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华央不由轻轻一笑,颔首道:“你对我的这点信任,已经算是给我的回报了。现在好了,你我两不相欠了,慢走不送。”
那老者眸色微微一沉,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即刻会意,其中两人突然上前来一左一右困住了祁连煜,另外两人则前后堵住华央的去路。
祁连煜霍然一惊,喝道:“司徒老师,你做什么!”
老者司徒庸冷笑一声,挥挥手示意他们将祁连煜带到一边,而后对着华央作了一揖,“这位姑娘,老夫感念你照顾殿下,为殿下治伤,可是老夫却不能留你,你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身份,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而我川蒙与你大月素来水火不容,只怕我们前脚走,你后脚就会把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殿下信你,可是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还望姑娘见谅。”
华央笑声清冷,似乎早已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你们的护主之心我能理解,只是可惜了,身为太子之师,你着着实实给你们的太子殿下做了一个很失败的榜样,上了很失败的一课。”
司徒庸脸色一沉,收了和颜悦色,斥道:“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竟然给老夫给上起课来了!老夫这是在教会殿下,这世上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哪些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哪些人又注定只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说着,他给那两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在她救过殿下的份儿上,便给她一个痛快。”
两人相视一眼,正要动手,突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道醇朗的男子嗓音:“司徒大人亲自光临,怎的没有事先告知一声?本将也好摆上酒席,给大人接风洗尘。”
这嗓音似是带着一股强劲的气势,撞开了门冲进屋内,继而只觉眼前一道人影一闪,困着华央的两人一声痛呼,摔倒在地,司徒庸也被这气势逼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再抬眼看去,只见一名玄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此时已经将华央揽在身侧牢牢护住。
“是你!”待看清来人,司徒庸顿然惊得失了脸色,身形一晃,扶着桌案方才站稳。
华央垂首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萧意楼眸色清冽,不紧不慢道:“来带走我的人。”
这一次包括祁连煜在内的众人全都吃了一惊,目光落在华央身上,司徒庸疑惑了一声:“你的人?”
萧意楼垂首,看了华央一眼,正好华央抬头看来,他便挑眉浅浅一笑,道:“我的人。”
司徒庸先是愣了愣,继而仰头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你接近殿下,是有预谋的!”
“司徒大人错了。”不等华央开口,萧意楼便先替她出声解释了:“不是她故意接近你们太子殿下,只不过是我们自己闹了些不愉快,她一个人出来散散心,无意中遇上了,她是医者,出于医者本能,便出手相救,仅此而已。”
司徒庸看了看一声不吭的华央,而后转向萧意楼道:“你不是她,你又怎知她是怎么做、怎么想的?”
萧意楼神色漠然,“我就是知道。”
听着这森冷霸气的语气,身后紧跟着而来的风万钧和卓素几人不由低头偷笑,华央微微抬头睨了他一眼,轻叹着摇了摇头。
祁连煜挣脱那两人,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萧意楼和他身边的华央,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真的是……他的人?”
“我……”华央正迟疑着,就听萧意楼断然道:“是。”
祁连煜神色有些复杂,紧紧抿了抿唇,“你应该知道,我川蒙最恨的人是谁。”
华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她身边的这个人当年可是用了短短数月就拿下了川蒙的整个青州,只怕整个川蒙没有人不恨他。
祁连煜一瞬不瞬地看着华央,良久,他轻叹一声,垂首道:“我明白了,你果真……是他的人。”
他停了一下,继而又轻笑一声,“不过,我还是相信你,我相信你并非是故意瞒我,就像你相信我一样,不管今后你我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是至少现在,你我还可以坦诚相待。”
闻言,华央稍稍松了口气,颔首道:“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
祁连煜笑出声,回身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司徒庸等人,挺身挡在了他们面前,“既如此,那就来吧,如今我是他们的殿下,理所应当替他们挡下这一切。”
“殿下!”几人都不由得惊呼一声,冲上前来。
华央神色有些复杂,定定看了看祁连煜,又仰头看了看萧意楼,垂首凝眉沉吟半晌,就在风万钧一行人上前来将出路堵住的时候,突然只听华央道:“我回去,换他们离开。”
说着,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祁连煜等人。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独独萧意楼一人似乎早就已经料到她会这么做,淡然地看着她,“为何?”
华央道:“我说过,他救过我,而且我和他曾经有过约定,我会等他伤好之后送他离开,我不想食言。”
司徒庸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会稀罕你的施舍?”
华央眸色漠然地扫过他的面上,目光落在祁连煜身上,看得出来他有些犹豫和挣扎,华央嗓音澹澹道:“记住,你一人生死是小,众人生死才是大,你活着不是为了保住你自己的命,而是他们。”
祁连煜心下一凛,像是明白了什么,思忖良久,他微微颔首,一瞬不瞬地看着华央,“条件是什么?”
华央凤眉一拧,想了想道:“我还没有想好,你若敢赌,便答应今后会无条件应允我的一个要求,至于是什么,等到时候再说。”
“你……你欺人太甚!”一名随从气得两眼发红,伸手直指华央,“若是你要殿下拱手将川蒙送上,殿下也要答应你不成?”
华央不由蹙眉,冷睇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在和你们太子殿下说话,你这般嘈嘈,难道你能代替他不成?”
“你……”司那人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祁连煜侧身定定看了司徒庸几人一眼,摇了摇头,而后转向华央沉沉点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种要求,否则便是我祁连煜错信了你。”
华央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祁连煜轻叹一声,笑道:“我有别的选择吗?”
华央跟着轻笑一声,“既如此,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祁连煜对着华央作了一揖,“后会有期,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能知道你的名字。”
说罢,他又对着萧意楼作了一揖,没有再说什么,领着司徒庸一行人大步出了客栈。
卓素一行人见萧意楼没有任何指示,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他们走远了,这才上前来问道:“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萧意楼垂首看了神色坦然的华央一眼,“你方才似乎都没有要问我意见的意思,你就没想过,若是我不同意,该当如何?”
华央睨了他一眼,“不就是你让我这么做的吗?”
“有吗?”卓素直瞪眼,“可是将军什么都没有说啊。”
风万钧朗声笑着上前来,摁住卓素的肩重重拍了拍,看向萧意楼道:“这确实是萧将军的意思,今天不能动祁连煜,否则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顿了顿,见萧意楼没有要接下去的意思,他便继续道:“川蒙如今正是内乱,祁连煜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要他不死或者他还没有登上皇位,这内乱就不会止,而内乱多一天,川蒙的势力就会多削弱一些,若我们此时出手杀了祁连煜,那无异于是替川蒙终结了这场内乱,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又是什么?”
卓素几人豁然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将军和王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央央姑娘也想到了这一点!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央央姑娘提出来,而不是将军自己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这个嘛,”风万钧狡黠一笑,看了两人一眼,幽幽道:“这一来,可以显示他们的默契,这二来,可以显示央央姑娘的地位和气势,这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萧将军是大月天策上将,是曾经一举拿下整个青州的人,他和川蒙势不两立,若是由他提出放过祁连煜一行人,听来未免有些太过荒诞滑稽了,而且也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央央姑娘不同,她和祁连煜算是朋友,她来提出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央央姑娘还从祁连煜那里得了一个承诺,这可是有利无弊的大好事。”
听完,卓素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一脸茫然地连连摇头道:“你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事情的?我这听王爷解释了都要好好理一理才行。”
风万钧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是卓素,他是萧意楼。”
说着,他勾起嘴角幽幽一笑,拍了拍卓素,“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卓素“哦”了一声,抬脚朝着萧意楼走去,“将……”
“将什么将?”风万钧一把扯住卓素的衣襟,将他扯下楼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华央顿然轻笑一声,而后便旁若无人地收拾自己的草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