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官将领来到之前,赵禳先在静德堂内召见了那名送军报的信使,他需要从信使口中得到足够的信息,只有这样才可以定下正确的计策和方针。
繁琐的朝服也来不及换下了,风尘仆仆的信使走进来,刚想行礼,赵禳已经说道:“军情如火,不必多礼了!你方才说怀远寨陷落,到底是怎么陷落的?还有现在龙水城内有多少兵马?情况如何?安化蛮来了多少兵马?有多少附从?”
“是!”信使重新停止腰杆,回答道:“因为安化蛮退兵后,发生了内讧。中安化州刺史、伪一字齐肩宁王蒙汉央和伪越王、下安化州刺史冯常圪分道扬镳,上安化州刺史、伪神武桂国公张墨治也隐约有独立的姿态,故而怀远寨防守也慢慢松懈了些。就在七天前,一支下安化州的蛮子来投奔,沈(启宗)寨主收降,本来准备送到龙水城的。不过知州大人说现在宜州百废待兴,暂时没有钱粮搬迁这些蛮子,就让他们在怀远寨暂住着,到了十二月再转移到龙水城。”
顿了顿,信使接着说道:“为了防止诈降的可能,沈寨主下令将这些安化蛮的兵器都收缴了,为了防止柴刀、铁锅等铁器落在他们手中,还让人造饭,待饭好了,再送到安化蛮居住的地方,供应安化蛮食用。”
赵禳闻言也暗暗点头,沈启宗不愧自己看好的将领,对待归降安化蛮的事情做的不错。
信使接着说道:“九月九日,也就是安化蛮归降的第二天,下安化州派来了一名使者来索要归降的蛮人。沈寨主自然是不许了,那人则强硬的威胁一番,结果被沈寨主乱棍赶了出去。这些蛮子报复也来的快,不过是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日。就有下安化州的蛮兵来攻城!”
“人数很多吗?”赵禳说道。
信使摇了摇头,道:“不多,只有一百来人。沈寨主便亲自带兵,很快就将这一股来犯的蛮兵击败。九月十一日,又来一股,这次足足有八百人了。当时就有人提议,守城以待援军。不过沈寨主说士气正盛,当击强敌。没有多长时间,也把这股蛮兵击败了!”
“骄兵之计!?”赵禳眯着眼睛,轻声喃喃道。
信使听的不真切,也没有胆子问,便接着说道:“九月十二日。这个时候又来一股蛮兵,兵力却很少,只有三百人,也不敢攻城,就在城外骚扰往来交易的蛮人和农户。沈寨主亲自领了三百人去追杀。不想就在这一天晚上,从安化江上流涌出上百艘格式舟船,这个时候寨内归降的安化蛮也不知道那里得来了武器。里应外合之下怀远寨被攻陷。副寨主成翼战死,沈寨主也连忙领兵来援,因为不知道怀远寨已经陷落,被安化蛮伏击。二百人,在沈寨主一杆铁枪拼杀下,也只是突围出二十六人,沈寨主也身负重伤,被救回龙水城。”
“错不在沈寨主!你回去后。也对沈寨主告上本王的意思吧!”赵禳平静的说道。
“是!”信使应诺一声,继续说道:“在得到了怀远寨被袭击的消息,张都监得知这次出兵的只有下安化州一地,更是觉得应该趁安化蛮立足未稳之前,趁机收复怀远寨。当时沈寨主虽然有伤在身,但也极力反对。不想还被张(汉阳)都监讽刺,‘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果然如此!’”
赵禳立刻皱起眉头,不过没有说话。
信使接着说道:“除此之外,巡检司蒙充蒙巡检也反对,认为安化蛮的有备而来。就算是一州兵力也不可小觑。不过张都监并没有认可,反而说:‘现在是下安化州一地兵力,如果时间一长,那就是安化十州的兵力!’”
顿了顿,信使接着说道:“当下张都监就提起三千兵马,并联络了羁縻州蕃州,蕃州出兵八百附从,再沿途招揽了一些骁勇,计四千出头,号称一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怀远寨。我军于中途的八合村遇上安化蛮。安化蛮兵力不算多,只有五千人马左右,但大部分都装备简陋。张都监亲自领兵冲阵,本来已经打的安化蛮节节败退。但就在这个时候,蕃州兵马却在这个时候倒戈,这还不算背后芦苇丛中更是杀出三百精锐的安化蛮蕃兵,我军大败,张都监在乱军中被生擒活捉。蒙巡检带着其他兵马,好不容易才突围回来,但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回到龙水城的兵马只有八百……而已!”
说到这里,信使也禁不住落泪,语带哭腔。
赵禳一拍膝盖,哀叹道:“张汉阳误本王啊!误本王啊!”
冯伸己可知道现在可不是哀伤和后悔的时候,代替赵禳问道:“现在龙水城什么情况啊?还有多少兵马啊?”
信使苦涩道:“现在龙水城有兵马一千二百余,不过过半都带伤。鉴于蒙巡检昏迷不醒,知州大人请了沈寨主带伤主持大局。情况危急到极点,怕支持不了多少时日。请王爷速速发兵啊!”
赵禳说道:“发兵本王自然会发,在这之前,你得把情况说清楚。安化蛮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五千吗?”
信使说道:“不是,五千只是下安化州的兵马,如果加上蕃州兵,少说有六千人。而且来之前沈寨主和小的说,下安化州拿下怀远寨,还有了这一场大捷,之前围攻龙水城不克而降低的威望回来了,其他安化州、羁縻州定然会再次起兵,后续兵马怕是不下二万之众!”
冯伸己大吃一惊,道:“这么多兵力?王爷这该怎么好啊?桂州目前兵马不多啊!”
信使惊讶道:“怎么会这样的?”
冯伸己看了信使一眼,倒也没有隐瞒,解释道:“你也知道万民请愿的事情了,为了防止这些请愿的百姓在远途,甚至在本州内闹事,故而各地都分派了兵马驻扎。现在桂州城,不!桂州境内的兵马只有三千人而已!这还是计算上乡勇的。如果要出兵,除了要留下的兵马外,真正能够动用的只有二千人而已!而且秋收在即,怕是就连乡勇怕也难以动员,这二千人怕也打不少折扣。这也就罢了,运送粮食的民夫也不好找啊!”
在北方九月已经秋收了,但广南西路地处南端,气候炎热,没有雪下,故而田地多是一年二种。晚稻要到立冬左右才收割的,也就是十月七八日时候开始收割,而现在已经九月十五,还有二十天左右就收割了。一旦开战,就算再快,怕也不可能在二十天内完成。毕竟从桂州到宜州,这就需要三天的时间了,一来一回就六天了,如果计算上集结兵马、抵达桂州城后解散回家的时间,都几乎有十天。
十天内甭说后续的二万蛮兵了,就前期的六千蛮兵都不可能了!毕竟宋军在人数上可是处于劣势的。
想明白这一点,赵禳禁不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大意了!实在大意了!居然顾着对付守旧官僚和大户,都把安化蛮给忘记了!信使也一脸哀伤的看着冯伸己,道:“大人,那……那龙水城是不是没有得救了?”
冯伸己张了张嘴巴,最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挥挥手道:“你下去休息吧,走了一路也累的了!”
信使执著的看这冯伸己道:“大人,请你告诉小的答案吧!”
冯伸己侧过头,不看信使的脸色,带着同情的说道:“如果没有意外,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没有明示,但该表达的意思,都已经表达了下来。信使登时宛如被人抽取魂魄一般,失魂落魄的朝赵禳和冯伸己行了个礼,转身踉跄的离开。
赵禳看了冯伸己一眼,道:“齐贤,这次你可有什么计策啊?”
冯伸己苦涩道:“王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下官倒是想此刻灵机一动,为王爷琢磨出一条妙计出来,但是实在没有半点思绪!唉!下官无能!”
赵禳苦涩一笑,一脸难掩失望的安抚道:“别太过苛求自己,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的了。”
刘长安走进来,对赵禳和冯伸己行礼,说道:“王爷,诸位大人都已经来的七七八八,正在白虎堂内侯着。王爷是不是现在就去白虎堂内呢?”
赵禳吐了口浊气,道:“嗯,是时候到白虎堂了!”
白虎堂内此刻一片肃然,没有人大声说话。平日最喜欢高谈阔论的文官此刻更是人人显得心事重重的,端坐着没有说话。武将站着,围在中央的沙盘上,压低声音指指点点。这沙盘是赵禳在打了龙水城防战后,让人打造的,宜州一带的地形,虽然不算特别精准,但在这个时代而言,已经算得上是划时代的。
听到一阵略带急促脚步声,所有人都立刻停止声音。扭头看向门口,没有让他们失望,的确是赵禳到来了。后面还跟着赵嬴武、冯伸己等一众属官、护卫,七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