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瑶的脸色骤然就冷了下去,紧握着衣服冷眼扫过华央面上,“华央,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泠儿外出办事,今天刚刚回来,你就这名对她,是不是不太好?”
慕靖柔冷笑一声,挽住慕夜泠的手臂,阴阳怪气道:“可不就是,说是好心送二姐衣服,可是我看你是存心跟二姐过不去才是,竟然送了两件都是破了的衣服给二姐。”
竹沁心中一慌,连忙想要解释道:“二夫人,二小姐你们误会了,三小姐没有想过要送二小姐破的衣服,这……”
“这什么这?”慕靖柔喝了一声打断她,狠狠瞪了她一眼,“三姐,你瞧瞧这口子,明明就是就是硬生生地扯开的,显然是衣服做好了之后,又认为扯坏的,三姐,你这么做真的是太不厚道、太过分了,二姐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姐姐,你总不能因为二姐这么出色、这么优秀,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的疼爱,而你被人说是捡回来的野孩子,就这般报复二姐吧。”
四周众人的脸色齐齐一变,就连慕温涵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缓步走了过来。
华央眸色清冽,面无表情地扫过慕靖柔面上,慕靖柔心下没由来地一惊,连忙低下头去,华央的目光却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微微一转,便又落在裴湘瑶身上。
“娘亲。”她轻轻喊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您这话华央听不懂,二姐是我的亲姐姐,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对她?退一万步说,我若真的想要对二姐不好,又怎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光明正大地送二姐两件破的衣服?倒不如暗中悄悄地把二姐的衣服都毁了来得方便、有用。”
慕靖柔顿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有些心慌。
华央却故作不见,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慕温涵,继续说道:“华央是愚笨,但是还不至于会傻到将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处境,再说了,这衣服从秋衣姑姑那边拿回来之后,华央一直好生放着,没有让任何人碰触,衣服从裁缝院出来是什么样,到了二姐和娘亲手中时就是什么样,这衣服方才是二姐和娘亲亲手打开的,应该认得这上面的结法才是。华央自认愚钝,结不出这般精致的叶子来。”
裴湘瑶顿然愣住了,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又侧身看了看慕夜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慕夜泠反应迅速,闻得此言,立刻轻轻笑了出来,“看来是误会一场,娘亲,华央是一片好心,真心想要送我些什么的,是那些下人不懂事,没做好事儿,怎能怪及华央?”
说着,她将两件衣服叠好放到盘子里,交给自己身后的丫头,“把衣服好生收好,这是三妹送的,万不能丢了。好了,没事了,菜已经来了,大家都快过去吃饭吧。”
三言两语,便将一场将起的波澜化为一汪秋水,平静淡然。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朝着饭桌去了,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慢着。”就在众人正要走开的时候,却听华央朗声轻呵一声,目光落在慕夜泠身后的那个丫头身上,招招手,“先别急。”
而后她转向慕温涵,神色颇为凝重,眉宇间似乎还有些委屈不安,垂首道:“爷爷,华央此番怕是……不该回到慕门,若是就这么死在了雪山,倒也一了百了。”
慕温涵皱眉,听出她话中有话,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想了想道:“不要多想,这只是个误会,待吃了饭,我会派人去查清楚……”
“等不及吃饭了。”见他有人包庇,华央岂会容他,神色一沉,深吸一口气道:“爷爷或是不知,昨天晚上我让竹沁去送衣料的时候,并未明说这衣服是要送给二姐的,只说今日要用,想是做衣服的人以为这衣服是我自己要穿吧,否则也不会弄成这样。如四妹所言,这衣服明明就是做好了之后又故意硬生生地扯开的,爷爷,看来这慕门中,有人……容不得华央。”
“你……”裴湘瑶有些慌张,欲要上前拉住她,却被慕夜泠拦住,冲她摇了摇头,而后慕夜泠走到华央身边,挽住她的手道:“华央,你多心了,你是慕家的人,怎会有人容不下你?”
“怎会没有?”华央神色静冷,霍地侧身凝视着她,“若非是故意人为损坏,这衣服怎么会坏得这么巧?秋衣姑姑在慕门做衣多少年了?每年要做多少衣服?慕门中又有多少人的衣服是出自她手?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曾出过丝毫差错,却偏偏在我的衣服被别人毁了、急需新做两件衣服的时候,就出了这种岔子,若非之前萧公子曾随手买了两件衣服回来,我今日岂不是要穿着这破损的衣服出来见人?”
她嗓音清冷,铿然锵然,不卑不亢,甚至隐隐有些凌人气势,就连慕夜泠也没由来地愣了一下,正琢磨如何回她,就听到慕温涵沉声道:“衣服既然是出自秋衣之手,那便带秋衣来说个明白。”
“是!”立刻有下人应声离去。
四周众人方才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上来,惶惶不然地看了慕温涵一眼,几个小辈正回身去看已经端上桌的饭菜,就听慕温涵又道:“先把饭菜撤下,等此事查清了再说。”
说罢,他率先朝着正厅走去,稳稳坐在上座,见状,一众慕家人纷纷跟着回来,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不相干的下人也被管家示意屏退。
裴湘瑶脸色微微泛白,手心里冒出汗来,慕夜泠不由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慕温涵则是一脸坦然,事已至此,他已然明白了华央的意思,这件事不当面解决了,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慕华央了,如今的她,连他都有些看不透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向华央投来一记考究的目光,却见华央一脸平静,冲轻轻颤抖的竹沁淡淡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模样又丝毫不像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倒是裴湘瑶神色不大自然,有些慌张。
就在这时,下人来禀道:“门主,秋衣姑姑到了。”
随后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徐徐走进厅内,神色稍稍有些不安,对着众人行了礼,轻声问道:“不知门主召奴婢来所为何事?”
慕温涵缓缓道:“秋衣,你在慕门做衣多久了?” ☢тт κan☢℃O
秋衣姑姑不明所以,只是觉得慕温涵的语气中有强压的怒气,低垂着头道:“二,二十余年了。”
“唔……是挺久的。”慕温涵点点头,看向华央,“比这孩子的年龄都要长,这几个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穿的衣服大多是出自你之手,你也算是我慕门的大功臣了。”
秋衣姑姑连忙摇头道:“奴婢不敢邀功,当年多亏门主收留奴婢,给奴婢一个容身之所,赏口饭吃,这些都奴婢应该做的。”
“是吗?那这些也是你应该做的?”慕温涵说着,瞥了端着衣服的下人一眼,那人立刻会意,将那两件衣服送到秋衣姑姑面前,秋衣姑姑一见,当即变色,下意识地朝着裴湘瑶看去。
慕温涵沉声问道:“这两件衣服可是你做的?”
“这……”秋衣姑姑有些慌了神,伸手拿起两件衣服看了看,又朝着华央瞥了一眼,定了定神道:“这衣料确实是昨晚送到奴婢那里的,奴婢以为三小姐今日要穿,便找了两个丫头打下手,连夜赶制了两件新衣出来……”
华央不由弯眉轻轻一笑,放下杯盏道:“秋衣姑姑辛苦了,我昨儿忘记告诉姑姑了,这衣服不是我自己要穿,而是要送给二姐的,只是可惜,衣服破损了,送不了了,反倒是我被安了个‘不安好心、针对二姐’的罪名,着实是冤。”
秋衣姑姑大吃一惊,双手颤抖地拿起衣服展开看了看,目光触及那被扯开的口子时,她下意识地想要别过头去。
慕温涵突然厉喝道:“你可看清楚了?”
秋衣姑姑被吓得俯下身去,连连点头道:“奴婢看清楚了,这,这确实是三小姐送来的衣料……可是门主,奴婢将衣服做好之后就让三小姐的丫头竹沁拿回去了,这……这怎么会这样奴婢也不知道啊……”
一旁的慕荣有些看不过眼了,这件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只怕秋衣姑姑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想起华央曾救过慕靖秋的命,他忍不住起身道:“秋衣,你还敢狡辩,这衣服从你那里取回来之后,又原封未动地送到了夜泠手中,当时这上面的树叶结法可还在呢,就连这破损也是夜泠和二嫂拿起衣服才发现的,你难道还想说是华央和竹沁弄坏了衣服?”
听得此言,秋衣姑姑顿然怔住,低着头看了看那衣服,不再出声了。
事已至此,已经十分明了,多说无益了。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慕温涵,哽咽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没错,这衣服确实是我故意扯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