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2-55

52

薛婷腿软, 双脚一步都迈不开。

为什么?

当然是被吓的。

原来,她从前见到的尸体都是清洗和整理过的,真正的尸体是这样惨不忍睹。

心口一寸寸凉下去, 薛婷忽然冒起冷汗, 发抖乏力, 就要摔倒, 身边一男人托住她的手臂, 好心好意想扶她到咖啡室里。

薛婷猛然惊醒,将人推开,脑子乱的像耗子嗑过的电线。

谷皓是来跟她拿钱的, 怎么就这么死了?

跳楼?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一个大钱即将到手的亡命之徒, 会选择跳楼自杀吗?

为什么?

走投无路?幡然悔过?逃避法律制裁?

显然都不是!

是堕楼。

有人杀了他!

薛婷环顾四周, 生怕自己一个小动作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和何仲的通话还没挂断,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叫她的名字,可她怕得已做不出反应。

“薛婷!”何仲仍没放弃, “回答我!让我知道你没事!”

薛婷轻轻地“嗯”了一声。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找个人多的安全的地方待一会儿,我去接你。”

薛婷愣愣地摇头。“不。我要走了。”

“去哪儿?”何仲顿了顿,“堕楼的人……你认识?”

“我不知道!你别问了行不行!”薛婷急火攻心,哪还有空跟他解释,说完便收了线, 从人堆里逃出来。

53

薛婷慌不择路, 到了医院时, 神智还没回来, 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要来干嘛?

扬州。她摇了摇头。

她是来看扬州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直觉就是到医院一趟, 确定扬州有没有事。

薛婷一路喃喃自语:“不要出事,扬州,不要出事……是我胡思乱想,扬州不会有事……”

住院部安静极了,她匆匆忙忙,进了病房,扬州的病床上却不见人影。

薛婷脸色一下变白,去找护士,护士也正忙着,有点爱搭不理。

她脾气上来,拽着护士质问:“你什么态度,领导呢,我要找你领导!这么大活人也能被你看丢,你怎么工作的!”

护士一脸的觉得她不可理喻,正欲解释,扬州推着挂吊瓶的架子迎面回来了。

“婷婷……”他有点惊讶,微微一震后,是绽开的喜悦,“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这句话对她来说实在耳熟。

他似乎总是在等她,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出这几个字。

薛婷心口酸痛。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都你以为?”薛婷语无伦次,快步过去,踮起脚抱住他的后颈,吻上他的唇……

亲吻缠绵之极。

仿佛只有越用力的吻,才能验证他真的平安无事,才能掩饰此刻自己因害怕而瑟抖的灵魂。

护士看得呆掉。

扬州想道歉,薛婷却没给他机会,一直霸占人家的嘴。

最后受了委屈的护士没好气的走了,薛婷也从扬州身上无力滑下来,扬州脸上一扫前几日的阴霾,眼睛放着灿灿的光,垂眸望向她。

好像在说:“你在乎我对吧?你爱我对吧?不然为什么吻我?”

薛婷知道,她又做错一步。

她不能否认她是在乎扬州,才怕他受到伤害,怪只怪冲动作祟,她脑袋一热,却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希望。

扬州摩挲她的唇,指尖像有魔力,牵动她的心弦:“你说……以后护士小姐给我打针的时候会不会特别用力?”

薛婷无奈笑了笑:“那就转院吧,扬州。听话,好吗?”

54

薛婷来不及去做下一步打算,只想着一定要先安顿好扬州和他母亲,警察就已找到医院。

另她没想到的是,何仲竟然也在一行人当中。

扬州问过警察,薛婷拦着,女警官还是照实回答。

谷皓死了,她没看错,也没猜错。

警方通过谷皓手机里的最近联络人找到了薛婷,自然是要回去盘查一番,加之扬州与薛婷的关系,还有他身上受的伤,这一趟躲是根本躲不掉的。

扬州一直和薛婷几乎寸步不离,肩膀相挨,眼神交换密切,这所有无一不在何仲眼里。

他个子高,在病房门口独身而立,一言不发,薛婷余光瞟到他,似能感到冷风阵阵。

不由得薛婷做决定,她险些是被女警架走的,扬州拉住她手,准备换衣服:“我陪你去。”

女警说:“你出院必须要医生开的证明。”

扬州自是不听,薛婷不得不出声阻止:“扬州,你只要做到你答应我的,我就很快回来。”

扬州目光越过几人,落在何仲身上。

何仲未闪躲,按兵不动。

扬州黯然下来,故意问:“什么?”

薛婷怎能忘记,那天他撞破自己和何仲在卫生间里翻.云.覆雨后的那种受伤和不甘心的眼神。

和现在是一模一样的。

薛婷看着他,扬州终是缓缓松了手。

他没答应她,只道:“我等你。”

55

谷皓的死何其离奇,薛婷坐在警车里稍微放下戒备,便开始在心里反复咀嚼。

不过,缉拿真凶到底不是她关心最多的,她是怕那个凶手会连她也不放过。

能约谷皓出来,定是他熟悉的人,更有一定理由让他在风口浪尖时冒险见面。

是谁呢?符合条件的,大致范围可锁定在他们自家人。

还有谁知道她和谷皓的金钱交易?

杀他,是为了钱?还是……

薛婷不觉发冷。

抬眸,对上后视镜里两道幽幽暗暗的光。

她立马阖上眼睛,当做没看见。

她懒得再和何仲玩眼神游戏了,他不要再来烦她了好不好?!

女警略带不屑地扫过她一眼,想说什么,没开口。

薛婷猜,她肯定是在对自己脚踏两条船的行径严重鄙视。

薛婷气不服,真想和这个对她呼来喝去的丫头大吵一架:你知道什么!

年长的警官倒是说:“何仲先生,多谢你今天配合我们工作。”

何仲客气回道:“这是应该做的。”

“希望下次有需要,还能请你帮忙。不知道你在哪里下车方便?”

薛婷简直要感谢死这位警官!

哪知后面那位,一副未卜先知的笃定样子:“我看不必下次了,待会儿你们就会需要我。”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而薛婷,真真咬牙切齿。

熟悉的审讯室里,薛婷答非所问,快耗光了面前两位的忍耐力。

女警再次拍桌而起:“你还嘴硬!张权、谷皓一个个死掉,你就不怕吗?”

薛婷在桌子底下交换双腿,硬撑着说:“不怕啊,在这里我有什么怕的?他们胆子再大,还能硬闯进来杀我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女警摔了一下手里的卷宗和她的银行账户提款记录,眼下几乎已是证据确凿,证明她与张权、谷皓有金钱关系。

张权死前提了她不止五十万,而最近五天她的账户上有数笔美元陆续从国外汇进来,并且为了谨慎行事,她分开五家银行进行预约提款,数额都不小。

薛婷心里清楚,钱的来龙去脉最容易被查,只要有点权,不费吹灰之力,她的账户会被翻个底朝天。

可她更不是傻子,一旦交待了这里面牵涉毒.品交易,她短时间内是甭想出国逃跑了,唯有用拖延政策。

她想的,别人自然也会想到,包括警方。

她被送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何仲还没走。

到今天薛婷才记住,那个年长的警官姓陈,女警官姓姜。

别看姜警官年轻貌美,架子一直端得很足,一点面子都不留,而陈警官老道一点,和何仲说了几句话,点点头,进门了。

薛婷拉了拉衣襟:“警察和你说什么?”

何仲将搭在手臂上的外套披在她肩膀,薛婷下意识闪躲。“别腻腻歪歪的行吗?告诉我警察跟你说什么。”

何仲忍到极限,虽然还有点不动声色。

“算了,你不想说,我不勉强。”薛婷拔腿就跑,可大概是因为黑暗加深了恐惧,她踩着高跟鞋颤颤巍巍地到底是跑不快。

何仲几步便追上,拉她手臂,触碰到旧伤,薛婷“咝咝”地痛起来。

“放开我!疼死了!”

何仲借着微光看清那纤细的小手臂上一串深紫色的淤痕,不由得蹙眉:“怎么回事?”

薛婷不懈努力地挣:“没事!”

这次,她跑出很远,何仲没再跟来,她总算松口气。

竟也有点失望。

追赶的游戏,都厌倦了吧。

她何尝不是?

沿着路失神落魄地走,不多时,身后车灯越来越亮,有人接近她。

她有预感,会被人抓上车,折磨一番。

或者是真凶,或者是他。

是死是活,一线之差。

被抱起的时候,她已经猜到是后者……

不过,她还是怕,那肮脏一晚的记忆浮上眼前——她觉得恶心,反胃,绝望……

她怕得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嘶喊和咆哮——放过我!

何仲拢着她的肩膀,并不很用力。

手呢,更是温柔,抚着她的发:“对不起……”

薛婷不明白这个“对不起”的含义,也没心情跟他计较。

她但愿哭一场,或者痛一场,能发泄一下自己心口的那团焦躁的火。

偏偏这个时候他就在她手边。

情人还是旧的好。

薛婷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时,觉得她真该被人鄙视的。三观很正的美丽的姜警官并没错。

薛婷缓缓仰头,额前的发被他撩开。

男人复又捧气她的脸,凉凉的嘴唇压下。

她顺势含允,呼吸之间,被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