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员外自然是笑的得意,几个后辈果真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么一点小伎俩,便让百里晴下不了台。
“当然,酱料送到宫里,自是有一番讲究,我家铺子自会配合宫里酱料使用,备足货品,以免出现酱料不齐,被皇后娘娘责罚之事。”百里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想来在中城时,母上曾说过,让杂什铺子备足货品,以免像官采酱料生意的吴家,因为缺了一罐杭椒酱,害的管事公公被打了板子。
“这……”吴员外一声惊讶,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家前年缺了坛子杭椒酱的事,这丫头怎么就记住了?
见吴员外慌张,百里晴借机来了句:“我家酱料铺子酱料多、品种全、服务周到,请各位大人考虑我家酱料铺子!”
台上王大人见此,给了个方便,“行了,下一个上场。”
大人们怎能想不透这里面的门道?贺家和百里家,一看就是临时抓来顶场的小辈,面上看着,说的头头是道,实际则一个比一个不着调,好在场下没有哪家商户开着酱料铺子的营生,若是真有了,就这两个活宝的话语,传出去都是生意场上的乐呵。
百里晴下了场,见吴家员外大摇大摆地走上场去,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跟贺老三递了个眼色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吴员外身子一正,大声讲道:“各位大人,我吴家酱料铺子不同于别家,我家祖辈单做酱料,传到我手里,已经是三辈,品质自然是不用多说,有全城的百姓的口碑为我鉴证。酱料品种,则是求精不求多,不受百姓欢迎的酱料,我家铺子不做。做,就只做优良酱料!”
“好!”
几个安排好的员外,趁机叫了声好。
场子上的吴员外听到这声高呼,情绪更是大振,向四方拱手言道:“今年我家酱料铺子,花费数十月工夫,只做出一种新酱--香丁汁,这种酱用来佐以海产,最是可口。宫内御膳房,以海产为尚品,配合我家香丁汁,乃是上上之选!在这里,我就大胆的说一句,今年的酱料官采生意,非我家铺子莫属了!”
一种新酱料也好意思拿出来在这里显摆?百里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一会大人问完,她必然是要问问,你家铺子里有几个师傅?十个月光景,才做出一种新酱,难道师傅们笨的,连自家酒肆的小伙计都不如?
大人们听了,相互对望后,脸上都没什么不满的神色,想来是对吴家铺子有几分满意,真有几分不妙。
身穿紫袍的大人看了眼吴员外,问道:“且说说香丁汁的用料。”
“是用新鲜的鱼类加入酒曲、咸盐发酵制成。”吴员外答的利落,不禁引来在座员外一片哗然之声,只用三种原料,便能做出新品香丁汁,无不侧目惊叹。
等等,新鲜的鱼类?这香丁汁怎么听起来好似鱼露的做法,鱼露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你家原创,是海边百姓餐桌上的常备调味料才对!百里晴眼珠转转,来了主意,让你为难老娘,看老娘如何揭发你!
“不错!只用三种原料,便做出新品,可喜可贺。三家入局的商户先问好了。”台上大人满意道。
百里晴仔细了声量,缓缓问道:“方才吴家前辈只说做香丁酱用到鱼类,可否仔细说说用到哪几种鱼?”
“这是我家的配方,不便奉告!”吴员外拒绝个果断,让百里晴看着,心里一笑,脸上一派无辜的神色,怯声道:“想来听我夫婿说过,水中鱼类,可有不少有毒,若是吴家铺子用毒鱼做香丁汁,百姓吃的久了,在一不小心中毒了怎么办?”
“就是,百里贡生说的有理,吴家用的什么鱼?”
“不是配方简单,就是用料不好说明,你看吴员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
紫衣大人见台下议论纷纷,自是捏了把冷汗,刚才吴员外没有说明,被百里贡生这样一问,真保不齐他家用了什么不好的材料,若真是用了毒鱼,别说吃坏了哪位娘娘,就是吃坏了哪个宫女、嬷嬷的,自己也不免落个失察之名。
“吴员外,你家配料不好说明么?”紫衣大人眼中稍带不满的,发出一声疑问。
“这怎么会!”吴员外说的理直气壮,“白鲦鱼、偏口鱼、红翅鱼只用这三种鱼类,其他杂鱼,一概不用!”
欺负老娘见识少是吧?别的两种鱼,我没听说过,红翅鱼可是海里才有的鱼类。百里晴眼中闪过一丝果断,脸上依旧是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不知吴家铺子做香丁汁,用的可是鲜鱼?”
“自是鲜鱼。”
“哪岂不是要在海边制作?”
“哪自然是喽!你个后辈贡生,定是不出门的,怎会晓得云北国地大物博?我家铺子正是广选原材料,最后选定用海鱼做出香丁汁。”吴员外讲的风轻云淡,心里却打鼓的紧,心里不解,这个百里家的庶女怎么会留意到这些,若在说下去,真怕有不好。
听了吴员外这声责怪之音,百里晴呵呵一笑:“正如前辈所说,晚辈不怎么出门,可晚辈的四父却是常出门的,最近带回来一种名为鱼露的酱汁,气味芳香,色泽明黄,只是,做法……”百里晴一皱眉眼,脸上一抹厌恶之色,还未开口,便听贺老三开了腔调。
“那做法实在是一个恶心。”贺老三说的肯定,“将一盆鱼去了鳞片和内脏,直接放在木桶里沤出汁液,在将汁液倒回去,反复十余次,还要在盛夏季节做出的汁水才是最好。”
见在座的员外们皱眉头,贺老三继续恶心道:“为了汁水的鲜味,在这中间,还不时加些新鲜的鱼内脏进去。不时搅和一下,若是烂的多了,在放些盐巴,这般做出的鱼露,反正我是不吃。”
员外们听了,个个面露难色。几个小员外,已经拿出了帕子捂起嘴来。
见众位大人跟着起疑,吴员外赶紧辩驳道:“我家香丁汁,虽然也是鱼肉发酵而成,可干净卫生,自然不会添加鱼内脏。”
“那岂不是说,吴前辈家的香丁汁,也是一盆鱼沤上十次?还不放盐?”百里晴问的天真,
让在场的众位员外恶心的紧。
单是这一盆鱼,在盛夏的天气里,那味道就让人受不了,还别说反复沤上十次,想想都觉得恶心。
吴员外气的快要晕过去了,自家今年,没出什么新酱,买了些鱼露回来,分装了一下,起了个新名字,便放在店铺售卖。不想香丁汁买的甚好,自家铺子还拖香丁汁的福,进了官采生意。
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百里晴,把自家老底揭了个干净,还有那个贺老三,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一唱一和,活活败掉了到手的官采生意。
贺老三看了眼身旁的父亲,见父亲的嘴角,也抿起一抹快意的冷笑。他左手掩着袖子,右手指比划出一个狠狠收拾吴家,之后离开会场的手势。贺老三会意,眼中闪过一道寒意。
“吴家老伯,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家一盆鱼要沤上几次?中间放盐巴不?是不是在加些长了黄毛曲子进去?还是等臭汁子沤好了,在加长满黄毛曲子?”贺老三不依不饶,一顿追问,直是达到恶心人的最高境界。
“呕!”
后座上,不知谁家公子已经吐了出来,瞬间,屋子里一股白菜包子加馊稀饭的味儿。
一旁的小吏也被恶心的不行,在蓝衣大人的受意下,捏着鼻子,扶着公子出去外间院子里透透气。
屋里本就因为刮风关着窗子,加上这么一股子怪味,众位员外们也被恶心的不行,都是一副厌恶的模样,恨不得马上回去家里,把吴家铺子的酱料统统扔出府去才好。
“行了,酱料官采评议结束。”王大人一声宣布,带着台上的大人们,离开了评议场。
正在屋里一片杂乱之际,贺老爷眼中划过一抹犀利,贺老三会意,立即上前,拉住吴员外的袖子,“吴家老伯,方才小侄问您哪些问题,您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呢?”
吴员外这会儿丢了官采生意,正是心疼的紧,哪想还有这等后生,厚着脸皮,缠着自己不放。
“对了,您家长黄毛的曲子是先加到臭汁子里?还是后加到臭汁子里?”贺老三继续激怒着吴员外,表情夸张的缠着他要问个究竟。
“混账!”吴员外终于恼火了,“你个龟孙,我跟你没完。”
贺老爷赶紧带着两个儿子上前,爷仨挡着吴员外,护着贺家老三。
“贤弟息怒,大人大量,别跟犬子一般见识。”贺老爷好言的一声劝解后,脸色一沉,下令道:“老三,快些离开,别在这里惹吴贤弟生气!”
贺老三等的便是这句,见父亲发话,脚底抹油般的离开了评议会场。
才出会场,来到院里,看到急急忙忙往外跑的百里晴。
“百里晴!”贺老三一声喊,百里晴停下步子回头张望。
“族伯不见了!”百里晴神色慌张,人也急的不行。
贺老三眼中闪过一抹机智,“你去找穿蓝衣服的大人,他应该清楚。我家也有事,恕不奉陪!”说罢,抱拳行礼后,快步离开会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