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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振国的办公室里,他正在和供货商通话:“张经理,你要相信我,我宋振国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急等钢材开工呢!你要是再不把钢材发过来,我就要停工了!货款你放心,我缓一缓就给你打过去,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这个忙啊。” “不行啊,你宋振国我是太了解了,我是敬佩你的为人,才给你钢材的。你也知道,现在的钢材,是紧缺物资。要不是我的老战友在那里当领导,给现钱,你都拿不到货,更何况,我们是赊帐的呢。我不给他们钱,他们也不给我货了。我现在已经欠了他们货款了,资金周转不灵啊。我要是能帮你,我肯定会帮,我现在是爱莫能助,自身难保啊!” “张经理,张经理••••••”没等宋振国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

宋振国又拨通了吕经理的电话:“吕经理,我是宋振国,你手里有钢材吗?我现在急需钢材。你能不能先支援我一下?”“宋经理,你不会不知道现在的钢材价格吧?一天一个价。我能在这个时候出手吗?现在的形势是狼多肉少,供不应求哇。等过几天,价格稳定下来,我看谁给的价格高,我就卖给谁。好吧,就这样,过几天,你再来电话,我会报价给你。” “吕经理,你先给我发一点,价格可以水涨船高,不过,款得得过几天给你打过去。”“那就免谈,现在,现金发货我都不考虑,何况你不能付现金,对不住了。”“我过几天••••••”吕经理挂断了电话。

宋振国手里拿着话筒,不知拨向哪里。他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话筒那面无人接听。过了一会,他又按下了重拨键,话筒那面传出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喂,我是李经理的秘书,你是哪位?”“我是你们李经理的朋友,我叫宋振国,我找他有急事,麻烦你帮我叫一声。”“好吧,你稍等。”过了半天,对方回话说:“我们李经理在陪客户洗桑那浴,不方便接电话,对不起。”“那他什么时候能接电话?麻烦你给我问一下?”“不用问了,他今天没时间,什么时候有时间,再说吧,再见。”听筒里传来了忙音。

宋振国放下电话,用手掐着头,闭着双眼,肘部支在桌面上,他感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束手无策,心力交瘁。

何宝走了进来:“振国,我看,我还是去找娜佳吧,要不然,我们就要停工了。”“娜佳经过上次的事情,会谨慎行事,他的父亲不见到货款,也不会发货。再说,我也不想让娜佳以此,和你来往过于密切,这样,我感到有些对不住郑玉梅。再等一两天,实在想不出办法再说吧。”宋振国不想让何宝太为难。“都是我••••••”“不要说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们回家,吃饭去。”宋振国故作轻松的走出了办公室。

天已经很晚了,人们借助路灯的光亮,在大街上行走着。宋振国和牛志强心情烦闷地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牛志强对宋振国说:“振国,我知道咱们公司呀,现在到了最危急的时候,生死攸关呢。我怕你上火,我陪你出来走走。你别闷着了,想说什么就都说出来吧。” “你猜,我看到街上这么人想到了什么?”宋振国问。“是人多就业难吧?”“你猜对了一半。人多不光就业难,人多还力量大。”“我们的公司这么多人,都等着养家糊口。你的压力太大了。”牛志强感慨道。宋振国叹了一口气说:“在北大荒的时候,虽然苦点累点,可是心里轻松啊。” “是呀,现在你的担子太重了。”“还记得那次支援麦收吗?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穗,倒伏在地上,机器收不上来。我们连队支援麦收,上百号人在麦地里,显得人数少得可怜,根本就收不过来。当时呀,我就想,要是把城市里的闲散人员,都组织起来参加割麦子该多好!城里的闲人,怎么这么多呀。”“那次,整整大干了两个多月,口号是:‘地里一天四顿饭,干到两头看不见。’一天除了吃饭的时间,不停的弯腰割麦子。到了晚上,累得都腰直不起来了。”“我们还以苦为乐,以收割为荣,没有人叫苦。”“振国,你说,那个时候,两个月没休一天,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以上,没发过一分钱加班费,也没人提意见。”“大家全靠着为国家龙口夺粮的信念支撑着,硬是把麦子全部收回来了。”“连老泡那次表现都不错。”“所以说,精神的力量不可小视啊。” “可是,我们现在不缺精神,缺钱呐。”“有了精神,才能挣到钱。现在,我们的公司虽然处于低谷,资金匮乏,但是,只要我们树立信心,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冲出低谷,走出困境。人的精神,什么时候都不能垮。” “以前,我视金钱如粪土,现在我看呐,钱仅次于爹,一分钱能憋倒英雄汉!”“牛志强,你错了,爹,虽然不能当钱用,但是,钱,什么时候也不能代替爹。”“我这不也是叫没钱愁的吗?”“不管将来咱们有没有钱,咱们荒友在一起,能够敞开心扉,坦诚相见的聊天,是千金难买,是最难得的。”“是呀,我什么时候,也忘不了荒友们的情分。”“有时候,聊点在北大荒的往事,会勾起我们很多美好的回忆。那时候艰苦生活的磨练,也成了我生活的精神支柱。”“我也经常回忆起,你们那次为了救我,付出的努力,尤其是老石,为了我,至今还留在农场。”“你放心,等我们以后把公司办好啦,给老石留出一套房子,我们把老石和小芳都接到哈尔滨来工作。”“要是那样就好啦,我的心里还好受点。”“对了,我好长时间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和高和平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吗?”“振国,我这两年整天睡在工地,吃在工地,很少和高和平接触。再说,你看咱们目前的现状,咱们现在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纯属无产阶级。我现在没有那个能力,来考虑这个问题,也就别耽误人家啦。”“高和平回城也快两三年了,怎么也没有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呢?她的年龄也不小了,你说,她是不是还在等着你开口?”“不会吧?她现在是国营企业的国家干部,人又长得那么耐看,要想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不难,可能是她挑的太厉害了吧?我听她弟弟小成说,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可多了,她都没去看。她妈和他爸可着急了,为这事,没少和她叨咕,成天催促她早点成个家。”“唉,都怪我,咱们要是有了房子,你们就可以大胆地追求你们的幸福了。”“振国,我本来是想出来陪你散心的,你倒替我担忧起来,给自己施加压力。你现在的情况,我们都为你着急,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还••••••” “好吧,我们都让心情放松放松。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有这么一段台词,总在我的脑海里回响。”“我知道,是不是那一段?”“对,就是那段,‘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你的爱情也会有的。明天,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宋振国和牛志强,精神抖擞地,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去。

何宝和贺永顺,并排坐在松花江的江边上。“何宝,是我这些日子,对你的关心不够。”“小顺,咱们哥们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呀?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回城以后,咱们每天比在北大荒的时候更忙碌,你的个人问题,到现在也没有解决,我也过问的很少。你是怎么考虑的?”“前些日子,我爸妈没少给我介绍对象。这一介绍吧,我这心里吧,还真宽敞了。我才知道,咱们上山下乡的知青里面,没有对象的多了去啦。不少人,都是怕返城的时候麻烦,在北大荒硬扛着不找对象。返城后,年龄就大了,成了老大难。咱们男青年还不怕,年岁大点不要紧,还可以找年岁小的。女知青就麻烦了,给我介绍的,不少都是奔三十的啦。”“是吗?”“听说呀,因为年龄大了,她们的择偶标准,是一降再降。我真担心,她们的婚姻质量。”“说你呢!你倒替女知青焦虑起来,你真是杞人忧天!”“我奉父母之命,看了我爸他们同事家的闺女,有的是我没看上人家。有的是人家没看上我。不是没看上我本人,是因为我没有房子。现在,这是一个硬指标哇。”“要我说,你就在看上你的人里面挑一个。”“不急,不急。介绍的有的是,总得好好挑一挑吧。” “小顺,我告诉你,你要想在一片麦地里,找到那颗最大的麦穗,永远也找不到。”“那是为什么?”“因为,你总认为前面还有更大的麦穗,就一直往前走。走到地头一看,还是刚才摸过的大,就回头去找,结果,那颗麦穗已经被别人给薅走了。”“你小子,当年就是信奉这个‘麦穗’理论,找的郑玉梅吧?”“你这小子,现在是谈你的问题,你又跑题了。”“我现在也不想这个问题,缘分可能是天注定吧。有时候,我总是想起你的话,‘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来。’等我栽好梧桐树,凤凰就飞来了。”“好吧,我们就奋斗上一阵子,栽上我们的梧桐树。不过,你的‘仙桃’理论还要继续实施。”“你还记得我的‘仙桃’理论呢?”“我不但记得,还要敦促你执行。我知道你‘与众不同’,我要指导你‘与众不同’,直到你‘与众不同’。”“你都会说绕口令了?快把我绕得糊涂了。”“其实,你比谁都清醒。”“和你小子在一起,不清醒也不行啊。走吧,回家睡觉去喽,在梦里就分不清糊涂和清醒啦。” 两个同学加荒友的人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