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风刚刚缓了些,雨也要注了。期盼的风和日丽就在眼前了。那一夜夜饱受的煎熬和愁思终于没有继续向前。吕良随手将一张纸折叠起来,像对往事的尘封和告别。喜欢留恋和回忆的人,总不算是真正的勇者,他一直这么认为,敢于放弃和开辟,才会让人生更加轻松和有意义。也许感情也是这样,你爱她,便爱她所有的美好吧,千万不要好奇地去剖开树根底下埋的什么,那样,你可能连输的资格都没有了。吕良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他好久都没有这样轻松了。窗外的旭日已渐渐挣脱了云雾的牵绕,将万丈光芒撒向五彩缤纷的人间。这分明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碧空晴朗。

天有道,人间却风云难测。刚刚还称兄道弟,上了盘金银,分的不公,便生了间隙,便要愤懑和怨毒起来,一会儿还有可能大打出手,弄个你死我活。吕虎自那日离了公司后,便如老虎被拔了牙,雄鹰断了翅,再无往日的荣光了。他本想着凭借自己多年的管理经验和聪明睿智,总会找到个东山再起的契机。可谁承想,命运不济无运人,一鼻子灰,两鼻子灰,只把那骁勇余奋弄得消耗殆尽。出公司时,吕良是给了他一些生活补助的,可这区区的百万,虽可平静过日,怎奈整日花天酒地,消金蚀银。不多时日,便粮将尽,弹将绝,落魄起来。生性好的人儿,在走投无路时,便穷则思变,求一个正道,奋发向上。那阴毒的祸胎却要让你大跌眼镜,挖了个亲朋的墙角,寻了个尖钻要命的招儿,夺了友人的妻女财产为己私欲,还不罢休,弄不死你,他不自称为“丈夫”!

吕虎这一日日困顿下来,心中怒火如炬,烧了三天三夜终于忘了姓氏,弃了那还剩半分的同胞情,狠狠地将手中的竹筷一折为二:“一山难容二虎,你不休,我永无出头之日。条条大道只为你设?雕梁画栋,娇妻美妾只唯你享?凭什么你享尽极乐,我却只能吃糠咽菜!凭什么一反一复皆是你在浪尖,我却被无辜地打落下船!”心随有毒计悄悄潜入草丛,庇护在这阴阴的夜色下。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某件物事上,你若无防人之心,定要有莫大的机缘,才可阴差阳错躲过这扑朔迷离的不测。这一日,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持着酒瓶,坐在一辆大卡车的驾驶舱里,目不转定地瞅着吕良12:00下班坐的那辆奔驰是否驶出。他的上家给了20万,要求中午12:00将那辆指定的奔驰车,撞成一个压缩版的夹心饼。大卡车的保险买的全,驾驶员又喝了酒,法律的判定便成了既定格式。这年头,钱的数量多了,便冲垮了某些人强撑的人生底线。也许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或者有老母病在床,或者有嗷嗷待哺的幼孩,需要那看似昂贵又低廉的奶粉充饥。可这一切总不能成为生生夺人命的借口吧!因为你口中这该死的,网络般,又有父母妻儿,他们的命运,在你残忍自私谋利的那一刻,轨迹也将彻底改变。你问没问天,他老人家,答应吗?

说来也怪,妙婉昨后半夜,不知怎的就感了风寒。咳嗽连连,发烧不退,吃了些药,好是好了些,温度却忽高忽低,头痛终究还是有些,一时平稳不下来。这三更半夜的,吕良本欲叫了睡去的阿姨前前后后伺候一番的,但又怕不够细微,若将病态拖上一两日,恐伤了正气。于是忙前忙后,端水送药,竟不觉折腾到了四更天明。见妙婉渐渐疲疲惫惫地睡去,自己也昏昏懒懒的,倒在沙发上,沉沉地入梦了。

这一觉,不知要睡多久,才算安排,是否只因为妙婉突如其来的需要照顾,而有了牵绊?我们也千万不要小看生活的每一个小插曲,对某些人来讲微不足道,对某些人则性命攸关。吕良不知在梦里走了多久,忽听手机铃响,拿起来接听,梦一下子醒了。手机也真的在响,这种感觉似乎在哪里身临其境过,却又说不出个一二来。他正在梦梦魇魇,电话里却突现惊雷,冷不防打了个趔趄:“董事长,大事不好了!就在刚刚,新来的司机小伙驾车去接您,刚出公司门口,便被一辆大卡车撞飞了,可怜那小伙被撞地连人样儿都分不清了,家里也拖家带口的,哭哭戚戚,这可怎么是个好!他刚上班没几天,连一个月都不到,您看?”吕良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正好12:05分,不觉倒吸了口冷气,此时不正是自己雷打不动下班的时间么?!有人要以这种意外的方式“了结”了我?!不及深究,他先命令道:“先从我的账户上支300万料理身后事,一定要风风光光安葬,一定要安顿好他的家人,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安抚费按平日规矩的两倍走,多的一倍从我的账户扣除。”安排好这一切,吕良静静地点了支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一辈子横冲直撞吞并了谁,低价货品又挤兑了谁,惹了谁的红眼,不计其数,自己也记不清了。为人处世,总会给人留钱剩米,从未剥夺殆尽,也不至于有人如此狠毒起来。又想想那几个生意上的死对头,皆富有一方,也不至于为了灭掉对方而搭上自己吧?况作案人对自己的生活规律如此熟悉,想必是个知根知底的。他一一排除和分析,竟也一头雾水。最后终于想到了那不成器的哥哥吕虎,思前想后,又觉得不可能,他们之间虽有些隔阂,但终究是手足,不至于自相残杀吧?!一时间,思绪又乱作一团,不知哪里来的恐慌悄然而至,不知这无端的厄运,会在某时某刻以何种方式来到自己身边,一下子,将自己完全吞没!于是心下思踌着将原有的作息完全打乱,让无规则的混乱成为神出鬼没的难以捉摸。

这招看似无法,却很实用,一天天无事,一月月晃晃,不觉半年已过,日子平泰安然,似风雨已过。这本是好事,但他却未见喜悦之情,反更加焦虑起来:这分明是身边有了暗雷,确定无疑。自己虽似狡兔,变了常,更了道,料不定时日一长,又有些规律可循,被那躲在暗处的蛇蝎揣摩了一二,便死无葬身之地了。想来此人一定是恨自己入骨,二则自己的死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为了让吕辉彻底戒了毒瘾,近半年他一直被严密地看守在东岸别墅里,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他的神志日渐清明,每次去看他,都会发现他的进步和克制力在加强。他的日程,每天都被私人教练安排地满满的,要说他口蜜腹剑,不合逻辑。妙婉似也不可能,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平日里情愫太多,活在梦幻的爱情世界里,柔情的小河,浪漫芬芳的花朵才是她的向往。小赫就是个例子,她可以倾尽所有给了心爱,可以要疯要死地为情痴狂,却唯独不会狠心长了三角眼,谋杀亲夫!吕虎好久不见了,这个曾经是大哥的亲人,行为处事常要剥皮抽筋般,彻行彻底的,不知他最近还好?又忙些什么?难道他还不死心?难道是我太过疑心?

吕虎此时正躺在沙发上,悠闲地闭目养神,大肚子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有节奏地跳跃着,似早早已感知喜报即将入门。果不然,门外一小弟正闯了进来,不过表情似乎有些复杂。小弟在吕虎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顿时怒不可遏,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上来就是重重一耳光,小弟捂着热辣辣的脸,委屈地听他骂道:“他妈一帮废物,一群吃干饭的,这么多天,那么多人,还把事情搞砸了!还他妈有脸要钱!”话虽恨,钱却一分不能少。吕虎怎不知这群恶狼的凶残,说好的面包和肉,少了几块,咬死你,不讲道理的。他不情愿地从卧室里拎出个包来,仍到小弟面前,面无表情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小弟哈着腰,满脸堆笑,从门缝儿溜了出去。

吕虎眼见着钱飞了,构好的梦又落了空,想着距离山穷水尽不远,路茫茫不知在何方。看着街上男男女女有说有笑,望着枝头花儿成双成对绽放,唯自己却只能长夜守清灯,把个冷床翻来覆去暖不热,天明还是单只片影。气便又化了火,耐不住咬牙切齿向吕良,且不知他又要横生何歹,那釜中的豆又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