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回 暗杀(中)

屋外的风雪呼啸而过,伴着积雪压断枝杈的声音,而屋内却是暖暖的别样洞天,红萝炭在炭盆里燃着,勤贵人貂袍暖衾,静倚在软榻上看《纳兰诗集》,滟答应就进来请安:“许久不见姐姐,妹妹特来请安,姐姐万福。”勤贵人微笑吩咐积雨去烹茶,又对滟答应微笑道:“妹妹坐。”滟答应见她在看《纳兰诗集》,便叹道:“世间难得好儿郎,可惜天不遂人愿,姐姐莫看这些钩泪儿的了,看几出戏文,几张曲谱解解乏也好。”勤贵人笑道:“妹妹觉得钩泪儿?我可不觉得,他写得好,我自然多看几眼,仅此而已。曲谱你我从小皆熟,不看也罢,至于戏文,不过是各家说各家事,演好了满堂彩,演砸了闹笑话,你说是吗?妹妹?”滟答应见勤贵人的神色轻蔑,饮了口暖茶,便问道:“看来是姐姐介怀当日之事?”勤贵人摇头:“不,当日如果不是你一句棒喝,我也不会如梦初醒,我还要谢妹妹。”滟答应慌忙解释:“当日妹妹也是太嫉妒你了,所以口不择言,以后再也不会了。”又瞧了瞧屏风上的并蒂海棠,问道:“姐姐,进宫时我们说过,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你能原谅妹妹吗?”勤贵人微微一笑,叹道:“妹妹不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求我原谅又怎么说起?”忽而拉住滟答应的双手道:“无论如何,你我还是姐妹,我的好妹妹。”滟答应泪水盈眶,伏在勤贵人怀中哽咽啜泣:“姐姐……”在场的宫人们也为她们看似和好而拍手欢呼,滟答应便留到吃了晚膳才走。

灵台提着灯笼,引着滟答应刚踏出门槛儿,首领太监关景天便跑来传话:“太后娘娘口谕,即刻召见滟小主,小主请吧。”滟答应疑惑道:“太后要召见我?这么晚了?”关景天堆笑道:“这咱家可不知道了,咱家只是来传个声响儿,小主若不去,要是太后娘娘怪罪……”滟答应道:“好,劳烦公公带路。”关景天引滟答应和灵台进了太后寝殿,太后斜倚在软塌上抽着水烟,滟答应被弥漫的烟雾呛得咳嗽一声,慌忙跪下叩首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吐着烟雾,吩咐道:“来人,赐座。”滟答应谢道:“谢娘娘。”坐下之后,滟答应问道:“不知太后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太后道:“饮绿轩的勤贵人可是你的故交?你们是好姐妹?”滟答应微笑道:“回娘娘话,是。”太后道:“我听说你祖籍和春答应一样的,都在江宁?”滟答应惶恐道:“是,娘娘,当初臣妾有幸,一睹皇上和列位王爷巡幸江宁的英姿,虽不能近前,远眺足以慰藉相思。”太后道:“小姑娘家,盼望如意郎君没什么说不得的,皇上与你有前缘,你如此孝顺,哀家只信你,不信旁人,你告诉哀家,勤贵人到底是不是你的同乡?”滟答应攥着手绢,冷汗直冒,小心回道:“回娘娘,不、不是……”太后叹道:“连编瞎话都不会,行了,跪安吧。”滟答应战战兢兢,三魂没了俩,叩首告退:“臣妾告退。”阿柔道:“太后,就快除夕了,明日勤贵人会和众嫔妃一起去宝华殿祈福,奴婢想法子召她来见太后?”太后弹了弹烟灰,呼出一口烟气道:“也好。”阿柔微笑道:“还有件事,太医嘱咐了,您不能抽太多烟,对身子不好。这半支抽完就不能再抽了,太后您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太后嗔道:“啰嗦。”

次日我们便在昌贵妃的带领下,在宝华殿为大清来年国运祈福,阿柔潜在人群里,瞄着每个陌生模样,喇嘛让阿柔端着镀金莲花烛台延转经轮行走,赫然间,阿柔看到昔日孝懿皇后的模样,惊得差点掉落烛台,事后,阿柔找到勤贵人,不由惊讶:“阿弥陀佛,世间竟有如此神肖之人。”勤贵人双手合十道:“佛曰色相皆空,姑姑想是认错了。”阿柔道:“您是勤贵人?勤小主?”勤贵人微笑点头:“正是。”阿柔道:“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管事姑姑,阿柔,太后娘娘备好了午膳,想与你一同用,不知小主意下如何?”勤贵人向阿柔一福道:“太后邀请,臣妾不甚欣喜,自当去向太后问安。”阿柔道:“不愧是大家闺秀,很合规矩,太后见了一定喜欢。”勤贵人微簇双眉:“太后如若不喜欢臣妾呢?”阿柔笑道:“怎么会呢?时候不早了,再不走雪要下大了,咱们快些走吧。”勤贵人点头,与阿柔回宁寿宫。

阿柔让关景天带宫人们都出去,勤贵人跪伏在地,恭谨请安:“臣妾饮绿轩贵人陈氏,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太后道:“听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勤贵人?”勤贵人回道:“回太后,臣妾正是。”太后沉思片刻,吩咐道:“阿柔,给勤贵人赐座,看茶。”阿柔应着就请勤贵人坐在厅内右侧首,为勤贵人斟了红茶,勤贵人答谢道:“多谢太后娘娘。”太后问道:“哀家听人说起过你的事,阿柔,你瞧着如何?”阿柔回道:“奴婢觉得这勤贵人似曾相识,长得倒真有几分当初孝懿皇后的模样呢。”太后道:“故去的人了,提她干什么,不吉利,还是惜取眼前人吧,你今年多大了?可读过什么书吗?”勤贵人恭谨答道:“回太后,过了年,臣妾就十九了。不曾读过什么文章,只晓得进宫以后德妃娘娘所授《女论语》,略看懂几个字而已。”这时候,陈夫人也被传召到宁寿宫里:“民妇陈岳氏叩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千岁。”太后微笑道:“陈夫人免礼,坐吧。”勤贵人问道:“臣妾斗胆,太后娘娘召见额娘所为何事?”太后没理会勤贵人,问陈夫人道:“陈夫人,哀家听说你和陈希阂只有一个独女,可是面前这位勤贵人?”陈夫人抖着膝盖,战战兢兢回道:“回、回太后,是。”阿柔见陈夫人发抖,问道:“这屋内很暖和,陈夫人也穿着袄呢,还觉得冷吗?”勤贵人回道:“回太后娘娘,额娘身子不太好,许是顽疾发作了,不打紧的。”太后冷笑道:“是就最好了,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让他们给你额娘诊诊脉。”陈夫人道:“民妇微贱,怎可让太医屈尊降贵为民妇看诊?”太后问道:“陈夫人,听说皇上让这位勤贵人带着密旨进了你们家里,可有这事?”陈夫人道:“密旨?什么密旨?”太后冷笑道:“还跟哀家装蒜?哀家最后问一次,勤贵人她,到底是不是你女儿?”陈夫人面有难色,左顾右盼道:“回太后,勤小主确实是民妇所生,民妇和相公本也是江宁人士,因为相公要往熙和门当差的关系,才举家从家乡搬离到盛京居住。”她说着,看了看勤贵人,勤贵人正襟危坐,只埋着首不语。太后似信非信,又问道:“陈夫人来时可用了午膳?”陈夫人不知何意,只回道:“回太后,民妇不曾用过。”太后微笑道:“正好,今日勤贵人也在,你们就陪哀家一起进膻吧。”陈夫人闻言,欣喜道:“民妇遵命!”

进膻的时候,太后特意安排了江宁厨子,虽都合勤贵人的口味,但却不合陈夫人的,太后似乎听见了放下筷子的声音:“怎么?这么快就吃饱了?”勤贵人用手肘推了一下陈夫人,陈夫人这才会意,忙夹了一大块苏州鸭方,大口咀嚼着,待用膻后,太后便吩咐道:“哀家乏了,你们也跪安吧。”勤贵人和陈夫人向太后行了告退礼便退出去,阿柔击掌,侯在门廊外的宫女便进来收拾桌椅,阿柔搀扶着太后小心翼翼往寝殿走,附耳道:“想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陈夫人那样老实,在太后面前,她是不敢隐瞒的。”太后叹道:“先帝的贞妃是何等地柔顺,不还是费劲了心机想废了哀家的后位,说哀家侍奉太皇太后不勤,哀家是真怕皇帝的后宫再出乱子。罢了,皇帝是聪明人,让他瞧着办吧。”阿柔小心搀扶着:“太后,当心台阶。”主仆二人慢慢走着。

除夕宫宴如往年一般,在乾清宫里隆重举行,各宫妃嫔、皇子、公主,还有进宫赴宴的王爷、贵族们皆盛装出席,大殿里的金玉锦绣,和宫院里的喜色布置,无不洋溢着欢乐祥和。昌贵妃击掌两声,游世淮便朗声道:“奏乐!”乐师们便奏起宫廷乐来,舞姬们也婀娜献舞,待到她们演完退去后,又有几个御前侍卫进前来,手掌向上,只见滟答应用薄纱蒙着面,随着柔美的旋律,踏着手掌,缓缓上前,待到大鼓急奏,舞风突变凌厉,急速地跳跃、飞旋、变换体态,但见她彩绸飘飘,时而就飞出漫天的花瓣,在场无不称奇,一曲舞毕,滟答应便伏在地上叩首道:“臣妾冒犯御前,还望皇上、贵妃娘娘恕罪。”昌贵妃微笑道:“还不快抬起头来,让皇上好好瞧瞧你模样。”滟答应闻言,揭去了面纱,含情脉脉地看向皇帝,但却不敢直视。昌贵妃赞道:“原来是滟妹妹啊,皇上,滟妹妹当真是有心了,想来,也是苦练了许久,臣妾想,定要好好奖赏滟妹妹才是。”皇上微笑道:“别出心裁?真有你的,好了,赶紧入席吧。”滟答应微笑言谢:“谢皇上,谢娘娘。”滟答应得到赞许,面上便露了几分得意之色,惠妃举杯向滟答应道:“滟答应,本宫敬你一杯。”滟答应也举杯回敬道:“惠妃娘娘新春大吉。”宣嫔吃了几条醋溜鱼片,对着滟答应时面上亦有酸色:“滟答应的舞技如此出众,宫里能歌善舞的姐妹真不少啊。本宫敬你一杯。”滟答应也回敬道:“谢宣嫔娘娘夸奖,嫔妾愧不敢当。”宣嫔饮尽了杯中物,边叫人满上,边对滟答应道:“今日高兴,本宫还想再看一遍呢,不知妹妹可否赏光?”滟答应微笑道:“回娘娘,这飞燕舞每日只能跳一次,而且,在舞前要作准备,以求体态轻盈。嫔妾技拙,方才饮了酒水,又进了东西,不能再跳飞燕舞,这样吧,嫔妾给您转个胡旋吧?”宣嫔不屑道:“本宫倒不稀罕胡旋,本宫在家乡也会跳。”滟答应微笑道:“还请娘娘赐教。”昌贵妃微笑道:“宣嫔,滟答应向你请教,你便教教人家吧。”宣嫔不是很乐意,起身行礼道:“既然娘娘吩咐了,那嫔妾就好好教她。”说罢,便往后殿去更换衣饰。

只见殿中,滟答应舞着水袖,曼妙转着,宣嫔头顶碗碟,平稳地旋转,宓嫔向身旁的僖嫔道:“本宫瞧着滟答应的胡旋丝毫不亚于宣嫔妹妹的顶碗舞。”僖嫔吃了颗葡萄:“本宫看未必。”滟答应舞着便因酒力跌坐在地,却是宣嫔表演得更加卖力,紧接着,又跳起了蒙古传统舞蹈——白鹰舞,她的舞姿好似雄壮的苍鹰一般,翱翔在广袤无垠的草原,皇子公主们先鼓掌叫好,我们也一起鼓掌。待她舞毕,换回了嫔御服饰坐回去,冷冷地朝滟答应道:“你的舞技也不过如此,以后要勤加练习才是。”滟答应连连称是,便不多言语。宣嫔面上还在得意,简亲王冷笑道:“宫中难道都没有舞姬了吗?让皇上的后宫出来献舞,成何体统?”皇上道:“雅布,你喝多了?”简亲王道:“皇上,微臣酒量好着呢。”皇上道:“那就好,朕还以为你喝多了,借酒力想调侃朕的妃嫔?”简亲王闻言便出列跪伏叩首:“微臣不敢!”皇上道:“好歹是亲王,好好坐着,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简亲王闻言,便坐回去。昌贵妃微笑道:“皇上,臣妾有话与简亲王说,不知当说否?”皇上道:“贵妃有话说了便是。”昌贵妃莞尔道:“王爷,你可还记得当年,本宫的姐姐,孝昭皇后曾经就以长袖击鼓舞,一舞动京城?”简亲王道:“这就更不像话了,哪有国母出来跳舞助兴的?”昌贵妃摇头:“我们再如何高贵,到底还是皇上的女人,既作了皇上的女人,平日里怎么侍奉皇上,怎么让皇上高兴就怎么来。难得今日除夕,姐妹们聚在一块儿,皇上也在,我们一来不曾越矩,二来不曾放浪形骸,轻歌轻舞,有何不可?”简亲王挠挠脸颊道:“话是如此,可……”昌贵妃接着道:“谁说后妃就不能搞这些歌啊舞啊的,多学几样才艺一则陶冶心性,二则温文尔雅,自然的,咱们通晓一二即可,不求专精无瑕,况且宫中女子,会些礼乐歌赋,也无伤大雅。王爷说呢?”简亲王赔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是小王冒犯了。”宣嫔是蒙古人,女子歌舞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并没把他们的话放心上,倒是汉军旗的滟答应,自知被讥讽,面上便不悦,因着阖宫宴饮没有发作,昌贵妃察觉,劝皇上道:“皇上,滟答应久未承宠,皇上今夜去陪陪滟答应吧。”皇上道:“每年这时候,朕都去你宫里的,这是规矩。”昌贵妃也不再说什么,只得道:“是。”

勤贵人担心滟答应,特意来钟粹宫探望,滟答应还伏在案上嘤嘤啜泣,灵台和若歌守在门外不让进,勤贵人吩咐灵台开门,走了进去,又吩咐随侍们都出去,滟答应见是勤贵人来,啜泣几声,便用绢子拭去眼泪,道:“姐姐,咱们是街上卖艺讨饭的吗?”勤贵人道:“妹妹,你又想多了。”滟答应哽咽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你们要故意看我的笑话,让我出丑?”勤贵人坐下,将滟答应搂入怀中:“燕燕,你今日的确哗众取宠了,你现在毕竟是皇上的答应,行事不可卤莽。”滟答应道:“姐姐,我讨厌当答应。”勤贵人闻言,忙将食指递到她唇边,示意她住嘴,勤贵人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同当年那样,为了争宠,使尽浑身解数?”滟答应一怔,惊愕道:“难道姐姐你……?”勤贵人叹道:“无论如何,你我都是好姐妹,我不会怪你。但是,你如果自暴自弃,或者再做无用功,别说我看不起你,便是宫中其他女子,哪一个不是白眼对你?”滟答应伏在勤贵人怀中,哭得更凶,勤贵人安抚道:“好了好了,今晚上姐姐陪你就寝,大过年的,哭丧不好,快,笑一笑,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滟答应一边啜泣,一边勉强咧了咧嘴角,勤贵人道:“宫中女子素来无事,若都这般以泪洗面,不出半月,便会见风流泪,更有甚者,肝火郁结,对身子也不利。”边说边帮滟答应擦去泪水,勤贵人安慰道:“想想咱们的开心事,把一切烦恼和不愉快都忘了吧。”滟答应勉强点头,啜泣了几声便倒吸一口凉气,不再哭泣,只沉声道:“姐姐,我乏了。”勤贵人也打着哈欠道:“姐姐也乏了。”勤贵人卸下珠饰,褪去华服,轻轻吹熄灯烛,往床边走去,躺在被窝里,姐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滟答应问道:“姐姐,经常哭真的不好吗?”勤贵人道:“当然,你瞧瞧太后就知道了。当年太后因为某些宫廷争斗,被诬陷为凶手,终日酗酒、吸烟,又常常哭泣,便落了病根。不过这都是老话了,咱们不管它,快睡吧。”说完,便闭上眼睛,滟答应也闭目睡去。

次日一早,打扫宫院的宫女便惊慌报道:“不好啦不好啦!勤小主不见啦!”太后正在用早膳,问道:“出什么事了?大清早的。”那宫女跪下道:“回太后,奴婢是饮绿轩侍奉的,今早上,奴婢去打扫小主寝殿,发现寝殿里没人。”太后斥道:“大惊小怪的,她昨夜请示过哀家,去钟粹宫陪滟答应守岁去了。”阿柔也打发道:“糊涂东西,快出去,别扫了太后的兴。”那宫女只得退出去,太后道:“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阿柔道:“太后别急,奴婢去看看。”才说着,勤贵人已经进来,恭顺请安道:“臣妾饮绿轩陈氏恭请太后娘娘凤安,太后娘娘新春吉祥。”太后颔首道:“今日是新春,勤贵人也别拘礼了,快起来吧。”勤贵人道:“谢太后。”黑豆也摇着脖铃,走过来用脑袋蹭蹭勤贵人的裙摆,勤贵人蹲下身子将黑豆抱起:“太后,这黑豆又胖了,越来越可爱了。”黑豆把玩着勤贵人脖子上的玉佩,喵喵叫着,阿柔微笑道:“太后,黑豆很喜欢勤贵人呢。”太后也微微一笑。

皇上召见博启,博启叩首道:“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摆了摆手:“爱卿请起。”博启道:“谢皇上!”便起身。皇上道:“今年的情况,怕是比去年还要凶险,宫里头得增加些护卫,所以朕打算来一场武举,选举天下武功豪杰,为我大清朝廷效力。这次武举之事,朕交给你去办。”博启闻言,便提着腰刀柄,单膝跪地道:“请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好好举办这一届的武举!”皇上颔首道:“嗯,相关事宜,列位大臣已在内阁大堂等候商议,你速去与他们协商。”博启应道“是”便退出去,往内阁大堂去。

待元宵节后,皇上御乾清门,出示太极图、五音八声八风图,并往太和门前测天下武举,各路英豪云集,摩拳擦掌,誓要分出高下,宫里,宜妃和顺嫔正督促九阿哥和恪靖公主练书法,小宫女紫榆便欢欢喜喜跑来道:“恭喜娘娘,恭喜娘娘!明尚少爷他……他中举了!”宜妃倒不惊奇,却是顺嫔欣喜道:“真的!?太好啦!”宜妃道:“中便中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以后可有的差事让他做呢,不过是我郭络罗家人杰地灵罢了。”顺嫔道:“姐姐,明尚弟弟有出息了,阿玛和额娘也高兴吧。”宜妃叹道:“还是不要高兴太早了吧,看他被安排做什么差事,刚进宫总不会做侍卫头领什么的吧,等他真的立了功,再来向本宫报喜。”门外的小太监高声通传:“皇上到!”魏珠引着皇上进来,九阿哥和恪靖公主上前行礼道:“皇阿玛万福!”皇上见着儿女们,和蔼道:“都起来吧。”九阿哥和恪靖公主起身,宜妃和顺嫔也行礼道:“皇上万福。”皇上牵起宜妃的手,顺嫔牵上九阿哥的手:“走,禟儿,姨娘陪你出去踢毽子。恪靖,你也来。”皇上道:“朕今日想去围场狩猎,不知爱妃可欲同往?”宜妃娇嗔道:“皇上吩咐,臣妾怎敢不从?”皇上微笑着刮了刮宜妃的鼻子:“妮子矫情。”宜妃嗔怪道:“讨厌,明明是皇上矫情,还说臣妾。”皇上伸手去挠她痒:“朕看看到底谁矫情,谁矫情?”宜妃被挠得哭笑不得,只求道:“臣妾认输,皇上,是臣妾矫情。”皇上抱起宜妃,便一起出去,坐上龙撵往木兰围场去。众侍卫见了宜妃和皇上,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却是侍卫头子认出宜妃:“参见宜妃娘娘!”宜妃微笑示意,皇上吩咐道:“平身。”众人便齐道:“谢皇上!”接着便随侍在侧。

没有了方才的你侬我侬,宜妃和皇上身着战甲,策马奔驰在围场里,宜妃朝地上的野兔放了三箭,那野兔受惊,忙钻进洞里不肯出来,皇上笑道:“看朕的!”说罢,便要拉弓去射草丛里的野猪,有那一刹那,宜妃只觉得树丛中有人影,却见有暗箭从树丛那儿放来,正中皇上的马匹,皇上会武功,忙护着宜妃,宜妃也惊呼道:“有刺客!护驾!护驾!保护皇上!”那草丛中的人影被激怒,拔出大刀,跳出来朝皇上砍来,吼道:“狗皇帝!拿命来!”但见那人身着下等侍卫的衣服,面目狰狞凶狠,皇上此刻来不及放箭,只得将宜妃推到一边,与他比拼拳脚,宜妃在旁呼喊道:“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那人冷笑道:“药效应该差不多了。”原来方才他在侍卫们的饮食里做了手脚,侍卫们觉得身子昏沉,躺倒地上昏昏欲睡,皇上的胸口挨了刺客狠狠一脚,宜妃上前护着皇上:“不要!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只要你不杀他!”刺客越发狰狞:“罗嗦!我先杀皇帝,再去杀后宫!一个也跑不了!”他举刀欲砍,一个年轻侍卫挺身而出,与他短兵相接,很快便被那个年轻侍卫制服,将刺客用铁锁捆了个严实,提拎到皇上跟前:“奴才救驾来迟!还望皇上和娘娘恕罪!”宜妃见是明尚,欣喜道:“明尚,是你吗?”明尚道:“姐…喔不,宜妃娘娘,是我。”宜妃道:“别一口一个娘娘的,听着别扭,还叫我姐吧。”明尚道:“皇上也在呢,奴才不敢错了规矩。”皇上赞许道:“你姐姐在后宫,是朕的贤内助,你在前朝,是朕的左右手,有你们姐弟,真是我大清兴事。”刺客啐道:“裙带关系,有什么了不起!”宜妃上前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死到临头嘴还不老实!”明尚为刺客求情:“或许他有什么难处,皇上和娘娘还是问明白了再发落吧,以免有什么冤情呢?”皇上道:“你为什么要杀朕?”刺客恨声道:“因为你该杀!”皇上问道:“朕为何该杀?”刺客道:“我是陕西人,家乡饥荒,民不聊生,官官相护,百姓无路可走,想到有武举,就趁机混进来,伺机刺杀皇帝,另立新君,推出新法,给百姓一条活路。”皇上道:“陕西饥荒?朕不是派了人去赈灾吗?”刺客道:“狗屁!赈灾的米粮都被地方官侵吞,物价一天比一天高,老百姓还在忍饥挨饿,你这个皇帝在干什么?还带了女人来狩猎逍遥!你说你不该杀谁该杀!”皇上道:“真是这样?”刺客道:“信不信由你!”皇上吩咐道:“放他走。”明尚道:“皇上,咱们好不容易才抓到刺客,为什么要放走他?”皇上呵斥道:“你聋吗!朕说放他走!”明尚不解何意,但还是为刺客解了锁,刺客见行动自由了,马上就扑向皇上,明尚提刀挡在皇上身前,准备迎击,却见那刺客背后已经中箭,倒地断气,宜妃惊呼:“皇上!那边还有刺客!”可是再搜寻却遍寻不获了,只见箭头上有和行刺太子时一样的蒙古文字,皇上道:“郭络罗明尚!”明尚应道:“奴才在!”皇上吩咐道:“你护驾有功,朕破格命你为御前带刀侍卫,你带一些人马,去给朕仔细查,今日之事,一个都不许放过!”明尚领命道:“奴才领旨!”宜妃也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回去吧。”皇上道:“能药倒朕的侍卫,还能混进围场行刺,这些事绝非一个人能办到。宜妃,来看朕的御马。”宜妃查看御马,见御马受箭伤的箭头是八旗护卫所用,上面是满文,亦有‘大清’字样,而射杀刺客的那个箭头上却是蒙古文,皇上道:“当时,行刺太子的也是这种暗箭,朕想,刺客应该也混在侍卫当中。”宜妃惊愕道:“那皇上不是随时都有危险?那太可怕了。”明尚微笑道:“放心吧,奴才会保护二位的。”说着便护送皇上和宜妃离去。

次日便一道圣旨传到了陕西那儿,陕西巡抚萨弼以赈灾不实之罪褫职,撤去顶戴花翎,罚俸三年。新上任的巡抚以前车之鉴,认真履行圣旨,深受百姓爱戴。宫里,成年的皇子们一个个地要出宫去各自府邸了,永和宫里也要按照宫规来办,四阿哥临行前,到我这儿来拜别:“额娘,承蒙您的栽培照顾,如今儿臣要出宫了,还望额娘多多保重身子,不要为儿子担心。”我道:“你样样都出色,从小就不需要额娘操心,不过你万事也要小心,宫外不比宫里头,皇家公子,遇事不要逞强,也不要独断专横,把老百姓当朋友,百姓也会当你是朋友。切记切记。”四阿哥道:“额娘,儿臣记住了。”我问四阿哥的近侍太监道:“四阿哥该带的东西,都为他收拾妥当了吗?”小太监回道:“回德妃娘娘,都收拾好了。”我道:“时辰不早了,等会儿宫门该下钥了,再晚出去就是抗旨了。”四阿哥道:“额娘保重。”我有些不舍,却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如今也是俊朗的青年了,文韬武略,哪一个不是当年童稚时刻苦磨练出来的,每每想到当初景象,我便要淌出泪来,可是我如今不该为他的成年独立高兴吗?我为什么要哭?偏不!竹息瞧见了我的心事,上前安慰道:“娘娘别难过,孩子大了,自有他该有的去处。”我一边抄录着《四十二章经》,一边叹道:“是啊,竹息,时间过得好快,一晃,老四都出宫建府了。”不知为何,我要为他流泪,他不过是孝懿皇后死后无人照抚才过继给我的,虽说是我第一个亲儿子,但从小没在我身边,我也没当过一个好母亲,有什么资格流泪?可是,泪水还是滴在了刚写好的字迹上,墨痕散开,是母亲的牵挂,还是分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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