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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穗绿了,又变黄了。豆秧结了荚,鼓了起来。金色的麦穗和圆滚滚的金色大豆,记录了知青们的成长。砖瓦房逐渐取代了泥土房,一砖一瓦的堆积,都展示了工程连职工们的劳动成果。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知青们已经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知青们好像一下子形成了一股热潮,人们对搞对象的观念,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这股大潮,席卷着那片黑土地。

看着返城无望,不少知青准备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找伴侣的计划和行动,也好像是雨后春笋,一下子冒了出来。隐形伴侣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招摇过市’了。久违的人,见面的问候语,那个时期,最时髦话是:“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指导员看到大势所趋,只好顺应潮流,不支持,不反对。在全连职工大会上,强调不允许再发生未婚先孕的现象,不允许发生争风吃醋的斗殴现象。

在工地上,没有房盖的,一个个被水泥间隔开的小屋内,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就连四轮拖拉机的车头里,也是青年们约会地点的首选。谁都知道,车头里面,不但能遮风挡雨,还可以阻挡蚊子的进入。

何宝神气的说:“我不需要在车头里遭罪了,我在家里就能搂着媳妇睡觉喽!我的老窝子——木工房,不收费的转让给你们了。”为此,青年中流传着几句话,“一号小车,二号工地。菜窖里面,有个秘密。木工房里,挤不进去。树林之中,广阔天地。”宋振国和白小燕也落落大方地公开了伴侣关系。

连部里,宋振国正在和相邻连队通电话。“刘连长,我们给你们的水泥,明天一定送到,不会耽误你们的工期。明天,我们就派人去掰玉米。好,好,好,谢谢。

指导员走了进来,“振国,是谁来的电话?”“哦,八连的连长来电话了,他说,明天把调拨的水泥给他们送去。”“他们那么急着要水泥干什么?”“现在,知青们要在这里安家的多了,房子不够住。”“是不是有没结婚就要生孩子的?要不然,怎么那么着急?咱们连里以后不照顾这样的青年,让他们住旧房子去。”“对了,指导员。我听说,咱们连里还真有几对准备结婚的青年,我们要给他们准备房子。”“郎智前几天就找过我。我告诉他,不行!”“为什么?这不是好事吗?”“他的对象是外连队的。都要像郎智这样,我们连队得多盖多少房子?”“指导员,这个规定不近人情。知青在哪里找对象,是他们的选择,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原因,不支持他们结婚。”“话是好说,房子可不好盖呀。那得储备建筑材料,还得需要时间。”“以后我们再想办法吧。明天得出人掰玉米。”“他们为什么让咱们去掰玉米?”“是这样,他们连人手不够,都抽去盖房子了。地里的玉米,如果不及时收回来,就会被老鼠和野猪吃光了。我们 掰下的玉米,给我们连队的青年改善伙食。这不是一举两得吗?”“好是好,咱们连的人手也不够,派谁去呢?”“就从后勤排里抽人去吧。”“那你去安排吧,连长这几天都在水泥点看着呢。水泥现在是供不应求哇。”

高和平和白晓燕,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拖着一个麻袋,把从玉米杆上掰下来的玉米棒子扔在麻袋里。她们一边掰着玉米,一边聊着天。“白晓燕,你和宋振国什么时候成家呀?”“我不知道,听他的。”“他怎么说?”“他说,房子紧张,要先让给别人。”“他就是这么个人,总是替别人着想。”“和平姐,你怎么想啊?”“想什么?”“想,想,你知道我想问什么。”“以后再说吧。”“我能帮你什么?”“你呀,就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好就行了。”

突然,白晓燕感到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裤腿往上爬,她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啊!”“白晓燕,你怎么了?”高和平跑过来,“有一个小动物,在我的裤腿里爬。”白晓燕的脸都吓白了。“别怕,来,我帮你把裤子脱下了吧。这里不会来人。”高和平刚说完,就听见四轮车的“突突”声。白晓燕哆哆嗦嗦地问:“怎么办呢?来人了。”“一定是何宝的车,来拉玉米。我给你看着,你快把裤子脱下来。”白晓燕脱下裤子,一只老鼠钻了出来。白晓燕的腿上,被老鼠多出抓伤。白晓燕恐惧地看着跑远了的老鼠。“咬到你了吗?”高和平关切地问。白晓燕眼里噙着泪,点点头。

高和平帮白晓燕穿好了裤子,何宝走了过来。“高和平,一共十二袋吧?”“对。”“那我们走吧。够青年们吃一顿的了。工地上还等着我运砖呢。”何宝把玉米袋子背起来,放到了车上。

高和平搀着一瘸一拐的白晓燕上了车,“怎么啦?”何宝惊愕地问。“没什么。”白晓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晚上,白晓燕发起了高烧,高和平找来卫生员,开了退烧药。可是,一天过去了,白晓燕的高烧始终不退。宋振国闻讯跑了过来,他一会摸摸自己的额头,一会摸摸白晓燕的额头,急得直挠头皮。他果断地对高和平说:“这不是感冒,应该立刻送医院。你在这里照顾她,我去找何宝。”

医院里,高和平把白晓燕被老鼠咬伤的情况,向医生做了说明。“咱们去外面去说吧。”医生说完,关上了病房的门。走廊里,医生用沉重的声音说:“这是由于老鼠的细菌感染,造成的高烧。这种病,很危险。你们要注意隔离,防止传染。”宋振国听到后,惊愕地张大了嘴,急切地问医生:“有这么严重?”“当然严重。”医生肯定地回答。“还能传染?”高和平紧张地问。“不但传染,而且传染的速度很快。所以,你们就不要和病人多接触。”医生郑重地告诉大家。“那你们就医生不怕传染吗?我们必须要有人护理,医生,你告诉我们,怎样防止传染?”宋振国进一步问道。“治病救人,是我们医生的责任。怕传染就不救人了?你们要是非要护理病人,我们也欢迎,我们的人手还真是不够。但是,你们要戴口罩,戴手套,衣服要经常消毒。”医生嘱咐完,转身走了。 “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里就行了。”宋振国忧心忡忡地说。“我也留下吧。”高和平急切地说。“不用了,你回去吧。食堂本来人手就少,白晓燕这一病,又少了一个人。连里职工那么累,伙食要搞上去。何宝,你赶紧回去,连里还等着你开车运砖呢。如果需要你们,我再打电话通知你们。”宋振国摆了摆手。高和平和何宝步履沉重地走了。

宋振国刚要进入病房,医生走了过来,拽着宋振国的衣服说:“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要戴口罩、手套。”“行,我这就去买。”“算了吧,我这有,你先戴上吧。”“谢谢。”宋振国摸着白晓燕的额头,还是很烫,他叹了一口气。坐在病床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昏睡中的白晓燕。

第二天早晨,白晓燕醒来了,她看见宋振国坐在床边睡着了。她拿起桌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顺便拿起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她,那张人人羡慕的漂亮脸蛋不见了,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细菌感染,还是药物过敏所致,脸色赤红,胖头肿脸,长满了疙瘩。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白晓燕不由得“啊”了一声。

宋振国被惊醒了,他看见白晓燕的摸样,也着实下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着白晓燕,不知说什么好。白晓燕哭着问:“振国,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能去问问医生吗?”“别急,我这就去问。”宋振国跑步出去了。

一会儿,宋振国回来了。他回避着白晓燕期待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没事,过几天就会好的。”“真的吗?”白晓燕还是有些疑惑。

过了几天,白晓燕的高烧虽然退下去了,可是,她的面容依然如故,没有起色。宋振国看到白晓燕的病情好转,惦记着工程进展,就回连队去了。

李队长走进了病房。“你怎么来了?”白晓燕奇怪地问。“我是听咱们原来宣传队的小周说的。他昨天来看病,知道了你住院的事。我今天趁着午休,来看看你。”李队长刚说完,主治医生走了进来。“这个病房不能随便进,是隔离病房。赶紧出去!”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李队长出去。“不要紧的,我没那么娇气。”李队长说完,反倒毫不介意地坐在椅子上。“我说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是医生,我是医生?”医生用手推李队长。“我不走。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李队长仍然牢牢地坐在椅子上。“你快走吧。”白晓燕催促着李队长。“我说不走,就不走。”李队长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医生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白晓燕感激的眼光看着李队长,“李队长,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有传染病,你还来看我,我••••••”“传染病算什么?可以治吗。你的脸不管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最可爱的。”“李队长,你的话,怎么和振国说的一样啊?”“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看中了你美丽的心灵。我没有看错人,振国是好样的,他是你一生的保护神。”

白晓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忽然冒出一种感慨,“李队长,我已经和宋振国是伴侣了。不然,今生我一定选择你。”

也许是苍天的眷顾,也许是两个男人的体贴关照,白晓燕的脸,原本在医生看来是不可能治愈的,竟然恢复的美丽如初。白晓燕康复出院了。经过这次磨难,白晓燕和宋振国的感情,更加真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