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右座上观看中校打开了空中加油开关并调低了座椅,他在锥套后稳住飞机,加油机驾驶员通知我们可以对接,中校操纵飞机慢慢向锥套靠近,而且一次对接就非常准地插进了锥套,当我们大家看到加油机上的绿灯亮时,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中校竭力稳住飞机的适当位置,使kc-100加油机的输油软管保持必要的弯曲度,我仔细查看油量表,却见指针反而向下移动到0.3吨。
“长官,你是在加油吧,对吧?”我明知道他已经将开关扳到适当位置。
“是呀,怎么回事?”
“没有进油。”
“该死。”
“鳟鱼,铁爪302没有进油,你们看现在怎么办?”中校说道,他也开始慌了神。
“铁爪302,我们的显示正常,很可能是锥套上有东西松了,建议你再插一次,用劲往锥套里多插一点。”
“铁爪302明白,现在脱离。”中校说道。
这时,油量表指示我们仅剩0.3吨油,我们大家知道只能飞几分钟的时间了,加油机的锥套收进人们称之为伸缩套管的金属套筒内,我们等待它重新冒出来。
这时电子战军官思明中尉从后座开腔了,说是两名后座飞行员已准备在发动机熄火后依次跳伞,此前我还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茫茫大海中了此一生,但现在不得不考虑了,于是我脱下膝板,紧了紧我的座椅系带准备跳伞。
我知道中校所承受的压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假如这次对接后再不来油,我们就得到大海里去洗澡了。
中校在锥套后大约20米处将飞机稳住后说道:“好了,假如这次对接失败,每一个人都准备跳伞。”
只见他左手向前推动油门,右手扳动着驾驶杆,不停地微微调整飞机的飞行状态,希望能将飞机的加油探嘴插进加油机的锥套,我抬头一看,发现我们正迅速接近锥套。
中校准备狠狠撞它一下,咣嘡!探嘴重重地撞进锥套的正中央,撞得输油软管在空中乱转了起来,并且撞击力致使整个飞机剧烈地抖动,我的眼睛立即往下朝油量表一瞥,指针正在0.2吨至0.3吨之间晃动。
刚开始没有什么动静,但随后几乎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看见指针开始上升。
“鳟鱼10号,我是铁爪302,现油流顺畅。重复一道,油流顺畅。谢谢帮忙。”
“甭客气。很高兴你们用不着去游泳了。你需要加多少油?”加油机驾驶员问道。
“此刻你给我多少我就加多少。”阿尼笑了起来,他的故事也将讲完了。
“这绝对是我所遇到的情况中离要跳伞最近的一次。”他说道。
在座的成员们点点头,其中有几位低声喃喃道:“哇,是差不多要跳伞了。”
还有一些类似的评论,虽然我们大家想对阿尼表示理解,但各人又都窃窃私语道我们可不能让这一系列的问题在自己的飞机上接连不断地出现--我能有如此胆量转向一个陌生的备降机场去降落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最后,我们大家都笑起来,战马总结了一下在座所有人的意见说:“阿尼,你这个故事的中心意思是:如果某个东西发生了故障的话,你只要狠狠地撞它一下就好了。”
战马的评论引得大家笑了起来,然后我们的话题转回到即将在待命室举行的会议上来,我们继续对中队长决定召开会议大骂不已,不为别的,仅仅因为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就是干这个的。
我一声不吭,寻思着事实将证明这个故事对中队里的其他成员来讲非常有启发,让你上台当着大家的面承认错误,当众出丑,是中队长惯用的手法,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初级军官们中间很不得人心,我们大家都认为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领导方法,而他也确实把我们大家吓唬住了。
这种恐惧心理确实激励着我们去学习、去思考,并且比没有人吓唬我们时学得更快,思考得更快,当然还有更好的领导方法,但通过胁迫和使部下产生恐惧心理看来正是他的风格。
而我现在明白了,只要我能够一直做到不让他抓住把柄,我就完全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
几个小时后,我们全体人员在待命室里集合听中校的检讨,目睹一位平时十分自信、军衔又较高的飞机驾驶员向初出茅庐的年轻飞行员承认自己判断失误,的确让人痛心,但他之所以同意这样做,是希望其他人都不要重蹈覆辙。
中校详细叙述了飞行经过,他的语气比我预想的要更具自责味道,很明显,该事故令他刻骨铭心,中校知道假如他往锥套里的最后一插未能奏效,那么就要损失一架3亿7000万元的飞机,他的3名机组成员也可能非死即伤,他15年的海军生涯将毁于一旦,而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现在事情很明显,看来又有一位海军驾驶员避免了死神的威胁和名誉扫地,并且终于大难不死,不过中队长坚持要最后总结一下。
当中校坐下去时,中队长从队伍前站起身来,他利用了这一不寻常的机会,“如果你们这些废物中有人再犯类似错误,我可要撕下你们胸前的飞行徽章,而且我保证你再也别想飞行。
油量基数就是油量基数,你们的脑袋瓜里不应有任何疑问。
我再重复一遍:油量基数就是油量基数,你们的油量表指针一指到油量基数,我希望你们大家马上根据标准操作程序转向备降机场降落,我再也不会容忍本中队里有人敢如此这般地胆大妄为,说什么我将从另一架加油机处加到油。听明白了吗?”
岩洞这位老是对领导表示不敬的专家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他举起了手,并未被中队长的激烈言辞吓倒。
“请讲,岩洞。”中队长知道他要提问。
“长官,是不是该散会了?”岩洞说道,企图活跃一下紧张气氛,待命室里一片窃窃笑声。
中队长目光灼人,几乎能将岩洞的额头烧出一个窟窿,但岩洞对中队来讲太宝贵了,中队长舍不得撕下他的飞行徽章,于是中队长放过了这个令人不快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