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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床号声划破了宁静的上空,武装战士们持枪出操了。虽然,步枪、***、迫击炮都是在朝鲜战场上用过的,是正规部队淘汰的。兵团战士们的草绿色军装,是各个所在城市发的,不是统一的,可是,大家训练的认真劲,却如同正规部队一般。队列整齐,步法一致,口号嘹亮,与正规部队相差无己。女兵排的兵团战士,更是显得英姿飒爽,夺人眼目。

白晓燕站在操场边上,羡慕不已。她知道,因为自己的家庭问题和父母的海外关系,留在这个连队,已经是来之不易了,进入武装排,只能是个奢望。

收操后,各个班的战士们,排着队,唱着歌,到食堂就餐,每个班围成一桌。白晓燕拿着饭盆走进食堂,不知坐在哪里。看到不少人都在注意她,她有些手脚无措,局促不安。宋振国走过来招呼她,让她先和连部班的人,坐在一桌,这让白晓燕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班了,武装排的战士们,仍然是以班为单位,步伐整齐地行进着,精神抖擞地唱着歌,向建筑工地走去。 白晓燕只能在距离队伍三四米的后面跟着,到了嗓子边的歌声也不好意思唱出来,白晓燕觉得有些不自在。宋振国赶了上来,对白晓燕说:“白晓燕,你是不是因为进不去武装排的事烦恼哇?过几天,我再找机会和指导员说说,就是进不去,也一样建设边疆。大家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就熟悉融洽了,人熟为宝。”几句话,说得白晓燕心里温暖极了。工地距离连队五里多地,白晓燕觉得一眨眼就到了。

宋振国带着白晓燕,来到工地上,对大家说:“这是新来的战友,叫白晓燕,今后,大家就在一起工作了。”何宝做了个鬼脸,怪声怪调地说:“副连长可真是爱护女战友啊,亲自送战友到前线,我们一定多关照。”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宋振国回头看了看有些尴尬的白晓燕,笑着拍了一下何宝的肩膀说:“你这个何宝哇,哪里有你,哪里就热闹。别耍贫嘴,赶紧干吧!今天要砌到平口。我要到水泥车间看看,你们要注意安全!”何宝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嘴里大声答道:“遵命!”宋振国转身向山上走去。

组长牛志强走过来对白晓燕说:“我叫牛志强,今后咱们就要在一起盖房子,有什么困难就说一声,我负责砌砖。他叫何宝,负责往上运灰接砖,你和郑玉梅负责拌灰浆扔砖。他叫贺永顺,他叫石前进,负责给你们运砖和水泥,还有沙子。开始干吧!”“哎,我说老牛组长,还没介绍完呢!”何宝接上了话茬说:“咱们的组长不光姓牛,干起活来也像头老黄牛,我们都叫他老牛。他叫贺永顺,他的小名叫小顺。他可是个调皮鬼,外号叫黄狗。这位老石兄呢,人老实,外号傻狍子。承蒙大家抬举,人称“活宝”的就是在下。咱们这位天津的战友郑玉梅,是位艺术家,京剧唱得相当拿手。就是嘛——太厉害了点。”郑玉梅拿起一块土块扔向何宝,用地道的天津话说:“你这倒霉孩子,你说嘛呐?我告诉你,现在白晓燕来了,我们两个女战士一起对付你!”“你看,你看,露出本相了吧。”何宝一边躲闪,一边说。何永顺对白晓燕说:“除了郑玉梅,我们都是清一色的哈尔滨69届知青。”白晓燕说:“我是69届的北京知青。”贺永顺赶紧表态:“你要是干活累了,跟我说一声,我们互相帮助。”何宝挤眉弄眼的说:“他就会讨女同志欢心。狗挑门帘 ——全靠一张嘴!”“你那也是公鸡斗架——就凭嘴!”贺永顺立刻回敬了一句。“我看你是鸭子死了——嘴还硬!”“我看你是金边茶壶——嘴好”何宝和贺永顺互相接着话茬,谁也不甘示弱。“干什么呢?说相声呢?我看你们俩个,就像两只斗架的公鸡。赶紧干活去!”牛志强一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打断了他们的斗嘴,插了一句。“我们可没耽误干活,手和嘴互不干涉。”何宝赶紧声明。“你说对了,我和何宝在学校的时候,创作并演出的相声,每次参加文艺汇演,都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热烈欢迎和高度赞扬。经常获奖。”贺永顺得意的说。“你那还不是星星跟着月亮走——靠我增光嘛!”何宝摇头晃脑地说。“就你那点萤火虫的光?”贺永顺的嘴张成了一个圆圈。“哎,萤火虫的光再小,也是自己发的光,月亮的光再亮,也是靠别人的力量。”何宝自鸣得意地说。“太对了,你刚才还把自己比喻成月亮哪,你也只能借光。”贺永顺趁机钻了何宝说话失误的空子,大家哄堂大笑。“你们两个人的相声还说起没完了?别耽误工作,快干活吧!”牛志强催促着。

白晓燕忍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陌生感,一扫而光。何宝大声喊道:“什么时候要砖,要灰,请你‘言语’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京腔说话了,变色龙!”贺永顺和何宝的嘴上战争,仍然没有停止。“叫什么真儿呀,老丈人、岳父、老泰山,那还不是一个意思吗?”“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哈尔滨人不叫‘言语’一声,叫‘吱’一声。”贺永顺反驳何宝说。牛志强喊道:“赶紧上砖,拎灰。”何宝站在跳板上,“吱……吱……”大叫起来,别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他认真的说,“你们不是说要砖‘吱’一声嘛?怎么,本人‘吱’了半天没反应?都和老石是一伙的,变成傻狍子了?”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一边笑,一边忙活起来。一会儿何宝又“汪……汪……”学起狗叫来,然后大声喊道,“黄狗,推砖!”贺永顺这次没有反驳,只是用嘴哼了一声,用眼白了一下何宝。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工程进展得很快。

何宝今天的干劲特别足,他推着装满砖的独轮车,飞快地跑着,一会墙角就堆满了砖。他走过来,对白晓燕和郑玉梅说:“来,你们歇一会,我给你们做一个示范,扔砖要这样,不但省力气,而且不磨手,省手套。看好了。”说完,何宝像变戏法一样,从独轮车旁边抽出一个小木板。小木板的一端削成圆棒状,一端长方形。何宝拿起一块砖,放在木板的长方形一端,做了一个优美的动作,双腿叉开,双臂扬起,砖‘嗖’的一声,就扔到牛志强胸前。牛志强轻松地接住了砖。“哎,何宝,你什么时候,弄出一个新式武器来?”贺永顺奇怪的问。“我呢,看见今天有女同志加入咱们组,就来了灵感。怎么样?不错吧?”“不错,不错。”“要是早点发明就好了。”“何宝这小子,纯粹是为女同志着想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褒贬何宝,何宝沾沾自喜地听着同志们的评论,用眼神观察着郑玉梅和白晓燕的态度,看到她们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得意表情。

快到中午了,何宝向在上面砌砖的牛志强喊道:“我说组长,是不是该吃饭了,肚子里面都闹革命了!”“就你事多,大家收拾一下工具走吧,下午接着干。”牛志强边说边走下来。“得令!”何宝又学起牛叫,对大家宣布道,“老牛有令,吃饭去了!”“奇怪,今天换了二位女将,反而比昨天干得多了。”贺永顺嘟囔地说。“这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女合作,干活有劲。”何宝拿腔拿调地说。大家有说有笑的向食堂走去。白晓燕的心情好极了。她第一次体会到,在北大荒劳动的快乐。她一边打扫身上的泥土,一边对郑玉梅说:“我刚来,以后,你要多帮助我。”“看你,说话那么彬彬有礼,到了我们工程连了,不必那么客气。我告诉你,晚上,我们经常在出现信号弹后搜山,林子里的树枝,就会把沾在衣服的泥土刮掉。和洗的一样干净。”郑玉梅拍打着白晓燕后背上的灰土说。“谢谢你!你真好。我••••••”没等白晓燕说完,郑玉梅拉着白晓燕的手说:“你可别这么客气,我受不了哇,赶紧吃饭去吧。”

在食堂里,宋振国关切地问白晓燕:“怎么样?第一次干这么重的活,还吃得消吗?”“没什么,不累。你可别把我当成娇小姐,我不怕吃苦。和他们在一起干活,心里特别愉快。大家都是知青,和你们在一起,再苦再累,心里充实。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一只孤雁了。”说着说着,白晓燕的眼圈湿润了。这次,白晓燕溢出的是喜悦的泪水。第一次参加工地劳动的经历,存入白晓燕永生难忘的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