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果团小学,我们找到了在这里教书的老师,他的名字叫杨冬浩,1930年生,老家是缅甸眉苗人,但是在华人学校读书长大,读过高二。
他已结婚,老婆就在文东街的岳父母家里,今年三月份来此任教,一年只有六千元的工资,吃饭要自己做,村里有时稍微供点伙食,送点菜或者米。
他给我们各沏了一杯茶,然后告诉我们,这所小学已开办五年,是村里人自发组织开办的民办小学,现有在校生36人,他一个老师教六个年级,其中一年级18人,二年级4人,三年级7人,四年级4人,五年级1人,六年级2人。
他一天上6个小时的课,早上是6点到8点,中午是10点到12点,下午是1点到3点。
由于一个人教六个年级的课程,他便把学生分成方向相反的两组,教室两头各挂一块黑板,他教一头的学生,另一头则由高年级的学生代为教低年级一些基础知识,如此下来,仍是辛苦得很。
由于看到我是特区政府派下来的人,他满怀希冀地托我告诉政府,希望能够给予一点经济上的帮助,因为他一个月连生活费在内才五百块钱,实在是没办法维持下去。
就在这间容纳六个年级的教室里,我看到的那些课桌和凳子都是破破烂烂的,而为了节省材料,就把两截木头埋在地里,上面再加一块木板就成了学生坐的凳子,所以凳子是不可移动的,这里的教学条件之恶劣,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破屋子,烂台子,里面坐着一群泥孩子。
学校下边有一块空地,支了一个排球网,就成了学生体育锻炼的操场,在三十六个学生中,现在还有两个学生是寄宿的,因为他们的家较远,路上容易发生危险,如果是雨水多的季节,则寄宿的学生会多一些。
我去看了学生住的地方,只是几块破板上放几块破布,就成了他们睡觉的床,而他们在住校时还得自己生火做饭,杨冬浩老师住的房子是借别人的,因为那户人家去了大水塘。
我走进他住的地方,一间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放着一个皮箱,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在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腊肉,而腊肉上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正在我们聊天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邀请我们去他家串串,我们便来到了他的家,他家的房子就在学校旁边,也是一处低矮的破房子。
他叫李老伟,今年37岁,大傣族人,文盲,他的媳妇叫杨小凤,今年35岁,也是个文盲,家里有四个孩子,大儿子李德诚,今年13岁,在读六年级,二儿子李德全,11岁,在读三年级,大女儿李德琴,8岁,在读一年级,二女儿李小芳,4岁。
以前靠租人家的地种大烟,所以收入稍好,现在家里种了一点玉米,在山后的江边种了一点稻谷,粮食收成够吃半年,平时他们夫妇就到外面帮工,一般是8元/天,最高可拿10元/天。
我问他为什么不到机场去搞建筑,那样工资要高一些,他一听直摇头:“搞建筑的华人都不要我们,我们想学建筑,又没人带我们去学。”
我后来才了解到,由于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文盲,要学泥水工很困难,因此到这里来搞建筑的老板都宁愿从南华联邦带建筑工人来,也不请当地人。
他又告诉我,他以前是住在西山的,家里有兄弟五人,19岁随父母搬来这里生活,已在此地生活了十八年了,他说自己是一个文盲,很多事做不成,懂得不识字的难处,所以他不想让后代再成为文盲。
他是这个学校的创始人之一,为了村里办学,他与另外两个人全力要求办起来,做了其他人很多工作,经过很多困难,终于在骑马岭这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盖起了一所学校。
在这个村寨里,他家是小孩入学率最高的,我问他:“你收入这么低,怎么还会送孩子读书?”这个倔强的山里汉子告诉我,他哪怕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让孩子读上书,要在儿女这一代断了文盲的根,我被他的这种强烈的望子成龙的意志所感染,在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他小孩一百块钱买文具。
结束果团小学的采访以后,太阳也渐渐西沉了,我们便打道回文东街,路经之处,骑马岭的山头上燃了几堆火,那是山民们垦荒的信号,在我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哪怕是石头缝里,只要有一堆土,能够插得上一株庄稼,他们都开垦了。
尽管他们这样勤劳不辍,还是无法摆脱食不果腹的生活,一年之中有相当漫长的时间是在半饥半饿的状态中度过的,真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摘自《纪事报》海外同胞专题,特派记者司徒云登。
“真是太惨了,老头子,这些都是善良的人,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贾莹放下报纸,眼中带着泪花。
“老婆子,你说我们能做什么?难道让他们种植毒品?”
“那可不行,那是明令禁止的。要不把他们划到国内来?”
“他们不符合移民条件。”
“总共只有25000多人,每个地方安置一部分根本没问题。”
“那个兰里岛也有五万多人,是不是一起?”
“我们又不是没有这个能力?”
“你想过没有,我们能救得了所有的海外同胞吗?我们能让所有的人过上我们这样的生活吗?这样的气候条件要是生活不好只能说是无能。”
“二叔说的对,过上我们这样的生活那不可能,我们是自己奋斗的结果。”王梅在旁边说道。
“你们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要帮助他们。”
“老姑,这个没错,关键是让他们能有造血机能,我们只是输血不解决问题,1968年年初我知道,每家发了300斤粮食,这才半年。能力是一回事,我们养活得了,他们的问题根本没解决。”
“我心里不好受。”
“小梅,你说说你的想法,省的老婆子脑子一热干点不该干的事,没人敢发对不意味着人人心悦诚服。”叶奋韬盯着王梅。
“实际上,只要规划好,他们自己能救自己,没地好办,炸山,山上的石头可以做石材,碎石可以做建筑材料,糖厂已经建好了,可以大规模种植甘蔗。再有,山上开展特色旅游,手工织的布那是民族服装也可以卖个大价钱。这辈人没文化有力气,等到生活好了,下辈人也有文化了就好办了。用他们自己的双手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看只是当地的行政长官不行,毕竟没有见过世面,还是自由选举闹的。”
“听到了,老婆子,小梅说的一套一套的,该专制就要专制,实际上换个行政长官就解决了。我的意见,不输血让他们自己解决,我们提供短时间的帮助,你看行吗?”
“我明白了,回头交给张家那几个小子,他们这方面是行家。”
“老姑,我们该募捐还要募捐,可以让国内的人拿旧东西换超市的优惠劵,一举两得,省的有人说闲话。”
“小梅这个总统真没白当,我知道了。老头子,我忙乎一个星期,你来不来?”
“算了吧,在我看来这点小事我还是不参合了,我还得给小梅交待以后的事,我真的没时间。”
“得,你们没时间拉倒,我自己来,饿你们一个星期就知道厉害了。”
“二叔,我们惹不起,要不我们休息一个星期?”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