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还记得我,太好了!”
那边松了口气的声音,伴随着淅沥淅沥的雨声而来,萧函慕模糊地听到一阵喷嚏的寒颤声,她警惕了下,“你在外面?”这个时候,他怎么在外面?
“小慕,我好冷。”杜天奇的声音脱力失意,萧函慕甚至能听到他剧烈喘气的声音,“小慕,如果能再抱抱你就好了。你的身上,好暖和……”
“你在哪?!”
猛地自炕上爬起来,萧函慕拔高了声音急急问道。
问出这话后,她就后悔了,也许杜天奇是故意这样说的,也许他故意在淋雨,也许在他的身边还有周境得在暗中操控,也许他们的目的依旧未变,找她要钻石,定要从她身上挖出钻石,是的,他们比杜博诚还凶残。
周境得还公然在宴会上,向她的酒里面放药物,萧函慕至今都在受控于这种药物,而导致的后遗症,一旦超出情绪的激动,便会濒临发狂的境地。
萧函慕后悔了,她想收回话,却听到杜天奇仿佛陷入昏迷中的声音说道,“小慕,我在你楼下。”
电话信号一度被切断,萧函慕飞快地关好公寓里面的门窗,锁得紧紧地,自己跑到厨房拿了把大菜刀,举着一步步挪到窗前,然后就着拉开的一小缝窗帘朝下看。
她实在是怕了周境得他们,杜天奇敌我不明,她不敢不防。
打开着的窗户中冷风灌进来,夹杂着冰凌似的雨尖,萧函慕伸了伸脑袋,眼睛极力朝下看去,只见一个立在外墙角的黑影,正孤伶伶地披着风雨,看不清楚到底是在站着,还是倒着,再看周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她猛地关上窗子,胸口剧烈起伏,哪怕她没打过猎,即使是钓鱼,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饵,鱼儿们才会上勾。
如果杜天奇是那尾饵料的话,那么自己这条鱼到底会不会上周境得设下的勾子呢?
她屏气凝神在窗前注视了半个小时,没有见半点异像,除了零星经过的车辆,没人理会墙角那团黑影。
想到杜天奇从小贵公子长大,在外面冻了不知道多久,现在又好像昏迷过去半个多小时,再耗下去,他可能会死。
萧函慕沉不住气了,一咬牙,豁出去了,走到门前,就要打开。
可脑中却浮现出周境得手拿镰刀,就等着自己一伸头出去,照着自己的脖子割上一刀的情形。
萧函慕惧怕了,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绝对要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去,即使她一定要救杜天奇!
拿菜刀把布单割得一条一条的,萧函慕从厨房的后窗系着绳子,一点点地朝下续去,直到平稳落地,她终于拍拍手,笑了,看着身上那早被雨水浸透了的衣服,也不理会。
她举着菜刀朝大楼的前面跑去,左右扫了几眼,看到实在是没什么人影,这才扶起早已经昏迷多时的杜天奇,用尽了力气架起他来,朝后面的电梯而去。
直到了自己家门口,好像都没有发生周境得突然冒出来的可怖景响,萧函慕不禁埋怨自己,长他人志气!
门是意料之中地打不开,萧函慕叹息一声,她出来得急,忘记带钥匙了。
正在这时,肩膀上的杜天奇清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看垂头丧气的萧函慕,然后看看面前的门,他仿佛理解了什么般,拖着疲病的身子朝走廊的窗台而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根长长的铁丝。
萧函慕正自奇怪时,只见他捣弄了一阵,公寓的门被拍嗒一声打开,萧函慕顿时瞪大了眼,“你怎么学会开锁的?”
杜天奇恍惚地露出羞涩一笑,懵懂而天真,“在外面流浪,跟人学的。”
那清朗的声音嘶哑低沉,说出来的时候带着几分欢快的味道,萧函慕却分明听出了几分辛酸,曾经杜家的少爷,沦落到开锁为生。
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将他扶进去,小心地检查一遍,才关上门。回身就对上杜天奇让她放心的笑颜,“你不必担心周伯伯会来的,我早已经与他分开了……”
“为什么?”难怪他会落到这种田地,是因为不会生活吗,是因为周境得把他抛弃了吗?
“因为他一心想害死你,我没办法与他呆在一起。找个机会就逃了。”
萧函慕边听他说话,边将他赶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等他出来后又拿了一些感冒药,让他吞下。
这过程中杜天奇一直沉默以对,萧函慕理解,他可能恨她。
她回到自己的衣橱,将那天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运动衣拿出来,重又披到他身上,“睡吧。”
杜天奇捏着那衣服,神情有些激动,“小慕,你接受我了?”
留着他的衣服到现在,她终究是在意他的吧?
自从逃亡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想她从小不被杜家所喜时,在外面怎样生存;想她一个女孩儿,能够独屹于X市,而他,与她几乎同时出生,却与她差那么远。
他不像个男人,到了今天,竟然在依靠她。
他夺了本该属于她的财富和地位,现在他却可耻地生存不下去了。
萧函慕默然了阵,看到杜天奇眼中的灰暗,幽幽叹道,“你不是杜家的人,不应该被牵扯进来的。”
她站起身,脑中浮现出覃炙顷的影子,回头目光落到,耷拉着肩膀神情萎靡的杜天奇身上,“找时间把你送出去吧,总呆在X市,并不安全。以杜博诚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你。”
“那你怎么办?”
萧函慕惨然一笑,冲他摇摇头,“无论最后结局怎样,缪安的那句话说对了,这是我们杜家的事。天奇,你应该找回你自己,杜家的事,不该再牵扯到你,明白吗?”
“可是我没钱了。”
杜天奇羞耻地垂下脑袋,他从小锦衣玉食,仆人侍候,饭菜张口,衣裳华贵,在逃亡的这段时间,他什么都没有,惟一的一点儿钱也花光了。
他动用了爷爷给他的信托,可是里面的钱并不是能一次性取出来的,杜天奇翻着自己丢在浴室里面的残破廉价旧衣,将一叠早湿透的钞票递到萧函慕面前,“这点钱,不够。”
萧函慕目测了下,那一叠钱,有一万块左右,而杜天奇却觉得钱太少。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跟我走
她幽幽地叹息一声,曾几何时,她在国外刷盘子,偶尔端菜上桌。
客人给一张毛票的小费,已经是天大的欢乐了,而如今这么一大叠钱摆在这儿,杜天奇竟然说太少。
她头疼地抚抚额,没接话,转身打算去洗个澡,被雨水打湿的身上,腻透了,很不舒服。
“小慕!”
她欲转身离去的时候,杜天奇尖声叫住了她,语气里面带着几许欣喜,几许欣慰。
萧函慕回头,只听他道,“我知道它在哪里了。”
杜天奇的眼中闪动着熠熠的光芒,仿佛挖到了渴望已久的宝贝。
萧函慕从他燃烧着的目光之中,读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她强镇定,若无其事地牵起唇微笑,“你说什么?”
“那块钻石!”
“小慕……我已经知道你把它藏在哪里了。不是在你母亲的墓地里,更与老钱无关!它在瑞士,在阎敏手持的那张黑金卡中!”
他大声宣读着自己发现的事实,仿佛一个将要取得胜利的玩家。
萧函慕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熠熠生辉的脸上,像是再次被阳光眷顾,带着明媚的希望之意。
可在萧函慕的眼中,杜天奇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变成了恶魔,变成致命的毒药,变成挥动着匕刃的抢劫犯!
“在夜店里面,我看到阎敏在使用那张黑金卡,现在我知道了,为什么你会一直在说黑金卡,原来那才是最重要的源地……”
微暗阴冷的公寓里面,没有注意到萧函慕表情的杜天奇,依然在喋喋不休地畅扬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闭嘴!”
萧函慕断然喝道,跳上前,凶狠地扑倒他,两只手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不准他再吐出半个字。
她凶狠的模样令杜天奇目瞪口呆,他今天跑了一趟夜店,看到那个与萧函慕有关联的男人,他叫做阎敏,他有着黄金般的身段和黑曜石般的眼眸。
他活得比自己更恣意,他虽然在夜店驻唱,但他却如西天最耀眼的金星,掌控着场中每个人的情绪,主导着所有人的感情节奏。
在他的音乐弹奏之下,杜天奇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如果能够早认识他,就好了。
当他豪放地拿出卡来刷,请整个夜店的人喝酒时,杜天奇几乎震惊住了,那样高档的酒吧,每人一杯最贵的酒,从他的嘴边溢出,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杜天奇惊讶于他肯付出那么多钱,而换得整间夜店人的欢乐。
他上去搭讪,却不料那个人却如此豪迈,有问必答。直到他说出萧函慕,杜天奇煞时间明白了一切……
两个人,女上男下,萧函慕扑倒在杜天奇的身上,死死地压着他,捂住他的嘴,依然不能阻止他阳光般明媚的笑颜,他亮闪闪的眼中有着感情的萌动,“小慕,你压到我那里了。”
萧函慕满脑子想到的是,杜天奇与周境得同留合污对付自己的情形,现在他知道了阎敏,还知道阎敏手里面的黑金卡就是找到钻石的线索,那么阎敏会不会有危险?!
他之前说与周境得失去联系,是不是都假的?
事实上他正在秘密与周境得合作,或者他们现在已经抓住了阎敏,想要借此威胁她?!
一连串的思绪令萧函慕心中不安起来,连杜天奇说的什么都没注意,她劈手抢过不远处的大菜刀,朝着杜天奇的脖子就抹去!
“你说——阎敏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萧函慕是嘶吼着喊出来。
她手腕不停发抖,把杜天奇的脖子给抹破了,犹自不知。
杜天奇眸中瞬间染着灰败,他垂下眸子,无望地低喃出声,“小慕,我说了,没有跟周境得在一起,我跟他……不一样的……”
“那你对阎敏?”
“阎敏在夜店驻唱,我无意间见到了他,猜出来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就是阎敏本人,他也不知道那钻石的事情,我没有说半个字。要不你现在打电话给阎敏,看看他是否平安?”
一句话点醒了萧函慕,她点点头,举着菜刀,逼杜天奇
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拿来手机,拨出去后,里面传来几翻凌乱的响声,萧函慕手上一紧,落下的刀更贴紧杜天奇软嫩的脖颈。
“你打电话来干吗?”
阎敏心情极度不好,冲着电话咆哮,“我都玩大半夜了,你才想起关心我,就算我真有个事,现在也只剩下尸体了!”
“你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萧函慕耐着性子问,这世上她可以不为任何人负责,但阎敏不同。
“你给我打电话这种事,算不算奇怪?”
那边尖利地反问,萧函慕二话没说挂了电话,一切情况似乎很正常,难道杜天奇说得是真的?
她忙将菜刀撤了,当看到杜天奇颈子上染着的鲜红,她心中梗了梗,半晌才艰难地道了声歉,只是杜天奇并没有回复她,而是窝进沙发,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身子却在微微颤动。
“我、我会尽快把你送走的,只要你……”
“是要我乖乖听话么?”
杜天奇闷闷地接过萧函慕的话茬,他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一字一顿道,“小慕,你不在乎我的。在你的心中,惟一在意的只是那个阎敏吧?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觉得自己真可悲!要求你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从前的杜天奇不配。如今逃亡,像条丧家之犬的杜天奇更不配!”
“失去了杜氏的保护伞,我在你心里,甚至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吧?”
他说完,头深深地埋进膝间,萧函慕听到低哀的哭泣声,她立在被冷雨恶风侵蚀过的屋子中,只觉得心头冰凉。
应该上前劝劝的,虽然他说的那些话,自己并没有那么想过。可是,如今的她,没立场。
萧函慕无法忘记杜天奇对自己的伤害,更抹煞不了,自己亲手揭开杜天奇身世的可耻手段,就为了卑鄙达到收购“朔道”的目的。
她还记得,杜天奇查出他自己并非杜博诚的亲生子时,竟然傻呵呵地拿来给自己看化验单。
从那时候起,她内心深处,应该就已经产生了,要利用这个天真男孩儿的心思了吧?
她应该怎么说,告诉他,不应该信任像她这种卑鄙无耻的女人?还是应该告诉他,要面对现实,努力活出自己?
无论哪样,都无法安慰现在悲伤的他吧?
“你、你一定饿了吧。我、我给你去做饭去!”
无措的萧函慕,只得跑进厨房规避自己的缺陷和无能,当她端着刚刚学会的番茄炒蛋,出来的时候,沙发上的杜天奇已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
萧函慕低头看看沙发脚处的那一堆被他褪下来的褴衣,有些许同情,他一定好久没能睡个好觉了吧,轻轻地坐在沙发上,她轻抚着杜天奇湿淋淋的头发,唉叹一声,如果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牵涉到无辜的人,该多好!
可在这场她生而复仇的战斗中,早已无法顾及到会牵扯多少人,更做不到“回头是岸”了。
杜天奇,就让他离开吧。
萧函慕身子陡然觉得一沉,陡然看到突然醒过来的杜天奇,只见他执拗地抱着萧函慕的腰,一双黑亮的眼睛清泠地望着她,突然希冀低语,“小慕,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不行。”
“可是,我想带你一起走。我们的命运多么相似,为什么我能放开,而你却不能?!”
杜天奇固执地拥住她,将她放进自己的胸膛前,让她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小慕,我们是一样的啊!”
“不,我们不一样。”
萧函慕看他这副样子,心里面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想开了,不会因为自己刚才伤到他而生气了吧?
萧函慕坚决道,“我们永远都不一样。这是杜家的事,你管不了的。”
她轻轻地说着,想挣脱开他,却被拥得更紧,“小慕!”
他紧紧地念着她的名字,含着无限的情思。
“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的门被突然打开,萧函慕惊了一惊,煞时间才记起来,她刚才好像没锁门!
随着一记低吼,她听到杜天奇惨叫一声,紧接着自己被一股力量猛地弹开,摔在地上,抬头就对上阎敏喷涌着怒气的脸。
“萧函慕你行啊!有覃炙顷还不够,家里还偷偷养一个?!你怎么这么放荡?!还是说,你想多找几个人偶,好随时随地替你去死?”
阎敏的爆吼声响彻耳边,萧函慕静静地从地上站起来,好像对这话已经习以为常。
她目光不看阎敏,而是撇向杜天奇,看到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幕却落到阎敏的眼中,他莫名地更气了,在萧函慕的注视之下,愣地朝着没有防备的杜天奇又狠狠地跺了几脚,只踹得他惨叫连连,这才收了手。
转回头,阎敏得意洋洋道,“怎么,心疼了?我看你对他好像比对覃炙顷还上心!”
说着竟然一把勾住杜天奇的下巴,玩味道,“一定是你从夜店牵来的男人吧,不过长得还……怎么是你?!”
阎敏被眼前的这张脸给惊住了,这不是很欣赏他音乐的那个“乞丐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