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的草原风光旖旎,清晨,牧羊人在母亲河旁放羊。几只大雁在长空中划过,只空留了几串炊烟。
数声马啼乱了这片安宁,挟着飞尘来到了王帐下。
眼下是秋天,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北漠王将营地设在这里准备秋猎。
王帐旁边的一个小营帐前,一位娇俏人儿俯在桌前正在那里低头看书。
身上的淡青色映着少女年轻秀美的面庞,像含着一汪清泉的双眸正专注地浏览,纤长的柔荑在字间划动。不同于印象里的草原儿女壮烈又热情的美,与北漠开的如血般的萨日朗相比,她更似山谷间的一支幽兰。以一种安静淡然的姿态和广袤无垠的草原融为一体。
旁边的丫鬟将拧干的衣物整理好搭在架子前,抹干净额上的汗珠转头见着这场面,大声冲那边吼道:
“公主,讲了多少次了,不要把头垂那么低!不嫌废脖子吗?”
这一声吓的少女不轻,打了一个激灵。庄芙瑶眨了眨眼睛,往声音方向看去,见是香茗。便柔声应道:
“哦…哦哦好!”
香茗无奈,她家主子脾气跟个绵羊似的。作为下人这么说她都不恼,要是碰到别的北漠女子,估计早就动起手了。有时真希望主子能像阿娅郡主那样脾气大一点啊。
怎么一点气性也没有啊!
“公主,过几日的秋猎你准备怎么办啊?”
每年一度的秋猎大会都是北漠儿女各展英姿的时候,魁首更是可以得到第一勇士的称号,极有可能会被北漠王收入麾下,这是无上的荣光。
而且可以被满足一个愿望。
作为北漠的公主,就算不是魁首,也该不错才是。
可她们家主子却是:打小叫她训马,不知是她训马还是马训她。王爷当时把刚能骑的小马带到她面前,吓的她跑的比马都快。
她家主子最喜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读书绣花。
就连她再不济,也能骑上马围着草原跑上一会儿。
真的是北漠人吗?香茗如是道。
“嗯…还能怎么样,称病告假呗。”庄芙瑶一听这话,耷拉着小脑袋。但目光盯着桌上那本书一刻也不离开。
“公主啊公主,你要是个男子一定是能中状元那种。”香茗头疼死了。
公主射骑样样不行,可念书绣花却在行的很。
“母亲说多读书是好事…诶…香茗,你说祁都是不是真的如这本书上所讲这般繁华呀?”庄芙瑶翻开刚刚看到的那一页,指着上面到。
“您还是…”消停两字未出,便听一阵清朗的男声:
“阿瑶,我回来了。”
庄芙瑶眼睛一亮,忙起身去迎。
“兄长回来了。”
“我与阿娅去市集给你买了些纸笔。”庄墨川冲她晃了晃手中的物什,顺了口气又道:
“在咱们这的地界找这些东西,真是难。”
“还是世子疼咱们公主啊。”香茗笑着打趣道,给两人煮了壶奶茶便退了下去。
“怎么不见阿娅姐姐?”庄芙瑶将奶茶倒了两杯,推了一杯放在庄墨川面前。
“她阿爹找她有事,就先离开了。”庄墨川往怀里摸索着,掏出来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庄芙瑶仔细一看,是个做工精巧的银簪,上面刻的是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
庄墨川把它簪在她头上,随后仔仔细细打量着:
“我们阿瑶带什么都好看!北漠的小雪莲开的就是美!”
庄芙瑶用手碰了碰,嫣然一笑。
这时,一个侍从来报:
“世子,公主。王爷有事召见二位。”
庄墨川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眸底泛着寒光,不语。
“父亲找我们什么事呢。”庄芙瑶见场面有些尴尬,率先开口。
“不大清楚。”
见庄墨川脸色不好,庄芙瑶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道:
“怕不是阿瑶又做错了什么…兄长就当陪着阿瑶吧…阿瑶怕。”说罢又故作泪眼汪汪地看着庄墨川。
庄墨川最吃这一套。
拍了拍拽着衣角的手,起身往前走,庄芙瑶忙跟了上去。
王帐内。
此时北漠王正在帐中用膳。炭烤羊肉滋滋往外冒着油,用那把磨的正利的小刀割下一块金黄的羊肉,正泛热气。放入口中,一股纯正的草原风味蔓延开来。
此时两人掀帘入账。
“阿瑶来了啊,来尝尝这个。”庄庆阳将处理好的羊肉摆好在盘子里递给庄芙瑶。
庄芙瑶拈了一块,小声地吹了吹,待放凉后放入口中。
其实她一直觉得羊肉油腻,是吃不惯的,还是母亲做的芙蓉糕绵软。
“谢谢阿爹,很好吃,兄长也尝尝吧。”说罢将那盘羊肉递给庄墨川。
庄墨川没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庄庆阳。
“明日就是秋猎了,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庄庆阳看向庄芙瑶,放下手中的小刀。
“阿爹,…女儿不舒服就…”庄芙瑶已经是轻车熟路,撒起谎信手拈来。
话未讲完,庄庆阳就摆了摆手,长叹一声。
“唉。阿瑶,不是爹爹说你。性子内敛不是坏事,但凡事总归参与一下是好的,你说你一点没随我,全随你娘了。”
“爹爹,阿瑶不善射骑。去了也是煞风景,不想给爹爹丢人了。”庄芙瑶小声地应着。
“展允,此次秋猎不同寻常,祁都派人来观摩,务必取得魁首。”
庄墨川依旧不语,只漠然地看着他。
“祁都使者还有一事,关乎阿瑶终身大事。”
“你说什么?”庄墨川反应很大,刚才见小妹的仿佛是另一个人。他攥紧了拳头怒瞪着庄庆阳。
“祁都来报,皇上下旨赐了阿瑶和烨王的婚。”庄庆阳对上儿子的目光,作为北漠的首领,不怒自威。庄墨川盯着狼王的双眼只觉心惊,但还是硬着头皮用眼神回应。
“作为北漠首领,我没有任何意见。”
如今大祁四处浮动,他已经预见其他的几个国家的狼子野心。
北漠处境艰难。联姻无论对祁都,还是北漠,都是有很大益处。
听见这话,庄墨川如同被激怒的小兽要把面前的人吞噬殆尽。他咬着牙道:
“所以呢?你同意了?”
“可作为父亲,阿瑶,你愿意吗?”庄庆阳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女儿。
可他是个父亲。
“阿爹…我…”
庄芙瑶这未答上来便听身后的庄墨川吼道:
“你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还要阿瑶重蹈覆辙?庄庆阳,两条人命还不够吗!”
庄庆阳无言以对,原先眸中的光亮黯淡。
庄芙瑶转头,看见兄长红了眼眶。
这是父兄的伤心事,也是她的。可母亲说过,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
北漠不如其它藩国物资丰富,唯一靠的就是身后这片土地。庄家是随着元隆爷拼过命的,世代忠字为训,纵然是死也断不会与鼠辈同流合污。
母亲说 食君之禄,终君之事。
母亲还说 救时应仗出群才。
绝对不能拱手让人,她是北漠的公主,肩上是北漠的子民。
如今危机四伏,必须与祁都联手。
她从小就有这样的觉悟,身为公主,她注定很难逃脱这样的命运。
既然逃不过,那便豁达些。
曾经母亲为了自己心爱的土地付出了所有,现在她也要背负这样的使命。
还有母亲的祁都,母亲思念了一辈子的地方,她要替母亲去看看。
许久,她缓缓道:
“阿瑶虽是女子,摸不得剑戟,可眼下国难当头,应以家国为重。阿爹,我去。”
随即低下头行礼退去,身后庄墨川不断呼唤着阿瑶,可小小的人儿坚定的往前走不曾停留一步。
忽然,她抬头,望着北漠天边的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