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劲白了老鬼一眼, 回屋收拾好东西走出蒲宅,推开紧闭的大门引入眼帘的便是铺天盖地飘飘洒洒的金色粉末,抬头看见老鬼跟一只老鹰一样盘旋在上空, 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双手接住金灿灿地粒子。
“可以让他们忘记咱们来到过这个时空的东西。”老鬼落于地面。
我拉住老鬼的衣袍:“这玩意也能让人忘记痛苦吗?”
老鬼收回手里的金粉, 瞬间烟消云散, 两手空空地看了我一眼, 自顾自往前飘着:“想什么呢?这又不是孟婆汤?”
“有选择性的忘记可比记不得前尘往事的孟婆汤人性的多……”
“你想让蒲希忘记明朝?” 他望着我的眼, 敛去笑容。
“但现在看来,这很困难。”我不舍的再三回头望着蒲宅,这个曾经让明朝呆了很久的地方, 付出心血的地方。我与老鬼并肩而行,歪头叹道,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有个愿望就是过那种简单的生活, 听上去很容易就能实现, 但对于我来说就是痴心妄想,所以我特别能理解明朝的良苦用心。她不过就是希望蒲希能娶妻生子, 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抱着一口棺材孤独一辈子。”
老鬼看了我良久:“前世的因,决定了今生的果。那个时候我还没被禁足在冰魄湖底,见过那么一缕游魂,她比任何人都着急投胎转世, 吵着要喝孟婆汤, 吵着要度奈何桥, 甚至一个不小心都跌进了忘川河的河水里, 结果黄泉的船扔载不动她。你觉得你把蒲希的痛苦抽离了, 他就会幸福吗?”
“为什么会这样……”
老鬼只得道:“执念太深,她的执念太深了, 让她还留有前世的记忆。蒲希也一样,更何况他是仙,一旦动情就很难回头了。”
“开船喽——”船夫吆喝着,我和老鬼一起抬头互相对望了一眼跟在人群之中坐上了船。
途中路过夏洼,冲着九华山的方向驶去。天气越发阴冷的厉害,这已经不是那种在寒风呼啸的大冷天穿多少棉衣的问题了,这种冷渗透在人的骨子里,好似浸在千年寒冰之中动都动不了,更别提搓手取暖了。
“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啊?”一个长胡子的彪形大汉放下手里的渔具,脱下裘袄,露出半个胸膛。
我看了这彪形大汉一眼立即冻得直打哆嗦,冲着他有礼貌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闭嘴不愿再多说一句话,身体缩在角落里。
“到了下一站,中途船夫会问下不下船?你就说十里处,那落迦。若是他问起几人同行你便说三人。”老鬼坐在我的左肩,低声耳语。
我过于僵硬的竖起三根手指,充满疑惑的歪头。
“除了我们,还有无缺,这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说着便往我口袋里塞进一摞东西,我刚想拿出只听见老鬼沉闷的制止道:“别动!纸钱。”
他似乎感觉吓着了我,于是从我肩膀上落下来与我并肩而坐:“无缺去的地方叫做鬼谷,这船夫就是渡口的摆渡人。生人进鬼谷必须要坐这条载着活死人的船才能蒙混过关,从而不会被水鬼拉下水。出来的时候需要趟过一些河水才能看见船夫,至于为什么要渡河?船夫需要确定回来上船的人是活死人还是那些不肯离开的鬼魂。”
我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老鬼,他看我一脸惊恐的模样忍不住掐掐我的小脸:“活死人就是那些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没有被水鬼拖下去也没有留在鬼谷里的人。”
我先是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彪形大汉,怪不得这么冷的天里他还光着膀子。我打了哆嗦使劲往老鬼身边靠了靠,想着这条船上都是活死人,简直……不寒而栗!
“哦呵呵,小半夏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个死人?”老鬼爽朗的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暗暗道,死人?死鬼!
“有下船的吗——”船夫支起船棹吼了一句。
老鬼碰了碰的我肩膀,我回过神后赶紧噢了一声:“十里处,那落迦。”
那船夫回头瞟了我一眼,脸色苍白不像个活人样,他怏怏的说道:“小丫头,那可不是你能去的地方,趁早跟着前面那些人在山脚下船去罢……”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老鬼给了我一个眼色指了指我口袋里的东西,我立即明了,跑到船夫身边耳语:“您看您就行行好放我一马。”说着就掏出纸钱偷偷塞进船夫的口袋里。
“就你一个人?”船夫朝我坐的地方望去,我赶忙回头想要提醒老鬼藏好了,这一回头不要紧直接对上了一个没有眼白的脑袋,老鬼的大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说道,“怕什么?这种低级生物是看不见我的。”
我哆哆嗦嗦的捂着胸口,长吁一口气:“三个。”
船夫没有准备开船的意图,反而盯着我好久阴冷的说道:“那地方的东西不能带出来,这是规定。之前没出来的人已经没有回程的船位了。”
“真是麻烦。”老鬼飘到我跟前,不等我反应过来,嗖的一声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扯着,眼前是极刺目的光亮,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拉伸,仿佛自己渐渐缩小,一阵头昏目眩就听见嘴巴也不受控制,带着清冷:“舆图你被罚了30年不得入幽都,怎么?还想多渡几百条生魂不成?”
刹那间船夫的手一抖,赶紧俯首在地:“舆图眼拙,不知是冥王大驾光临,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冥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十里处,那落迦,三人。”
这个叫舆图的船夫得令撑起船棹朝那落迦出发,行进的路程越来越颠簸,一阵阵浪花拍打在船边,河水越发的浑浊,隐约间腥秽的味道扑鼻而来。我撩开船帘,还没等呼吸就头重脚轻地差点栽进河里去,好在老鬼用骨指勾起我的领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抓起白花花的纸钱撒入河中,瞬间河水荡漾起血色的波点,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带着阴气挂进船内。我打了个哆嗦放下船帘,回首时,整条船上只剩我一人。
“穿过前面的桥洞就到那落迦了。”船夫加快了速度,“这位小姐,过桥时切记屏住呼吸。”
我掀开一点小缝,才看见脑袋顶着的桥拱,一眼望不到边界,漆黑的阴影下根本望不到桥上的人,却听见来来往往嘈杂的脚步声。
老鬼猛地在我头上一敲:“听见舆图说的话了吗?”
“啊?”
“快点!”
“什么?唔……”
我总是和平常人比慢了半拍,直到老鬼面无表情低下头来,面无表情的堵住我的嘴唇。
我愣了半晌,捂住嘴巴:“色鬼!”
他极为不爽的瞅着他自己刚刚舔过的嘴唇说道:“过桥的时候不能呼吸,看来你是非常想留在这里。”
我哑然:“谁想留在这里?冻死人了都!你个色鬼!”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被拖进水里了。”
“哼!能用手你偏偏用了嘴,不是色鬼是什么?”
老鬼翻了一个大大的眼白,这时舆图回头看我对空气说话想必了解个大概,替自家主子说话:“小姐万万不要生气,冥王大人也是为了您好。这桥分三层,下面一层住着饿鬼,他们一旦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牵住那人的魂魄,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成为这饿鬼道里的饿鬼。”
舆图继续说道:“您刚才的气息连我都闻得到,更何况是穷凶恶极的鬼呢?冥王大人用障眼法蒙骗了饿鬼让他们把您当做活死人……”
老鬼手一挥让舆图后半句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我看着一旁不说话的老鬼,鼓起腮帮子,挪到他身边,不明说也知道我呼出来的那口气多惊险,好在身边的老鬼不是活物,两个气息一结合……原来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只得惺讪讪劝哄的说道:“其实不过就是被亲个一口两口的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老鬼转头一笑,眼角的那双桃花眼留有一丝怨气,声音充满醋味,“你不生气了?不骂我是色鬼不要脸的登徒子了?”他那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看着我。
“不了不了,再也……”又未等我把话说话,他身体猛地向前倾,一把拍在那船边缘,按住我的脑袋,用一个吻将我的所有话封住了,两片带着凉意的嘴唇十分猛烈用力吸咬。我的双唇麻痹得厉害,舌底被拉扯的生疼,慌乱之中推搡着他的胸膛却又揪着舌根的撕裂的痛楚软倒在他的怀中,生出委屈的泪水。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整个人都要昏厥过去了,长这么大嘴上身上的第一次都被鬼要去了……
他突然反握住我的手,思考能力瞬间被抽离,与此同时,我重获自由,当即大口呼吸使得面色通红,嘴唇鲜艳湿润,张着嘴巴试图让拉扯的舌头好受一点。见老鬼俯身向前,我的心腾的一下又提到了嗓眼中,赶紧闭嘴警惕的望着他,只见他低下头,轻盈地在我的唇边舔了舔,似回味般移到耳边,微微低哑的声音贴着道:“不过就是多亲了几下,反正,你也不会放心上。”
他看着我眼底浸出一抹泪意一阵恍惚,突然一把把我推开,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留下呆滞的我坐在船边。直到舆图停下船,回头告诉我那落迦到了,这才双眼红肿的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