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就是看见了。”我坚持道。至于证据,早已在我心里十分清楚明了,相信在他心里也是,因此便懒得再多费唇舌。

“是个男人,谁不曾经哄过女人?”陈茜理直气壮,以此来掩饰自己在过去曾做过的那些feng1liu2事。

我不服他的判断,指着自己,脱口道:“我,可就没有为了一个女人的芳心而用花言巧语哄过她!”

陈茜哼了一哼,仍是理直气壮:“你是不敢,有朕在,你还敢?”

这倒是实话,我自从跟了他,一直没敢自愿跟女子feng1liu2过一回,只怕东窗事发,被他抓个正着,如此,就没有好日子可过了。当下定决心把身子交给他,爱上他的时候,更是对男女的feng1liu2事提不起兴趣,也就没有在外跟女人好上。

这一生,似乎注定跟女子扯不上姻缘一般。

就像陈翾天,她很美,可我偏偏就没有爱上她,垂涎她的美。

就像岳霜罗,她真的很真挚,甚至为了把我拴在她身边而冒险使了会让她蒙羞一辈子的手段,可我还是不能被她一直感动。

就像阮三若,因为性情相似,我便甘愿娶她,可偏偏老天爱戏弄人,我的决定,自始至终都无法成功,还未坦白就生生化成了灰。

这就是命中注定要断子绝孙么?兴许……我的前世是个坏到连天界众仙众神都忍无可忍的大魔王,所以,投胎转世到今生,就要历经与女子有缘无分并且断子绝孙的悲惨劫难,以此来洗清前世所犯下的罪孽吧?

就算,真的是如此,我也很幸运了,遇到陈茜这个幸运星,几年过来,日子不但过得丰衣食足,大多时候也都是幸福的。发生过的风花雪月,即便那个时候很痛苦,到而今,也因为这个幸福,已是云淡风清。

“还是茜最了解我,阿蛮敢干什么不敢干什么,你比谁都要清楚。”我不得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得而知不坦城。

他表面上没有露出得意之色,眼眸里,却已经在闪烁着这份神色了,答道:“几乎每日朝夕相处,除了朕,谁还会了解你、知你的心呢?”

我握住他的右手,与他五指相交,手心里温暖得就像藏着一个太阳,直暖到人的心口,令人察觉不到迎面刮过来的那阵风的寒意。

了解我者,知我心者,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因为,唯有你与我相处时日最长,而你,亦也是我今生第一个愿意爱,并且肯付出生命去爱的人。

酉时二刻,嘉德殿——

干陀利国使节由宫中太监引入殿内,向御座上的陈茜行礼,陈茜扬起右手,请他们入座宾客席。御座一旁的刘公公见他们端坐好了,张口准备传膳,话正要从喉咙里钻出,不巧,外边传来禀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那些使节愣住了,纷纷望向门口,他们所望之处出现了一个身着朝服的女子,那女子正是沈妙容!她含着微笑,迈步到陈茜的面前,向他躬身行礼,柔情款款:“臣妾来迟一步,望皇上不要怪罪。”

陈茜板着脸,没有高兴,也没有说话。

沈妙容直起身之后,我退到一旁,让她走上来坐到陈茜的身侧。

宾客席上的使节们望着沈妙容,满面疑惑,我看见他们当中有人悄悄叫了刘公公过去,小声言语了一番,说的是什么事,却是无法听清。

我望向沈妙容时,她的目光投在宾客席上,亦是满目生疑。

片刻后,刘公公开始命小太监下去传达传膳的旨意,我趁着与他距离相近的机会,悄声问他:“公公,不知刚才使节是向你问了什么事?”

刘公公轻轻摇头,并不打算要告知,敷衍着我道:“没什么事,韩大人不必再问。”

我浅浅一笑,犹不死心,追问:“既然没什么事,说出来有什么关系?这里,只有我听得到,公公何必害怕?”

刘公公奈何不了我,只得据实答来:“真的没什么,他们只是问老身,为何只是隔了一日皇后就换了别人,没说什么大事。”

我想了想,想起头一日接见他们时,他们向陈茜求我的画像,而陈茜是以我是他皇后为理由假意推辞的。

他们大概以为陈朝是允许男子当皇后的,颇为惊奇,所以愈加想要求到我的画像,如今妙容来了,他们自此得知真相,只是真正的真相他们到底知不知,可就让人猜不透。

不久,引人垂涎的酒菜被陆续端上来了,伴随陈茜的两声响亮的拊掌声,那些穿着轻纱灯笼彩裤、上身仅裹着胸脯且梳着飞天发髻的女子一齐进到了殿里来,立在殿中央,鼓声一敲起,其中两个手抱琵琶的女子单脚翘起,跟着弹出了几个音,这时,其他女子开始依着奏起的音乐翩翩起舞,姿势形如飞天。

右手伸向前方,掌心朝向前,莲花指,左臂抬起垫在脑后,两膝并拢微蹲,眼光顾盼生辉,刹那间变化成了左脚翘起,右手折在下巴下,莲花指朝下,左臂偏右垂下,妖娆得令人难以收眼。

她们散开来,微微抬起右脚贴在左腿上,左臂抬起垫在脑后,右手拈起轻纱带伸向天顶然后慢慢降至下巴下,左臂再次偏右垂下,双膝并拢微蹲,然后左脚朝天抬起,恰与右腿形成直线,背朝天,左手抓住朝天的左脚,右臂朝地伸。

一瞬间,身子又直起来,右脚微微抬起贴在左腿,左手莲花指朝下,右手莲花指朝上,两掌相对,身子婀娜如水蛇。下一瞬间,左脚抬起,左臂向左伸,右手拈轻纱带在右耳边,然后侧身,立于左边的女子们向左,立于右边的女子向右,手臂向前伸,摆动莲花指数下,中央的女子抬起右脚,腰微向下弯,将琵琶背面垫在后脑勺反弹琵琶,美妙无比。

莲花指摆动数下后,她们转身面朝前方,分开腿微蹲,掌心相对在胸前,如捧一朵大莲花,瞬间又直起身,侧身向中央,左臂微屈前伸,右臂曲肘,其前臂竖起,掌心朝上,随后,聚集在一起,各自做出一种妖娆的飞天形态。

再随后,那些女子拥上前来,左手莲花指举在左耳边,掌心朝上,慢慢地偏向身子前方右侧垂下,右臂抬起垫在脑后,同时左脚高高抬起,转瞬间,一齐向右侧,右臂向前伸,左臂向上抬起朝天,左脚向前抬起,然后转身面朝前方,双臂朝天伸,左脚微微翘起,随之左臂向左边伸,右手举在左脸边且掌心朝左,脸朝右下方,犹现自在与羞涩。

我目不转睛地在一旁观赏,很是欢喜,只因这是头一回看见这样比花还要美上百倍的场面,听说这支舞叫‘飞天舞’,自敦煌来,以前在魏国宫廷里尤为盛行,所示的是凡人想要飞升上天入仙境以求得永生的幻梦。

那些女子舞毕退下的时候,我还没有回过神,直到耳边响起清脆的拊掌声,才把目光收回,瞥了瞥陈茜一眼。

他正捧着杯子饮着杯里的酒,乌目也正斜向我这边,我当即扬起唇角,冲他笑了笑,他面无表情,慢慢地把杯子放下了。我猜想大概是殿上有贵客,他才这样收敛,不做反应,因而没有放在心上。

欢饮罢,陈茜兴致正浓,命令邀来一同款待干陀利国使节的侯安都为使节鼓琴,侯安都领命,接过琴就坐在殿中央奏曲,奏了两首美妙悦耳令人欣喜的曲子。

待侯安都退回席位后,陈茜又命令章昭达当堂做诗一首以赠使节,章昭达怕献丑,请求道:“微臣身为武将,打仗行,做诗实在为难,皇上不如让阴铿来。”

当初,陈茜宴请群臣,在安乐宫开赋诗会的时候,徐陵向他推举了这个人。听闻他做的诗能与庾信所做的相媲美,陈茜第二日在那安乐宫召见了他,考考他的文才,没想到他一提笔就写出了一首绝世好诗,陈茜赞赏之余,将他留于朝廷。

见章昭达推辞不肯就,陈茜不怒也不怪罪,依他的请求,将这个命令换给了阴铿,那人当仁不让,稍稍想了一想,即刻来了一首好诗,当庭诵读,陈茜高兴之下,马上命刘公公将那首诗记在了纸上。

我一直在他的身旁为他斟酒,怕他喝醉,每次都只斟了大半杯,宴罢后,群臣贵客皆散,又搀扶着他的右臂一起回寝宫。

刚一转身,沈妙容便叫住了他,依然是那么温婉:“皇上,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宿臣妾的寝宫吧?臣妾有很多话想跟皇上说。”

陈茜回头望了她一眼,却只道:“白日的时候不是说了很多嘛,朕想回去睡了,有什么话,留着下次再说。”步子一迈,一点面子也不愿意给她便走了。

我回头望了一望她失落的容色,忍不住对陈茜说:“她现在心里一定是很寂寞,你陪他宿一夜又如何?”

“你何必关心她呢?她又不是你韩家的人。”陈茜不听我相劝,反而这般言语,其言下之意是让我别插手管这事。

我扶着她,道出心里话:“现在你后宫里的那些娘娘们每个都看我不顺眼了,我不想连她也变成这样。”

“朕确实想回自己的寝宫了,”陈茜回答,怕我不高兴,即刻向我保证:“明日!明日朕再过去陪陪她!”

我点了点,走了一会儿,又说:“有没有后悔中午的时候告诉她今晚款待那些使节的事?”

陈茜满腹郁闷,答道:“有啊,她一来,朕就不能用正眼看你了。”

我心里想着:可还不是偷偷用眼睛瞄了?嘴上很正经地说:“你真不该在那日对使节说我是皇后,那只是你心里的,不能对别人说。”

“你是天嘉皇后,她是陈国皇后,本来就不是一个意思嘛。朕的国号是天嘉,对他们说的当然是天嘉皇后了,有什么不对?”陈茜坚持自己没有说错话,并且头头是道。我说不出话来,闭口,与他沉默半晌。

走了一段路,离有觉殿还很远,他忽然开口打破沉静:“回去以后,你可要帮朕洗脚,现在想起来,你有好久没有帮朕洗脚丫子了……”

经此提醒,我想了一想,记起自从在朝廷里为官以后便没像以前那样勤快地干这活了,去年也一直没有干这样的活儿,不由羞愧地笑了笑,用臂弯勾住他的右臂,答应时顺便提出要求:“好啊,我侍候你的脚丫子,你给我爹升官。”

他变了脸色,愕然道:“以前洗脚的活儿是本份,现在怎么洗朕的一双玉脚就有了要求了?在朝廷里当官三、四年了便学会抓住机会剥削朕?”

我理直气壮:“我是靠战功升的官,可我爹老了,已经不能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了,当然只能靠你金口玉言了,你看看朝廷里哪个部缺人,就让我爹补进去,我爹的脑子很好使的,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而且绝不会干砸。”

他唇角上含笑,故意道:“把你爹调到朝廷来?你不怕你爹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我认认真真的答道:“不是,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想在朝廷里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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