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垂在西天泛着白,无力而无奈的望着东方东平面上的一抹红。
城门未开,城里的店家就都纷纷开了店门准备营业。青木亦是起了个大早检查着几天就布置好的听雨阁,又一次确定好楼上楼下茶具桌椅没有差错便找了个位子等少主来了开业。
陈戈诺道听雨阁的时候已经快是巳时,街上已经没了早市的商贩而其他摊子的老板也都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但听雨阁外头的人群却是只增不减。
门一开,人潮如流水般的挤进去,陈戈诺站在二楼正中的雅间往一楼看感觉就像是春运似的。
“忽然觉得应该让他们凭票入内的,以后恐怕再难见到这种声势了。”陈戈诺添了盏茶,嗅着茶香后悔道。
在旁的青木不接话,来听雨阁的一般都是些文人墨客,他们喝喝茶写写诗求的就是清净,看今天这阵势恐怕要有好长一段时间那些个小酸老腐不会来这儿吃茶了。
陈戈诺抿了口茶,听着楼下等不及了的呼唤声看眼青木示意他出去主持大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能淡出一分是一分,楚慕珥想要这江湖继续乱下去但定霄庄要太平,这虽然有些难办但也不是做不到。
陈家把听雨阁作为嫁妆把它和她一起打包打了楚家为自家换的太平,萧家“嫁女”摆脱了巧夺天工,明府一场闹剧让江湖人看了场热闹但也把自己拉出众人视线,楚慕珥以生死将定霄庄与鬼教撇清了干系,这剩下的临门一脚救得看她了。
原本下山为着的是义父、义母,现在被楚慕觞牵着做的这些事倒是一步步与初衷相离了,真不明白楚慕觞打的什么主意,他大哥的事情到现在也没见他做追究,葫芦里买的药终究还是装葫芦的人知道。陈戈诺叼着颗梅子干饶有兴味的从窗缝看出去,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听雨阁将来的收费问题。
听雨阁原本的经济来源是陈家,现在并入定霄庄就显得有些拮据了,毕竟定霄庄本就有探玄隐,用不着再花钱养探子,而且听雨阁的茶都是陈家的兰尚,现在进货得付钱了。
锅鱼先生在楼下听了半天就听到听雨阁的茶水价格不变,但是打探消息的价格翻了翻之类的话,马上出胡子瞪眼道:“我等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这些东西的,让楚夫人出来说清楚你们定霄庄与鬼教的关系。”
陈戈诺在桌上挑了个最便宜的梅子干对着窗缝一弹,锅鱼就觉得额头一同,伸手一摸摸到热乎乎的一摊血。
“这就是听雨阁的待客之道么?”
“听雨阁只待诚客。”陈戈诺推门而出,一身素白头上仅是插了支银簪,“听雨阁今日重新开业,以后全权交给这位青木管事管理,陈家不插手、楚家亦不插手。至于鬼教与定霄庄……”
她看向恨恨的锅鱼,“锅鱼先生难道不知道定霄庄与鬼教积怨已久么?”
“那为何楚二当家的要为莫西昃殉情?”一旁有人问。
“殉情?这位少侠难道与明大公子有仇,二姐虽说与明大公子已经和离但也没必要为一个仇敌殉情吧。”
“楚夫人像这样就将我们搪塞过去么?”锅鱼先生显然不买陈戈诺的帐。
陈戈诺扶额,圆谎这种事她不是没干过,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圆一个滴流圆无瑕疵的慌着实有难度。她叹了口气,看向一楼的锅鱼先生,那对鱼泡眼绽着必胜的光回视过来。真是的胆水肿了,胆肥啊。
“锅鱼先生爱信不信,若是硬要将二姐意外坠崖当成是殉情便随你,但死者为大,希望先生这辈子至少做这么一件对得起你的嘴积得起阴德的事。时间不早了,青木,把巧夺天工拿过来吧。”
陈戈诺说的不咸不淡,但大伙都听得出她话里的刺,谁不知道这锅鱼先生常常说些引人眼球却不负责的话,消息没有听雨阁来的准也就罢了还偏偏把人往歪路上带,后又听陈戈诺提到巧夺天工,大伙的兴趣立马转了弯。和死人较劲不是损阴德么。
锅鱼见大家与他不再一条心气得直咬牙,原还想在与她斗一会只好作罢,挤出人群决定找了帮手好好查查楚慕珥与鬼教的猫腻。陈戈诺见人走,看了眼楼下柱子边守着的人,那人一点头紧随其后出了听雨阁。
陈戈诺环胸目送锅鱼先生。斩草除根的事做起来太晚,还是在没冒芽的时候解决来的放心。
“事情就全权交由青木管事了,带足银子的便价高者得,没带足的也不急,定霄庄的钱庄就开在隔壁。小女子有事在身就恕不奉陪了。”
陈戈诺说完拱手一礼退回雅间,从雅间的隔间出了听雨阁,定霄庄的马车就侯在门口。陈戈诺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问道:“你那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翠戏抬起头咽下嘴里的辣椒,道:“只要听雨阁一成交,另一只在当晚就能在黑市上出现。”
“这就好。回乌落山吧。”陈戈诺倚在软靠上,睁着眼看向马车顶的装饰花纹,“义父的事情没法办好了,我还是在他们墓前好好跪个三年吧。”
“你早该这么决定的。主子不求你为他们报什么仇,太太平平的把他们想过的日子过了就好。”翠戏如同嚼水果似的把手里尖尖的红辣椒吃掉。
“四姐姐。”陈戈诺喊她。
“嗯?”
“你的舌头还治的好么?”
翠戏的目光在陈戈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道:“凡事都要各代价,我得到了我曾经想要的就够了,着舌头随它去吧。”
陈戈诺依旧望着上头,但凤眸眯成了一条线。“可是你并不想说的那样心甘。”
“知道也不必说出来,这个世道真相总是碍眼的。聪慧如你,该懂的。”翠戏拍开手上的辣椒渣,“经过这番事定霄庄也能清净了,以后的事就让我们这些老人家来吧。”
“啊?”陈戈诺不解的将视线移下来,看见翠戏那半张脸上的黛色忍冬纹。
“阿逸,回乌落山的路还记得吧。”
斗笠下的男子一扬马鞭,得得马蹄声渐渐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