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来清雅居做什么?”竺卿宛笼在遮云蔽月的黑暗中,看着一路跟着她走到清雅居的傅薄云。
傅薄云撇了撇嘴,眨着眼道:“晚上没地方去了,求姐收留。”
看着一路装傻卖萌的傅薄云,竺卿宛母爱泛滥,原本傅薄云就比她小,这般玉花似玉的小弟弟总是让人怜惜的。即便她嘴里说了无数遍卖萌可耻,心里开始软了起来。
“我压也被你压了了,睡也被你睡了,你总不至于这样就要抛弃我吧?”傅薄云一脸怨妇样地盯着竺卿宛。
竺卿宛顿觉自己真是个禽兽,怎么就把这般清纯天真的小弟弟给压了呢,一抬脚,将他踹了进去,没好气道:“自己开房!”
傅薄云踌躇了会,晃荡进清雅居,进房前伸出脑袋:“姐,帮人帮到底,明天你陪我去浮生园呗?”
竺卿宛思忖着自己也没啥事,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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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竺卿宛等在清雅居门口,牵了自己的马,等傅薄云出来。
竺卿宛向来是个行动派,说做便做,绝不拖拉,偏巧这个刚收的小弟磨磨蹭蹭,等得竺卿宛焦躁。
傅薄云前脚刚迈出清雅居大门,就被竺卿宛一把拎到马上。
他一怔,坐在马后大喊:“你要干嘛,放我下来!”
“绑架!”
一路上傅薄云出奇的安静,唯独伸了一只手在那指点左右。竺卿宛多次回头,生怕把这个小弟丢在地上。
“吁”!
飞奔过山路十八弯,竺卿宛掣住马,停在浮生园大门口。
傅薄云面朝庄园秋风回雁还未吟他那牛逼的诗句就开始狂吐不已。
竺卿宛思索了会,猛然间抚着肚子大笑:“你晕马!”
傅薄云哀怨地瞅了一眼竺卿宛,跑到边上吐了个翻江倒海。
竺卿宛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惆怅,拍了拍他的背,扶起他,低声问道:“撑得住么?撑不住就说,我就可以走了!”
“……”
傅薄云拿出锦帕擦拭了唇角,恨自己找人帮忙前未擦亮眼睛,找了个时时刻刻准备跑路的傲娇女。
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服,顺了顺长发,今日竺卿宛换了女装,傅薄云立于竺卿宛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做了个请的手势。
竺卿宛看着笑里藏刀的小弟,心道这家伙有绅士的潜质,假以时日必成名门闺秀倾慕的男神。
庄园外的守卫见时傅薄云,便应了上来,接过竺卿宛的马,请二人进了浮生园。
“乖弟弟,你还没告诉你姐我来这里干嘛?”
庄园内奇花异草鹅卵石铺地。外面停了不少名驹良马,看来里面人不少,却出奇的安静。每栋房子形状奇异,隔音效果优良,无任何杂音从内传出。
偶尔经过的丫鬟下人捧着精致的水果点心从去各个跨院,下人们皆颇有礼仪,面色清秀,步履轻盈,看来都是练家子。
“姐,浮生园是火炎焱燚最奢华的地方,只有名门望族才可进入,来得都是在大翼国颇有脸面的人。”
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竺卿宛疑惑道:“你带我来这干嘛?我可是没脸没名胆小如鼠的,惹不起这群牛逼的大神。”
“我看你非等闲女子,等下有人缠着我你帮我解决嘛,好不好,姐。”
“……”
竺卿宛随着傅薄云一路进去,进了一幢烟雾缭绕的小楼。楼里各种精致的桌面上放着骰子和牌九,一群衣着华丽的男女围着赌桌下注。
玩大小是个极考耳里的活,那些一个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骰子停下的声音。桌面上押了堆积如山的银票和金条。
“大!大!”
“小!小!”
“六个六,大!收钱!”
“三公子也是来这玩的吗?”有人笑眯眯地迎了过来,毕竟是火炎焱燚境内,浮世园中的人似乎对傅薄云都留了几分薄面,正在玩大小的人唰地让出一条道。
“姐,我赢他点钱怎么样?”傅薄云附在竺卿宛耳边悄悄问道。
竺卿宛倒是从来没经过赌场,瞬间兴趣暴涨,捣蒜泥似的点头。
“比小!”傅薄云拿出一叠银票甩在桌上,朝那边庄家一笑。
旁边的人纷纷买注,竺卿宛在一旁抱胸看着。
傅薄云与庄家一同摇骰子,竺卿宛皱眉,一手搭在了桌子上。所谓赌博,大抵除了靠运气还得靠内力,能建起这么一座奢侈专供享乐的庄园,其里面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十二粒骰子在盒子中来回翻滚,是两边的人在拼内力。
“轰”!
盒子里传来一阵闷闷的响声,两边人同时收手。傅薄云摊了摊手,赌场规矩,做庄的先开。
庄家咧嘴大笑,揭开盖子,六颗骰子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最上头的骰子是红心向上,一点!
众人倒吸一口气。
傅薄云微微一笑,缓缓揭开盒子,只见六颗骰子好好的平摊在桌面上,却已被磨得光滑,零点!
傅薄云挑了挑眉,揽过桌上的银票,道:“不好意思,在下便收走了。”
说罢拉了竺卿宛便要离开。
“慢着!”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众人向上看去,却见一个大朵海棠绽开在青色绫罗长纱的女子迤逦而下,二十来岁的样子。
“傅公子既然赏脸来了浮生园,怎么不让人通知秋棠了。既然来了,定要好好玩一场!换骰子,我与傅三公子来!”
“好”!
众人起哄。
竺卿宛冷眼看着秋棠,突然觉得与赌场老板这么漂亮着实能带动生意,又觉自己想多了,便静下心来看他们玩骰子。
秋棠一手拿过盒子,抬眼看了一眼,似乎这才发现傅薄云旁边的竺卿宛,突然埋怨道:“怎么浮生园最近改了规矩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了吗?”
竺卿宛看着在锦衣华服中如此朴素的自己,冷汗泠泠。倒也是,看着没那么上档次,难免让人误会自己是偷溜进来的。
几个打手模样的大汉听闻便直径过来,傅薄云一手拦住,道:“我的人秋棠姑娘也要赶?”
“你的人?”秋棠略有迟疑,守在空中顿了顿,“你的什么人?”
“无非就男人女人。”傅薄云笑笑。
竺卿宛差点一口口水喷了出来,瞪了傅薄云一眼,傅薄云调皮地笑笑,眼神里尽是“忏悔”。
“既然如此,秋棠便与这位姑娘玩一局。”秋棠伸手递了一支盒子过来。
竺卿宛一愣,望向傅薄云,她压根不会这玩意。
傅薄云接过盒子,塞到竺卿宛手里,脸一偏,示意竺卿宛尽管去。
竺卿宛捧着盒子,靠近桌边,放于桌上,对着那女子尽展笑颜。
“成天比大小甚是无趣,不如我们来点新玩意。”秋棠数了数手中的骰子,从空中抛过五颗给竺卿宛,“拔毛!”
竺卿宛手臂一扬,撩过空中的骰子,置于盒内,迷茫地看着傅薄云。拔什么毛,鸡毛鸭毛狗毛还是人毛?
傅薄云奸诈一笑,悄悄道:“你且随她玩,怎么玩都成!”
“输了怎么办?”
傅薄云眼神炯炯,竖了大拇指,一脸得意忘形自我陶醉的欠扁之样,竺卿宛看得直咬牙,索性重重将盒子敲在桌面,大喝一声:“来吧!”
秋棠勾了勾唇角,对于竺卿宛,她不屑一顾,无非是拿来做个笑话而已,将盒子罩在骰子之上,拿着盒子摇了摇。
竺卿宛不会玩,但会依样画葫芦,正琢磨着该把盒子放在哪,回头一瞧,哪里还有傅薄云的人影,当下心里痒痒的意图揍他一顿。无奈人太多,不好发飙,便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看好戏的围观群众。
两人相互用手遮住盒子打开盖子瞄了一眼自己的骰子。
“姑娘是客人,便你先喊数吧!”秋棠这个做庄的胸有成竹,坐在椅子上搁着大腿,颇有赌神风范。
竺卿宛也不懂,抬起头挥了挥手,“2!”
秋棠打开盒子,捡了一颗2为上的骰子丢了出去,拿起盒子又摇了一遍。此刻竺卿宛便略知这“拔毛”该怎么玩了。
“3!”竺卿宛看了看自己的骰子,拎出两颗。
一来二去,竺卿宛还剩一颗骰子,秋棠却还有三颗,看着貌似必输无疑的竺卿宛,却脸上浮现了笑意,而此刻秋棠看着盒子内数字的脸确黯沉了下来。
按照概率学,秋棠猜中竺卿宛的点数比竺卿宛猜中秋棠的点数要难得多。竺卿宛察觉到秋棠一闪而过的一丝犹豫,心里顿时亮堂了一半。
“6!”秋棠喊道。竺卿宛在围观群众期待的眼神中打开盒子,赫然是一个“1”,得意地盖上盒子,随便晃了几下。
此刻轮到竺卿宛喊数。
有人轻轻拉了一下竺卿宛的袖口,却是失踪了的傅薄云,朝她微微一笑,向她伸了四个爪子。竺卿宛瞪着眼睛,看着从地下钻出来的傅薄云,不觉张了张嘴,哥们你是属老鼠的?
“4!”竺卿宛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
众人眼神齐齐望向秋棠,秋棠脸上一惊,掀开盒盖,豁然竟是“4!”,不过是三颗!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秋棠眉角挑起,唤来手下吩咐了两句,便站起来道:“我秋棠向来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输了便是输了!”甩过一把银票抽身而退。
出了赌场,“喂,你刚才去哪了,你怎么知道是4?”竺卿宛用手肘顶着傅薄云问道。
傅薄云狡诈一笑附在她耳边道:“桌下有机关!”
竺卿宛恍然大悟,傅薄云刚才定是钻在桌子底下看着骰子背对的数字在盒子落下的瞬间调动了骰子的数字。可,为何秋棠却不知?
“这张桌子暗藏玄机,是当年浮生园建造之初我家送来的。”傅薄云似看出了竺卿宛的疑惑,淡淡回答。
“你不会是带我来这玩的吧?有什么不好的事,提前说来!”竺卿宛眯着眼看着对她万般谄媚的傅薄云。
傅薄云略作老成的沉思了会,道:“女人,都是这么好心当做驴肝肺的吗?”
竺卿宛“嘶”了一口气,“你才多大啊,就那么深的感触?不过话说,我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佩服!”
“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这不是无奈么?”
“无奈地学习吃喝嫖赌混迹青楼赌场,听起来不错,这大约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加油!”竺卿宛拍了拍傅薄云的肩。
傅薄云嘟着嘴,没反驳,托了竺卿宛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