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在漠南的诸多马贼群中,确实四处流传着一个商队的小道消息。据说此商队的每位行商都带着价值逾千金的货物,丝绸、香料、锦缎以及风靡长安的茶叶等——每一样都十分珍贵,所得之利足够寻常人家过几辈子。不过,也因货物太金贵的缘故,商队雇了足足数十个护卫,很是不好惹。
虽说这个商队看似是根硬骨头,很难啃下去,但一众得到消息的马贼依然心动得很。他们好不容易才熬过人烟稀少的冬季,自开春以来却不知为何迟迟未能遇上商队,都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就算不能将这个商队的所有货物都吞下,哪怕是只抢得一星半点,也不必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不是?!
因着人人都满心想着扑过去分一杯羹,于是,马贼们很快就发现了彼此的影踪。劫掠这种事,不但讲究先到者先得,亦有趁火打劫之说。故而心急的紧赶慢赶,唯恐迟了一步连半点羹汤都分不得;心思深些的却刻意落在后头,远远地缀着探查情况,也好弄清楚商队的护卫究竟有多强横。
这一日,又有一伙马贼忍不住出手。他们也并未讲究什么埋伏、袭击,便心急火燎地奔了过去。不多时,大漠之中就传开了喊杀声与惨叫声。隔了数十里之外,不同方向皆有马贼群勒住马,或焦急或平静地等待着厮杀的结果。他们并未等得太久,便见二十余骑仓皇逃了出来。某群马贼甚至与这些逃奔者擦身而过,眼见着他们满脸血污、恐慌之极,竟像是完全吓破了胆子,不禁心中也生了些许怯意。
“去的时候足足有五六十人,眼下就剩了这么些……这商队的护卫果然不是吃素的。”
“请了这么些身手好的护卫,那些胡商也不知带了多少好宝贝!俺们怎么能眼睁睁地放他们走?!他们刚杀了一场,说不得正累得慌呢,俺们正好去捡个漏!”
“就你这猪脑袋还想着捡漏?!别让人从后头给一锅烩了!你也不睁大狗眼瞧瞧,周围还有多少人等着!”
“俺们要是心急做了出头之鸟,下场就和刚才那群狗奴一样了!!”
因着担心自己抢不成,反倒教旁观的同行看了笑话或趁火劫了。迟疑之间,几群马贼均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蠢动。待商队匆匆收拾妥当离开之后,他们便各自派了斥候去查看方才的战场。因走得急,商队并未尽数掩埋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首。光看衣着打扮,便知马贼确实死了不少,商队的护卫却也折损得不轻。
这几路斥候都前往同一块地方查看,自然免不了相遇。他们也不作声,只粗略地扫了扫到底来了哪几家,回去后再向首领禀报一番。马贼首领心中有数,有立即退走的,亦有依旧舍不得放弃的。
所有斥候都并不知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在有心人眼中。早已有人远远地缀着他们,时刻注意着这几伙马贼的动静。近的需要随时提防,离得远的却更须得小心应对。派出斥候探查,便应该做好反被对方追踪得知行迹的准备。
夜色渐深,一名斥候小心翼翼绕过所有马贼,一路纵马飞奔,来到足足百里之外的戈壁乱石滩上。他做出了暗号,方下马接受同伴的检查。而后,他匆忙走进乱石中间,对里头坐着的一位少年郎道:“三郎君,某跟着‘溅血’的斥候,寻出了他们的下落。他们约莫五十来人,守在商队前行必经之路上的绿洲中。若是不出意外,约莫明日黄昏之时,便会与商队遇见。”
“看来他们终究是忍不住了。”那少年郎穿着马贼的破旧长皮袄,脸上满是血污,却依旧泰然自若,“不过,商队损伤惨重,自然不可能如期前行。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耐下性子再等两日。”他正是领着精锐部曲假扮马贼分兵而出的谢琰。
“三郎君,眼下情势有些复杂。”旁边有部曲道,“便是‘溅血’不动,其他马贼也未必不动。商队如今少了咱们这二三十人,恐怕应付马贼已是颇为吃力了。”
“性子实在太急的马贼,已经尽数被咱们灭了个干净。”谢琰回道,“剩下的多少都有些耐心,也必定不舍得自己出力受苦受累,反倒却让旁人轻易得了利。今日他们如此胶着,明天大概也同样不会妄动。不过,再过两日却未必了。”马贼们也并非全然不通情势,说不得便会各退一步,结成同盟。若他们当真结成同盟,商队恐怕就危险了——当然,想必“溅血”那一伙马贼也绝不会就此坐视下去。
“再去打探。”略作思索,他便又道,“只待明日过去,咱们就反击。”据目前所知的消息,“溅血”足足有上百人,个个都凶残悍勇。因此,必须趁着他们一伙马贼尚未聚齐,便分而破之。可惜方才战了一场,众部曲皆已经很是疲惫了。不然,速战速决才不容易出意外。
与此同时,李遐玉也正在听部曲禀报附近马贼的动静:“仍与前几日那般?只是各自远远缀在咱们后头,彼此并未派人勾连通报?”她反复确认马贼们的行踪,心中却突然多了个更为大胆冒险的念头。
此念头刚刚冒出来,她便本能地回顾四周。然而,一再寻找,她却并未找见谢琰的身影,这才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她心中十分清楚,若是谢琰在此,必定会劝她权衡一二。然而,李家人骨血之中便藏着一种勇悍之气,无畏无惧。故而,便是明知有危险,她仍是越想便越发觉得此计甚妙,心中也越发兴奋难耐。
于是,她立即将孙夏与李丁都唤来,直截了当地道:“阿兄虽已分兵出去奇袭‘溅血’,但咱们身后还有好几伙马贼,情势依然很是严峻。我细细一想,不如咱们再度分兵,趁着夜色绕到那群马贼后头,将他们杀死或驱走。”
没了谢琰,孙夏自然只听她的,高兴道:“阿玉你尽管说,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只管去做就是!”
李丁犹豫片刻,接道:“小郎君,咱们如今只剩下不足五十人。若是再分兵,商队恐怕便危险了。而且,方才一战,亦有不少伤者,大家也十分疲倦。若是不休息片刻,恐怕也使不出什么气力来。”
“正因如此,才更该趁着今夜奇袭。那些马贼以为咱们如今只能防备不能出击,自然防守松懈许多。也只有如此,咱们才好突袭得手。”李遐玉道,“若是此时不出击,待他们结盟,咱们便更危险了。而且,今日一战得胜,大家士气正盛,一鼓作气再战再胜才是正理。待歇息之后,心中之气早便散了。”
“什么气不气!”孙夏挥着双斧,虎目圆瞪,“咱们家的部曲,怎可能只战了一场便没了气力?便是再战几场也使得!若是气力不足,那就一定是平日操练躲了懒!回头必要好生练一练!”
李丁苦笑道:“倒也有道理。好罢,某全听小郎君的吩咐。”
片刻之后,李遐玉、孙夏便带着三十部曲悄悄出了绿洲,李丁领着剩下的部曲以及换了护卫衣衫的胡商们留在原地警戒。这几十人且走且行,成功绕到了一群马贼身后。稍微歇息片刻之后,便由孙夏冲杀在前,扑向了马贼们的营地。
“他娘的!居然还真敢过来!”
“果然来阴的!想独吞也不怕撑死了!”
这群马贼本以为是黑吃黑的来了,骂骂咧咧地上马举起刀迎战,哪知这回来的一群人却很是不同寻常。不仅被骂得再狠也一言不发,行动之间亦是格外有章法:为首的十几人专门砍马腿,一斧一刀砍下去,奔马纷纷嘶鸣着摔倒在地,马上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滚落下来。再有十几人随后即至,只杀这些落马之人,刀刀直奔要害而去,狠辣不留情,瞬间就血流成河。最后还有几人却是拉弓引箭,将那些个漏网之鱼都射了下来,便是夜色再深他们也并未失去准头。
此处厮杀自然引起了其他马贼的注意,立即派了斥候前来查探。只可惜这场战斗结束得实在太快了些,营中的火堆也早便熄灭了,他们的斥候并未打探到什么消息,只得惶惶然回去报信。马贼们自是难掩惊疑,纷纷猜测到底是谁下的狠手。平日诸马贼行事都有阴狠之处,自然觉得谁都有可能。今夜伸手不见五指,还不知什么人正隐藏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呢!想到此处,马贼们更是坐立难安了。
李遐玉却也不着急,低声命所有部曲换上马贼的衣衫,稍微用些干粮歇息片刻。待马贼们已是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他们牵着仅剩无几的马,随意挑了个方向便又杀了过去。众部曲连续两场大胜,竟丝毫不觉得疲惫,模仿马贼哇哇叫着就冲了过去。
如此又横扫了一伙马贼,也顺利地让那些马贼嚷出了名号,将剩下的马贼吓得赶紧策马逃跑了,他们这才回到绿洲中歇息。因是奇袭的缘故,部曲中仍是未出现重伤者或者死者,却杀了将近上百马贼,也称得上是大胜而归了。
李丁忙又派了部曲去告知谢琰。谢琰接到消息时,已经将近黎明了。
他微微一叹,想起初遇李遐玉时她正独自外出,笑道:“阿玉行事总是如此……虽说多少有些冒险,但确实是奇兵。也罢,此事也瞒不得太久,咱们索性便去会一会那‘溅血’就是。”虽说眼下马贼们并不知晓昨夜奇袭的真相,但这番动静实在太大,惊动了“溅血”那群人之后,说不得会有些变故。既是如此,便不必再等了。
而且,他的性情中原本也满是激昂意气,却总不免多思多想,才教谨慎压了一头。趁此机会,倒不如也纵情血性一回,才能享受纵横沙场的快意!
我也写腻了(喂!)
嗯,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亲们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因为我头一次试图写军事背景,所以不知道大家爱看啥不爱看啥,笔力也不是很足,还是需要大家及时反馈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