有什么印象的话,那是有情可原的,而邵林平,如果知道对方姓郑,却想不到往郑利堂那一块去想,那就真的有点不在情理之中了,毕竟自己坐牢那么多年怎么着也是与郑家这边有点扯不清折关系的,可他就是没有一点心思往那个方面想。

其实,这个时候的邵林平是比任何人的心里都复杂的,刚出监狱自己的家还没有能够进,就先陪人进了医院,而且进医院的人却又是自己给撞伤的。

心里早就想象着的从监狱里出来与亲戚朋友见面的场景,现在好象又成了多少次在监狱里想象时的泡影。

不过令他心里略微感到那么一点舒适的就是,被自己撞伤的这个女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自己有过什么过激的言语和行动,说白了就是这女孩子给自己的印象是不是一般的那个好,特别是刚才自己承认错误的时候,她一个劲地为他辩解,那份好感甚至变成了感激。

在监狱里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理解、被人原谅的感受了,看来自己还是想的有点多了,曾经无数次想象中的自己出狱后不被人容纳,不能被社会所接受的想法,真的是自己狭隘了。这个时候的邵林平心里再次得到了一种莫名的释放,沐浴着医院窗户照射进来的午后的冬天暖阳,他脱掉了外套的身体一点都感觉不到这个冬天的寒冷,反而觉得那内心好热好热,热的有点冒汗。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邵松林和郑利庭是在医院里见面的。

虽然心里都有那么一种想说又不想说的,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对对方的看法。

到最后俩人到底还是相互坚持住了没有说什么与这次事情无头的事情。郑兴雨的所有治疗费用理所当然地由邵家支付,至于这个医治过程中,邵家如何拿出点营养费的问题,郑利庭是没有开口提 一下的,他心里清楚的很,邵家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虽说两个姓氏之间一直在有形无形间争着什么,争得有意义或无意义,现在想来,就是想这个问题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现实一点说就是盐水板鸭和盐水鹅的卤香味都在这 个区域的上空消失的那么久了,这俩个姓氏之间还有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争不了的理呢!

话再说回来,发生在与郑家有那么些牵连或没有牵连的事情,从根本上去追究那真的是与人家邵家没有一点点的关系的。

沟通的基础确实就是理解,事情很快得到解决,郑兴雨下午就回去自己家里疗伤,邵松林家永远还是表现的那样大气,那样的不让人争任何的理。

李祥云早就为大儿子回来而攒下来的那一 百多个鸡蛋送郑兴雨回去的时候就捎过去了。金湾古镇靠近赵正生澡堂的那家黄烧饼店里仅剰的八个烧饼都给邵林平买给了郑兴雨。

“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家做的再好,那个罪人家女孩子是要受的,临从郑家出来时,邵松林和邵林平心里还是感觉非常的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