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完亲情，蔡伦容光焕发心情颇好，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连腰都挺直了好些，领着小徒弟带着任务前往各个村镇去找寻遗落在民间的美人。
除了官方推荐的，他也亲力亲为，两种渠道互为补充。
只有自己找到的，慕容琮享用起来才更放心。
当然，这期间蔡家还给他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民间那个关于王籍民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现任无极县令王籍民以前不过是区区县丞，眼看一辈子升官无望，却因为大公无私勇敢举报前任县令兼同窗好友公仪忠亏空储备粮仓这才得了个代无极县令之职，后来也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便直接往上升了一职，原地坐正了这个位置。
可上头信了，处置了公仪忠，民间百姓却是不信的，依旧念着前任县令公仪忠的种种好处，不信公仪忠会做这种贪赃枉法的事，甚至还有人暗中替他喊冤。
只可惜，他早已累的公仪一族被诛了三族，公仪忠自己也身死人灭，至于内情，只怕会永远是个谜了。
且不管真假，有过这样过往的县令，你还指望他能帮什么忙？他大力推荐的美人慕容琮真的敢享用么？
是以官方推荐是官方推荐，但蔡伦还是想自己亲自寻找。
只是，真正的美人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像丽妃和柳嫔那种绝色，只怕百年难遇。
接下来的日子，蔡伦不辞辛劳不管炎热穿梭于各个村落，足足忙碌了两个月，却也没找到几个出色的，不免有些沮丧。眼看着与刘嬷嬷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越发期盼最后这段日子能够找到一个真正艳丽的，回去也好交差。
当然，他也是存了些私心的，毕竟御前光有他和师父汪直伺候也不行，得有一个慕容琮身边的得意人，且出自他的家乡，关键时刻才保得住小命。
在后宫，有时候枕边风一吹，胜过千言万语。
五月底的天气在好些州县都是炎热无比的，但无极县地理位置极好，向来四季如春，这会子气温刚刚好，也就是稍稍热了一点而已，到处山清水秀，处处生机勃勃，山脚下，小溪边，田埂上，随处可见辛苦劳作的人，以及采药的人。
是的，无极县盛产药材，尤以浮山镇为甚。
浮山镇子边缘的鲤鱼山上，四季如春气候宜人，山间长了许多珍贵的草药，是别处没有的，是以一年到头采药之人不断，是无极县最出名的存在。
而鲤鱼山的头和尾分别被称为断头崖和碎骨峰，是鲤鱼山最危险的地方，山势天然陡峭斧削四壁，犬牙交错，根本就没有路，连村里最大胆的猎户都不敢去。
上头野物和草药多而珍稀，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
这日，蔡伦来到霞涌村，这个村子几乎都是沈姓人家，外来户很少，团结得很，十分排外。
因为不熟悉，加上先前在王家湾采选时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一户人家死活不配合采选引发了一点子冲突，所以这一回蔡伦并没有拒绝王籍民的好意，由两个他派出的亲信带着自己在村里采选。
这段日子下来，他也摸到了些许门道。除了会制造令人猝不及防的“小意外”不配合他的工作，村民还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法子逃避采选。是以没有当地父母官的配合，这项工作还是很难顺利进行的。
比起宫里来的公公，天高皇帝远，他们更惧怕的是王籍民这个县令。
出乎蔡伦意料的是，霞涌村的村民竟是意外地配合，两个衙役简单说明来意后一声令下，村子里几乎所有适龄的女孩子都被家人带过来了，乌压压集合在村子祠堂前的空地上，还简单列了队，方便蔡伦采选。
若是之前的村子个个如此，他哪里需要费那么大的劲？
见人集合齐了，蔡公公这才从椅子上起来，背着手靠近这群适龄少女，迎着她们或羞涩或大胆或好奇的目光，一边看一边摇头一边在心里忍不住失望。
都说霞涌村地灵人杰，山好水也好，可怎么就养不出娇滴滴的美人来呢！
当真是可惜！
至少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籍民想邀功，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官方推荐出来的，就是要比他自己寻摸的要好很多。
“你……你，还有你……对，就是你，你们三个出来吧！”
点了三个自认为最有潜质的，蔡伦让她们一一站了出来，叫到面前更加仔细地看了一番，又按照规矩问了几个问题，复又失望地让其都站回去。
没办法，他是一个都没看上！
蔡伦挑剔的行为一下子惹得村民有些不高兴了，原以为至少可以选出一两个呢！
难道他们霞涌村竟是一个都选不上？
先前，朝廷采选的消息一出，他们倒是高兴了一阵，只因沈家族长家的三孙女沈姝打小就长得水灵，是沈家村出了名的美人，被全村寄予厚望，大伙都说她被选上的机会很大。
更糟糕的是，沈家提前收了部分村民送的贺仪，并且承诺孙女进宫后会为大伙美言几句，若是得宠，甚至有可能免了村子里的田税。
现在看来，竟是异想天开了。
“沈姝也选不上吗？”
“你没看方才又被叫回去了？可不是一个都没看上呢！”
“哎，也不知道这个公公要选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沈姝这样水灵的女娃也看不上？难不成是要选天仙？”
“什么样的？反正肯定不是咱俩这样的！”
“诶，你们瞧，沈秀才家的沈溪好像没来！要我说，她长得比沈姝……我是说差不多，打小就让沈秀才锦衣玉食的养着，与咱们都不同，说不定能入了那位挑剔的眼！”
除了听话懂时务，蔡伦还有一项特殊技能，那就是耳尖，跟狗似的总是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信息。
秀才家的闺女？沈溪？
“你，上前来回话！”
蔡伦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闭着的眼睛也突然睁开，还翘着兰花指，娘们兮兮的，倒是唬得那两个叽叽喳喳小声八卦的婆娘吓了一跳。尤其是其中那个被点名的，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十分难看，好像随时能哭出来似的。
“大胆刁民！躲什么躲，没听公公让你上前来回话么！还不快点，小心你的狗命！”
“官爷，公公，我……民妇早已婚配，孩子都三个了……”
闻言，蔡伦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喷出老远，半晌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那发出威胁的衙役一眼，这才换了副自认为柔和的面孔上前与之交谈。
一个蛮横一个无知，他算是见识了！
“这位大嫂……嗯，你不用怕，本公公就是想问你几句话，你老老实实回答即可。那，回答好了，这块银子就是你的了。”
听闻还有这般好事，那妇人瞬间便不扭捏了，也不怕了，壮着胆子大大方方走上前准备回话。
那块银角子不小，看着起码有二三两！
不过是回几句话，又不是要自己采选，这有什么难的！
“刚刚听你说，沈秀才家的闺女十分漂亮，是这样吗？”
“回公公的话，是这样的！沈秀才的闺女叫沈溪，打小就长得，嗯，和咱们村子里的女娃子不一样，我也说不上那是什么，反正就是脸蛋长得好看，走路好看，说话好听，采药也很有眼光，还懂些医术！沈秀才为了栽培闺女，这些年可没少花银钱……”
那妇人还在絮絮叨叨，蔡伦却是迅速抓住了重点。
“沈族长何在？”
闻言，沈族长赶忙上前一步，态度十分恭敬。
“她说的可是实情？为何有人敢不过来参选？”
“回……回公公的话，这个沈秀才秉性古怪，为人迂腐，平日里最是高傲，不屑与一般人往来，却也不敢不来，实在是他说沈溪这丫头酷爱采药，一大早就上山去了，此刻还未下来呢……请公公放心，她一下山，我们立即就把她带过来！”
听了这话，蔡伦脸上似笑非笑的，心道这又算什么逃避采选的好法子呢？全是漏洞，全是托词，简直狗屁不通。
要不是遇到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对这片土地多少有点香火情，这沈秀才一家少不得是要挨板子的。
还一大早上山采药？你咋不说上天采药呢！
“罢了，不必了，不就是在山上么，本公公自去找寻便是！那，这位大嫂，这银子是你的了！”
说着便毫不在意地将那块银角子丢了过去，又让沈族长指了指沈溪平日里爱去采药的地方，又让一个村民跟着带路，喜的那人高兴的咧嘴咧到天边去了！
说几句话就有银子拿，他这个带路的自然更多。
沈秀才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去参加选秀的，可朝廷的命令不容违抗，他一个小小秀才也根本无力抵抗，于是便想出了这么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一大早便让沈溪上山采药去了。
“沈秀才家……为何会让一个闺女家家的上山采药？”
秀才再差也是读书人，再说不是清高得很么，且不说安全不安全，按理说根本不会这样做！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瞧公公说的，您老在宫里看惯了金山银山泼天富贵，哪里知道咱们乡下人的苦……我是说，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哪有女娃不下地干活的？吃都吃不饱，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瞧着蔡伦并无反感之意，这才继续说下去。
“沈溪这孩子打小就孝顺，沈秀才倒是真像你说的这般不让她下地干活，却拦不住沈溪想补贴家用，人又聪慧，打小便跟着咱们这一带的刘铃医学艺，现在已经会把脉和给村里人看病抓药了。”
“这么说，她竟还是个医女？”
“医女？诶，谈不上，谈不上，不过是会些小把式，替这十里八乡的村民看个头痛脑热的！真要有什么大病，谁敢去找她看啊！你说是吧，公公？她基本上都在采药炮制药材换银子。”
那村民不自觉地说话也文绉绉起来，听得蔡伦皱眉头，简直是不伦不类的。
“那，公公，过了这几片松树林，再往前走几百米就是一挂瀑布，沈溪那丫头最喜欢就是到那里清洗药材，据说山泉水洗过的药比一般的更有灵气更有效果……小民家里还有事呢，就不过去了！你看这……”
说着便盯着蔡伦的荷包看，一脸媚笑。
闻言，蔡伦心里好气又好笑，心道谁说山野小民害怕官家的？谁说村民淳朴的？这个沈家村倒是让他见识了！
仗着他看上去好说话，一个个的都欺软怕硬！
只怕说出去都没有人信，他还没说搜刮一层再离开呢，倒是先被人搜刮了！
罢了，到底是他的家乡人，蔡家也还要在镇上生活呢，他这里积攒一个好名声对蔡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这是你的报酬，去吧！”
赶走沈族长和那眉开眼笑的村民，蔡伦自顾自朝前走去。
越过这一小片松树，前面豁然开朗，倒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条瀑布飞流直下，十分壮观。而下边的小溪边，豁然坐着个人，背对着自己，真的好像在清洗药材。
只是，此处离那瀑布又是一段距离，蔡伦耐着性子往下走，他倒要看看，这个被村里人寄予厚望的沈溪到底是不是真的漂亮，否则这一趟还真是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