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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部里,李股长认真听着指导员的情况介绍。“情况呢,基本就是这样。从种种迹象来分析,何宝的嫌疑最大。”指导员结束了自己的汇报。“那你们连里的意见呢?”李股长眨了眨眼睛问。指导员沉思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表情木然地说:“按理说呢,这个案件是违法犯罪的大事,我们连里不便插手。既然你问我连里的意见,我希望你们尽快破案,全连的同志们还等着开支呢。我想,到何宝家里搜查,是最快的解决办法。”“搜查?!这绝对不行!我们没有证据,不能随便搜查。”宋振国听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们这不是在找证据呢吗?”指导员说着,也激动地站起来。“要是找不到证据,这对何宝的心灵,会造成多大的伤害?绝对不能去搜查!”宋振国寸步不让。“那工资丢了,对全连的同志们是多么大的伤害,你想过吗?”指导员恼怒地看着宋振国说。“那也不能以伤害一个人为代价!”宋振国据理力争。“都坐下,都坐下。咱们慢慢商量一下破案的突破口。”李股长把指导员和宋振国按在椅子上。

宋振国平息了一下心情说:“指导员,对不起。我不是想和您闹矛盾,是因为这个事情太严重了。我们能不能再从其它方面入手,寻找证据。”“那你们找证据吧。”指导员说完,赌气地把头扭向窗外。

李股长转身问宋振国,“振国,是谁报的案呐?”“李股长,是后勤排的司进财。”“是什么时间报的案?”“大约是凌晨三点多钟。”“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说,他起来的时候,看见财务室的门敞开着,桌子下面的柜门也开着,就想到了没发的工资。所以,就报了案。”“他凌晨起来干什么?为什么来到财务室?”“他说是起来上厕所。另外,他除了正常的上班以外,隔一段时间,就会占用一天时间,给大家理发。理发室就在财务室的旁边。他就住在那里。”“他是哪里的人,多大年龄?”“他是山东来支边的老职工家的孩子。今年二十六岁。”“他这个人,平时表现怎么样?”“不错。”“我是说,他有没有过手脚不干净的行为?”“没有。”“那你把他找来,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可以去忙工作了。等案情有了进展,我再通知你们。”

贺永顺慌慌张张地来找何宝,“何宝,我听说呀,指导员把怀疑的重点人,集中在你的身上了。我和牛志强,还有石前进,都特别地后悔。当时,我们要是不散局,一直玩到吹集合号就好了。”“贺永顺,你说,我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就怕和郑玉梅一块去,担着嫌疑。结果呢,厄运还是没能躲过去。”“何宝,这次,可是非同小可。这要是洗不清,可是罪过不小。”“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人要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放个小屁都能砸脚后跟。”“那你说怎么办?以前,每次碰到难解的题,咱们不是都破解了吗?”“这次,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非同小可。指导员要是认准了我,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是还有振国吗?他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就怕他救不了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在团里也属首例。李股长都来了,必须找出盗窃犯。这个人要是找不出来,我恐怕难逃一劫。”“你放心何宝,我什么时候都会把帮你。”“兄弟呀,有你这句话,我什么都不怕了。至少我可以把玉梅托付给你了。”“何宝,你说什么呢?”“我这是做最坏的打算。”“也不知道李股长他们是怎么破案的?”“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随他去吧。”“哎,何宝哇,你说你重新开车这才没有多少日子,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都是开车惹的祸。”“你没听说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该经历的磨难,跑也跑不掉。我何宝哇,命运多舛呐。”

李股长看见司进财走了进来,凭着多年办案的经验,他的第一感觉是,透过这个人飘忽不定的目光,还有说话时的结结巴巴,脸上的不自然表情,坐在椅子上时,只坐了半个屁股,差点掉在椅子下面的尴尬动作,很明显,这是心虚的表现。

李股长坐在那里,反复审视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司进财,司进财忐忑不安地低着头,不时地偷眼看看李股长,一只脚在地上不由自主地来回晃动。李股长没有问话,目光犀利地直视着司进财。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李股长耐心等待着,他自信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就会等到突破司进财的心里防线的那一刻。

终于,司进财开口了,“李股长,是我干的。”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李股长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转过头对跟随的干事吩咐道:“做好记录。”接着,他开始审讯司进财。“你站起来,诚实的回答我的问话。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的对象,逼着我和她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有‘四大件’。可是,我上哪弄这么多钱去?我昨天回到宿舍,正好看见刘会计和何宝往抽屉里放钱,就起了邪念。我也是迫不得已。”“那你把钱藏在那里了?”“我把钱藏在了我的宿舍里。”“在宿舍的什么地方?”“在天棚上面。”“钱,挥霍了多少?”“我还没来得及花出去,一分不少。”“就你一个人干的吗?”“就我一个人干的。”“你为什么想到了报案,没考虑到会引火烧身吗?”“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我报了案,就不会怀疑我。我要是不报案,我住在隔壁,肯定会怀疑到我。”“就这些?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没有了。”“来,在你的审讯记录上签名。”

李股长示意记录人把记录递给司进财。司进财哆哆嗦嗦地签上名。李股长拿出手铐,司进财伸出双手,那双手,被冰冷的手铐,无情地限制了自由。

李股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案子这么快就破获了,罪犯没费口舌就主动交代了。他现在又有几分可怜起这个犯罪的青年人来了,要不是几千年不变的结婚彩礼,这个青年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李股长转过身来,和风细雨地安慰司进财,“小伙子,好在你是第一次犯案,没有前科。而且,钱也分文不少。算你主动坦白交代,我们可以建议量刑的时候,对你从轻发落。你好好改造,以后,还会能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谢谢李股长,谢谢李股长。”“走,我们去把钱找出来,大家还等着发工资呢。”

财务室里,全连的职工和知青们喜气洋洋地领着工资。

贺永顺走进何宝家的院子里,看见何宝呆呆地坐在屋子外面的小板凳上,两手托着腮帮子沉思,连贺永顺走进来都没发现。“何宝,傻坐着呢?”“何宝回过头,指了指屋里,压低声音说:“到院子外面说吧。”贺永顺弯腰拿起一个板凳,和何宝来到院子外。

“这回弄清楚了吧?不是咱们知青干的,不是我何宝干的。”何宝重重地把小板凳摔在地上说。“匪夷所思。为了彩礼犯罪。”贺永顺扶正了何宝摔倒了小板凳,拉着何宝的胳膊坐下说。“小顺,你说,哪里庙里都有冤死的鬼。我何宝差点就成了替罪羔羊。”“行了,何宝,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别自己心里别扭了,就算是做了一场噩梦。”“要不是李股长破案有一套,事情指不定会怎么样呢。”“你别说,李股长破案还真神!”“小顺,我现在心里就想啊,玉梅和我结婚,人家什么都没要,我这辈子都感谢她。你说司进财的对象,把他坑了,这辈子都背着一个罪犯的罪名。差点把也我坑了。”“人和人呐,本来就不一样吗。咱们知青当中,还没听说,结婚要彩礼的。”“不管怎么说,我何宝一辈子都感谢你小顺。”“有什么可感谢的?”“以前,我变成了‘王连举’,有人鄙视我,你来安慰我。我未婚先孕,有人唾弃我,你来陪伴我。这次,盗窃案件,有人怀疑我,你坚定地相信我。在全体职工敌视盗窃者的时候,你还敢接近我,我••••••”“你别发感慨了。其实,相信你的,也不止我一个,知青们都是相信你的。听说,振国为此事,还和指导员吵起来了。高和平、牛志强,对了,还有甄帆,为了你,还找过李股长。就连老泡都说过,他相信何宝。”“是吗?”“这是我亲耳听到的。”“患难之中见真情啊!”“所以,你就别伤感了。”“我好像‘重生’了一样。”“回屋里睡一个好觉吧。”“我怕是睡不着了。”“为什么?”“激动的呗。”“行了,别激动了。这和你以前,天塌下来都吃得饱,睡的香的性格不一样啊。”“这次,比天塌下来,还严重!”

几天后,司进财的判决书下来了,他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