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耕之苦

天微亮,刘星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想到田里还有很繁忙的事情要做,不得不迅速爬起。脆弱的睡意一惊而碎,短暂的睡眠又结束了。心跳有些紊乱,四肢散架般乏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刘星石极不情愿地迈向田野。

虽然几个月了,但钱晓乐的音容笑貌却一点都为模糊过,每天夜里,都在思念和流泪中辗转反侧。就算好不容易入睡了,也过不了多久就会在惊悸中醒来。自己也不知道是外界的干扰,还是心魔的困惑。自从从大牢里出来,钱晓乐就这般永远地别离后,更是如此,凶恶的梦靥每天都会如期而至。

太阳辣花花的让人睁不开眼,没有风,腾腾的热气当空滚滚罩下,在田野间缓缓流动一般,烘烤着每一位躬耕者。酸痛在四肢百骸凝结堆积,吸血的蚂蟥在水下肆意享受。在田地里劳累了几十天,刘星石只觉越来越难熬,度日如年一般。望着辽阔的水田,刘星石只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虽然收割和二次种稻子过十数天便可完工,但刘星石知道完工后又还有一连串的其他事情。每天都没完没了地劳动,刘星石只觉越来越厌倦田土生活。

天色越来越灰暗,蚊子嗡嗡成群,黑压压的无边无际。刘星石只觉双脚被蚊子咬得痛痒难受,迅速催着父亲回家,挑起沉重的一担湿稻子,踉踉跄跄地走上田埂。密密麻麻的蛙声总在周身几尺远处响起,刘星石被重担压得龇牙裂嘴,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随时可能崩裂的田埂上。缠脚的藤藤草下是刺脚的老芒草,刘星石打着赤脚,咬牙忍着一阵阵的刺痛。

突地一道钻心的疼痛传来,刘星石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时脚下已经麻木了,脑袋一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倒向一边,连人带着担子滚向田里。“石儿!”刘星石只觉甚为迷糊,却又很清醒地听到父亲的惊叫声。刘星石见父亲走下田扶起自己,左脚想要用力却麻木得没有知觉。朦胧中刘星石惊恐地看见左脚迅猛地红肿起来。刘一清惊叫道:“蛇……你被蛇咬了,快,东西先让它去,我背你回去!”刘星石摇头道:“没事,我自己可以走!”刘一清急道:“好,快,这蛇很毒!”

两人回到家,先些时间回家收稻子和挑水做饭的黄林凤也惊恐地走了过来。刘一清迅速拿出一小刀,道:“别怕,我帮你割开一道口,放掉一些血!”刘星石心中一阵恐慌,却又不好说什么。黄林凤安慰道:“你先忍着点,待会儿让你爹背你去温家村温郎中那看看!”刘星石见父亲拿着刀子蹲下,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本是麻木的左脚,突然间却传来一道撕裂般的痛楚,刘星石只觉快要晕过去般,努力地保持清醒,却不敢看。

好一会儿,刘一清道:“好了,暂时应该会没事,但里面肯定还有不少余毒,我背你去看郎中吧!”刘星石知觉痛得难受,无力地点点头,不敢看却还是无意中瞥见了地上一滩黑血,头皮不自然地一阵发麻。

夜色白蒙凄迷,点点繁星倒映在雪白的水田里。刘星石并没有让父亲背着,只是让他扶着。一路上似乎两人都很别扭一般,都没说一句话,甚至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声一般。刹那间玉灵叶想起小时候经常与父亲走在一起的情景,那时父亲总是不断地跟自己说个不停,自己也笑得甚为开心,为什么现在却是两人都这么沉默,是自己大了还是父亲老了?

“到了!”刘一清突地说道。眩晕疼痛交织,刘星石一路煎熬,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地看到前面出现了火光,终于听到了父亲说到了,只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刘星石跟着父亲敲门走进一家大院,家丁带着两人来到高大的厅堂里,一四十左右的书生模样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刘星石知道应该就是温郎中温东尊,抱拳道:“晚辈刘星石拜见前辈!”刘一清诚恳地道:“温郎中,咱们说熟不熟说生也不生,你也应该认识我吧,小儿不幸被毒蛇咬中。今日恳求你高抬贵手相救!”

温东尊并没有太多的架子,点了点头,让刘星石坐在凳子上,看了看刘星石的脚上的伤口,良久站了起来,呆呆地望着刘星石全身,又伸手替刘星石把脉,最后叹息一声。刘一清急道:“温郎中,怎么了?”温东尊叹息一声道:“很惭愧,在下无能为力!”“什么!”刘一清急道,“温郎中,你是怕我没钱吧,我那天刚卖了一头牛,今天带了足够的钱来!”温东尊摇头叹道:“在下真的是无能为力……很惭愧在下并不清楚令郎是被何种毒蛇所咬,但从中毒的迹象看……只怕令郎活不了很久了!”“你说什么?温郎中,你不要骗我!”刘一清急道。温东尊叹道:“也许是在下医术浅薄吧,刘兄还是另去高明!为了表明在下的诚意,在下愿意送出珍贵的解毒药,可以保证令郎十天之内不会有性命的危险!”刘一清双眼有些泪光闪烁,感激地点头道:“多谢了!”刘星石虽觉疼痛钻心,心中袭来一阵阵感伤,但还是向温东尊一拜礼,与父亲退出房子。

回到熟悉的昏暗的家,刘星石见呆呆地坐在微弱的火光下,只觉心中更加沉闷。黄林凤见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小心地问道:“是不是……很严重?”刘一清叹息一声,只是拿出温东尊给的解药给刘星石敷上。刘星石安慰道:“也许不会有事吧,别担心!”刘一清微微哽咽着道:“以他的医术,都说没救,这方圆百里还有谁……”破旧残缺的用具乱七八糟地堵塞在窄小的屋子里,三人皆没说什么,屋子里一片沉寂,只有猖狂的蚊子在黑乎乎的角落里和微弱的火光下嗡嗡作响。

刘一清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喂猪和洗澡,只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刘星石倒是觉得心中很坦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看到父母伤心欲绝的样子,便觉心中难过起来。刘星石努力地思忖着各种可能的情况,突地心中一动,说道:“峨眉山药师佛婆,你们听说过吗?我听冷奚凤说她几乎可以使人起死回生!”刘一清急道:“真的?那我明天就带你去!”刘星石摇头道:“不用了,我也是大人了,现在家里很忙,我一个人去就够人!”刘一清点头道:“好,那你明天早上就起程,你把卖牛的银两全部带去!”刘星石虽然知道用不了那么多,但也不好有拂心意,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