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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装排的兵团战士们,除了生产以外,还要进行射击和投掷手**的训练。何宝的投弹成绩总是不达标。贺永顺在一旁偷偷地撇嘴笑着。这个表情正好被何宝回头看见了。“我说小顺,你还敢笑话我?你的射击成绩那么差,你就等着在咱们班里‘打啷’吧。”何宝击中了贺永顺的要害。“哎,哎,你们成绩差,跟我有嘛关系?干嘛要打我呢?”天津来的知青郎智奇怪地问。原来,何宝看郎智的脸型长,酷似狼脸,又偏巧姓郎,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狼’。看着郎智一脸无辜委屈的样子,何宝和贺永顺笑得前仰后合。“哎,哎,‘打啷’是什么意思?”上海来的知青邹士飞,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普通话奇怪地问。“‘打啷’呀, 东北话就是最后一名的意思。”何宝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我说呢,为嘛要打我呢。” 郎智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在咱们班‘打啷’不要紧,别在全排和全连‘打啷’就行了。何宝,你的投弹水平还要加强,要卖力气练。”班长牛志强嘱咐着何宝。“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在排里和连里‘打啷’的,‘狼’是在我们班宝贝,我要打狼,得到外面打。‘狼’,你说是不是?”郎智刚要张嘴说什么,牛志强对何宝说:“你这爱给别人起外号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仗着人家郎智脾气好,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和你急呀?”牛志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旁边的郎智看了看。“就是,咱们班的同志,都叫他起外号给起全了。每一个人都有外号,管我叫南方耗子。分在咱们班的同志,可真是倒了霉嘞。”邹士飞发着牢骚。“外号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是练习投弹时间。你们认真练,我去那边看看,回来看你们的成绩。”牛志强说完,朝着旁边的战士走去。“哎,我说邹士飞,我不是一视同仁,给自己也起了一个外号,叫‘活宝’吗?”何宝不依不饶地问。“你给自己起的外号选好听的,给我起的多难听!”邹士飞还是不满。“哎,哎,哎, 我跟你们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在我们那儿,有个习俗,说是没有外号不发。”贺永顺不愧是何宝的同学,这个时候,他站在了何宝一边。“发什么发?每个月发三十五块二大毛,除了吃饭,也就够买个牙膏香皂啦。”北京知青王解放走了过来,抹搭着眼皮,拉着长声说道。“哎,全连就数你的思想落后。别人三十五块二大毛都够花,多余的都寄回家里了,你怎么就不够花呢?”何宝一贯看不上这个王解放,正好下不来台的时候,送上来一个挡箭牌。“生活标准不一样。”王解放仍然是抹搭着眼睛。“羊群里冒出一个骆驼,鸡群里飞出一只凤凰。只可惜呀,还不是呆在羊群里,鸡窝里。”何宝阴阳怪气地看着王解放,嘲笑说:“是骆驼是羊,是凤凰是鸡,那得走着瞧。”王解放回敬何宝。“不管是骆驼还是羊,不都是吃草吗?羊能钻进小树林里能吃草,骆驼钻不进去,还不得饿死!”贺永顺关键时刻为何宝帮腔。“就怕树林太高,羊够不着。到时候,饿死的不是骆驼,就是羊喽!”王解放面对两个人的攻击,毫不妥协。“凤凰飞得高,可惜不存在。你们谁见过?还是安心的在地球上,当一只飞不高的鸡得了。”何宝又找到了新理论。“是呀,凤凰有的时候,比鸡飞的还低,可是,凤凰就是凤凰,鸡就是鸡,鸡永远也飞不到凤凰那么高。”王解放摇头晃脑地说。“行了,抓紧时间训练,别在这儿磨牙了。”牛志强听见这边的辩论没完没了,跑过来制止了他们。见牛志强有些不高兴,何宝和贺永顺吐了吐舌头,拿起教练弹,使劲的甩了出去。

白晓燕不能参加训练,就主动去炊事班帮忙。她见到战友们,总是笑容可掬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大家对她的印象都很好。细心的高和平却隐隐约约感到她有什么心事。

这一天,白晓燕又到炊事班来帮忙。“司务长,我干点什么活呀?”白晓燕笑呵呵地问高和平。“正好,我要到井边去洗菜,你就和我一起去吧。”高和平说完,递给白晓燕一盆菜。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司务长,你也洗菜呀?我在团部的时候,司务长是从来不做这些的。”“在咱们这儿,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今天,华杜鹃病了,缺人手。”“我到了咱们连,看到你和宋连长一点架子都没有,我有什么话,都愿意和你们说。”“咱们都是知青,你想说什么,就别拘束。对了,你怎么没和同学一块来北大荒?”高和平把菜盆放到井边的地下,抓起井上的摇把,白晓燕赶紧跑过去,和高和平一起摇动着。“司务长,我来北大荒可不像你们那么容易。因为我的家庭问题,我多次要求参加北大荒生产建设兵团,都得不到知青办的批准。后来,我写了血书,我的老师到处为我去跑关系,和上山下乡办公室的领导多次交涉,才来到北大荒。我的同学比我走的早,他们分到别的团啦。”“原来是这样啊。”高和平提起系在井绳上的水桶,把水倒在盆里。白晓燕和 高和平边洗菜边聊着。“所以,我到边疆后,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给我的老师丢脸。”“你干的很不错。”“可是,我不管怎么干,都不能改变家庭出身对我政治进步上的影响,连当一个武装战士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所以,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进到武装排。”

高和平这才知道,原来,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的白晓燕,背着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能够进入到武装排,是她现在最迫切的愿望。“白晓燕,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到边疆来,就是改造我们的思想,用自己的双手建设边疆。不光是你要改造自己的思想,我们知识青年都要改造思想。你不用背什么思想包袱。你看,我不是也没进武装排吗?”高和平劝慰白晓燕说。“我怎么能和你比呢?你是司务长,是团支部副书记,而我,连一个团员都不是。”白晓燕低下头,难过地说。“你别为这些事心烦,只要你愿意加入团组织,团组织的大门,随时向你打开。你可以递交一份申请书,争取加入团组织。”高和平真诚地说。“我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也可以加入团吗?”白晓燕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高和平。“当然。只要你积极要求进步,在工作中有突出表现,就可以加入。我可以做你的入团介绍人。”高和平的话,让白晓燕的周身都热血沸腾起来。那个年代的青年,把政治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激动的点点头,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手**实弹投掷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了。宋振国耐心地讲解着要领,“大家注意要领,先打开手**后的盖,再用小手指,钩住手**后面的环,用力将手**甩出。看准目标,注意手**的杀伤力,是呈扇形十五米,其他同志要注意隐蔽。”白晓燕跑到宋振国面前,告诉他团长来了,连长让他赶紧回去。宋振国问白晓燕;“通讯员怎么没来通知?”“指导员和通讯员陪团长上山看地形去了。正好我路过连部,连长就让我来通知你。”其实,白晓燕是想借机来看看怎么投手**,以前,只是在电影里看过,今天,想见识一下实弹演习,就自告奋勇来了。宋振国嘱咐白晓燕;“这里是投弹场,你要看投弹可以,但是,要注意全。”白晓燕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她心里暗暗地赞扬宋振国,他太善解人意了。

投弹开始了。每个武装战士投掷后的距离,都被记录在册。突然,一个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文书左凤环由于紧张,担心小手指上的拉怀勾住手指,影响手**的扔出。她的手没有握紧,向后助甩的时候脱了手,手**没往前投,却扔在了后边。情况万分危急,一场事故已经不可避免。宋振国见状,来不及多想,一边高喊;“快卧倒!”一边毫不犹豫地扑在离手**最近的白晓燕身上。因为手**爆炸后,弹片呈抛物线往上冲,手**又是扔在山坡下面,因此,他们并没有受伤,反倒是离得较远的郑玉梅,被一块弹片嵌在了腿上,好在没大碍,只是划破了一片皮,出了一点血。

晚上,白晓燕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不知是因为白天受到了惊吓,还是因为感触。眼前总是像过电影一样,交替闪现着,宋振国第一次救她与今天扑向她的情景,还有那天下雨时,给她披上外衣时,充满关爱的温情话语。宋振国为她所做过的事和说过的话,总是不断的在她眼前出现,在她耳边回荡。她更坚信地认定,这个人,就是她生命中,最值得信赖的人,最值得依靠的人。可是,目前,她只能仰视,不能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