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并没有因为赵禳在保圣宫的昏阙而因此寂静下来,
反而事情变得越发的混乱和激荡。此时朝中的九名宰相已经入了宫内,在延和殿内觐见。外面是他们带来的家仆,上千人的,里里外外的配合禁军保护着各处宫门。城中也戒严,不夜城汴梁再次遇到罕见的宵禁,城中闹市皆涌入禁军士兵,凶神恶煞的下令百姓回家,就连收拾东西的时间也给予小贩很短暂。
片刻后,寂静的街道上,可以看到很多来不及收拾,残留的夜市食物、首饰,地上更是一片凌乱,鞋子、破碗、筷子、残余食物等随处于地上。
有年长者悄声言道:“自澶渊之盟后,再无如此之禁,这是乱起之象啊!”
延和殿内宋仁宗穿着明黄色便服,都来不及佩戴饰物,腰间只是缠了一条朴素玄黑犀角腰带,头上更没有发簪,只是囵吞用一无翼乌纱帽罩住,不少发丝都散露出来,堂堂一国之主,却露出彷徨慌乱之色。
几名在宫殿内的宰相也好不到那里去,全都是穿着便服,也就吕夷简一人还算得体,外面罩了件官袍。枢密副使王德用更是披挂着盔甲,走动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荡漾在空气中。手扶腰间长刀,不时扭头看向大殿外,显有防备之色。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包括宋仁宗在内。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殿门处。只见出外面进来一人。戎装革带。顶盔冠甲,手上身上皆无兵器,想来在门外交给了守门的班直了。
这将领身材不算高,中等身材,不过也结实。走进来,距离着宋仁宗十五六步远,便朝宋仁宗行礼。“臣殿前司都虞候李用和,拜见官家!”
“国舅请起。外面情况如何了?”宋仁宗连忙虚托着,着急的询问道。
几名相公虽然没有问话,但看其神色,想来心中所想,也是宋仁宗方才所问。
李用和挺直腰杆,漆黑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和无奈,道:“火势倒没有什么,已经救下,就是烧了两处阁楼和三处平房,就是……”
“就是怎么?可是人没有捉到?”吕夷简战前一步。问道。
守候在宋仁宗边上,低眉顺目的阎文应闻言。禁不住脸色微微一变,暗暗竖起耳朵。不过诸位宰相都都看着李用和,等待其答复,倒没有人发现其异样。
李用和朝宋仁宗再一作揖。“臣无能,为妖人逃脱了!不过经过询问,已经确定,那妖人穿着宦官服饰。只是不知道是混入宫中为中官的妖人,还是冒充中官的妖人!”
宋仁宗闻言脸色大变,又急又怒,这两个猜测可谓是天壤之别。前者也就是说宦官中也许有弥勒教的信徒,不说下毒,万一有胆大包天的,在宫中蓦然拔刀行专诸刺王僚之事,那该如何是好?宋仁宗可不想活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当中,这那里是皇帝啊?比之天牢里面的死囚还要苦。
死囚好歹知道什么时候死,虽然死前会担惊受怕,却之前可以稍微安心处之。宋仁宗呢?也许吃一口饭都中毒,也许走在路上就有暗箭射来。
对于宋仁宗这等本来心智就不算坚定的君王而言,此比之死还要令其恐惧。
参知政事蔡齐怒形于色,对宋仁宗拱手道:“官家,此事定然需要彻查!”
枢密副使宋绶也勃然大怒,道:“官家必须彻查!”
顿了顿,宋绶扫了王德用一眼,冷哼道:“这事情还不能够让禁军来查!”
王德用脸色微微一变,必看他是武人,能够做得上枢密使同知这个官位,一定的心眼还是有的。他听出了宋绶的潜意思,分明是怀疑禁军勾结外人!心中羞怒交加,只是平日受气不少,不敢发作,只是捏得腰间刀柄发出轻微的吱吱之声。
李用和的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本来漆黑的脸,此刻更是成了酱紫色。
虽然一人是自家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另外一人更是殿前司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虞候、贵为国舅爷的李用和,但宋绶乃是九位宰相当中年纪最少的,今年不过四十五岁!
正所谓三十老名经,五十少进士。在科举当中,五十岁中进士都了不得了,更别说四十五便已经官居宰相之职,为枢密使司枢密副使。
这就难免叫宋绶有些飞扬跋扈了,特别是对待武官和外戚上,宋绶更显得肆无忌惮。因为这事情到外面给人知道了,不会有士大夫说宋绶飞扬跋扈,而是说不畏强权。这也是宋朝外戚和武将的无奈,士大夫这一座大山,太大了!
只听得宋绶直言道:“不说那弥勒教妖人是不是翻墙入宫,光是这放了一把火,少了好几处阁楼、平房后,殿前司的禁军这才发现。就这等能耐,臣认为禁军需要整顿了!说不定这禁军里面,有贪鄙之辈,被弥勒教妖人贿赂了钱财,为其保护伞呢!”
李用和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怒火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宋绶道:“那阁楼、平房皆是我大宋立国初修建的,全是木料打造,不比今年以砖木修筑。加之今夜大风,风助火势,怎叫不烧得熊熊大火?我殿前司已经竭尽全力救火,为此烧死十一人,烧伤近百!此何不尽力?”
“此乃必须!”宋绶虽然是文质彬彬,但对上李用和这武将却一点也不发怵,反瞪过去,冷笑道:“古人云知耻而后勇,如非尔等失职,岂有这大火?如果不是失职,岂有如此拼命?定然是尔等唯恐朝廷查出来,好拿今夜功劳抵过!”
论起耍嘴皮子,李用和这武将怎么可能是宋绶的对手呢?气得李用和脸色越发酱紫,如果不是宋仁宗和好几位宰相在,说不定李用和已经拔刀劈了宋绶这丫的了。
宋绶见李用和说不出话来,好生得意,不屑的说道:“怎的?给本官说中了吧?武人者,粗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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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也有些看不过眼来了,刚想开口说话,却蓦然听得“铿锵”一声,却是李用和拔出了王德用腰间的长刀。
吓得宋绶大吃一惊,不过这厮虽然嘴毒,但要说骨气还是有几分的。虽然目露怯色,宋绶却没有本分退却,咬着牙根,道:“延和殿上,敢杀人否?”
不说你在天子跟前居然想杀人,而是直接问你敢杀人吗?一点也不怕激起李用和的怒火,将事情闹个不可收拾。
李用和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霍然单膝下跪,双手拖着长刀。轰然道:“臣愿一死,表清白!”
宋仁宗见此,蹦上嗓子的心,这才稍微放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皆同殿为臣,何必如此呢?”
顿了顿,宋仁宗道:“国舅起来吧,朕相信你绝对没有勾结弥勒教的!”
李用和听了这话,跪着的身形却不由一晃,坚毅的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别看宋仁宗说的好听,实际上潜意思是,国舅朕是相信你的,不过你下面的那些人,朕看就不好说了。
枢密使王随是个老好人,见事情闹的太僵了,连忙出来缓和气氛。“官家,自禁中起火一来,国舅爷便一直东奔西走,处理救火、捉捕妖人、禁中戒严的事情,想来也累了。请官家让国舅爷到偏殿处休息吧!”
宋仁宗也心领神会,王随这是让李用和和宋绶分开,别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别以为王随就是好人,王随说到底还是站在了士大夫这一边上。宋绶和李用和闹矛盾,结果是宋绶继续留在延和殿议事,李用和跑到偏殿名为休息,实为避宋绶。两者孰轻孰重,不需言破。
李用和自然也知道了,他不愿意就这样走了。日后见着了宋绶,他李用和还用抬起头来的吗?当下李用和把长刀回给了王德用,站起来。恨恨的瞪了宋绶一眼,对宋仁宗肃然道:“官家,请容臣再禀报一事情!再到偏殿休息!”
到底是自家舅舅,宋仁宗犹豫了下,终究点头答应下来,道:“国舅别太勉强,说罢这事情,便去休息,免得累着了身体!”
宋绶和王随等人有些不满,不顾也不好就这事情闹起来。
李用和朝宋仁宗告谢一声后,顿了顿,这才开口说道:“这次火灾有三大奇怪之处!一,放火人没有捉到,却得到了弥勒教的信物,似乎是弥勒教所为。只是仔细想想,弥勒教的人既然能够走脱,为何会落下信物呢?”
阎文应唯恐被他人发现破绽,忍不住辩解道:“想来是混乱中落下的。”
李用和冷笑反驳道:“阎都知未免太过天真了吧?弥勒教自南北朝开始秘密造反,这等邪教岂会培养出这等无奈的此刻呢?竟然在混乱中落下信物!”
宋仁宗及即位宰相都禁不住暗暗点头,虽然李用和既是外戚又是武人,为士大夫所看不起,不过他这话,也的确有道理。
阎文应心中大急,却不好再说话了,要不然给人怀疑上了,那岂不是不打自招吗?无奈只得一边心中暗暗着急,另外一边朝在一旁,一副老神在在的吕夷简拼命地打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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亏还是托表叔买的,真是不是亲戚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