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高和平走了过来,“宋振国,签字的人,还差谁?我去找。”“都找齐了。”宋振国把签名的单子交给高和平。“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团部?”高和平急切地问。“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去找你。”宋振国示意高和平先回去。高和平奇怪的看了一眼宋振国,疑惑地走了。

宋振国转身问秀娟:“你刚才说的秘密是什么?”“你刚才答应我的要求,不会反悔吧?”“只有能救牛志强,让我满足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此话当真?”“当真。你有什么要求?快说吧,就牛志强要紧。”“就是••••••就是,就是我在医院里,和你说的那件事呗。”“秀娟,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答应你。我早已和白晓燕在一起了,我不能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这对你不公平,对白晓燕更不负责。你希望我是这样的一个人吗?这样的人,你觉得值得你去托付吗?”“可是,我的心里,就是放不下你,怎么办?”“你把眼光放宽一些,你就会看到,有真心实意的,愿意和你终身相伴的男青年,值得你去交往。我也听说过,想要和你终身相伴的男同志很多,你是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同志。一定会得到你的幸福。你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你就会幸福。幸福有时候,就是自己给予自己的,你说对吗?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我现在就明白了,我们虽然不能在一起了,但是,我还是要感谢你,你解开了我心中的疙瘩,让我迈过了这道坎。不是你不接纳我,也不是我配不上你,是你的心里边,已经有了白晓燕。这说明你是一个有情有意,懂得珍惜的人。我现在呀,经过你这一点拨,心里轻松多了。”“你能想明白,我就踏实多了。”“为了回报你的坦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刘锁柱脑子里从小就有病,这是她妹妹小芳悄悄跟我说的。所以,那天刘锁柱犯病,我并不吃惊。”“谢谢你,秀娟。”“别谢了,应该的。看着这几天,你们为牛志强着急上火,到处奔波,,我早就应该告诉你们。”“现在,也不晚。”“好啦,振国,再见。”秀娟深情地看了宋振国一眼,又淡然地笑了笑。

宋振国快步来到高和平的宿舍,兴奋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高和平。可是,怎么能让刘家承认这个事实呢?这又是一个新的难题。尤其是刘锁柱的母亲,现在还处在极度的悲痛和愤怒之中。“振国,我看,目前我们应该先去看看牛志强,他现在一点很无望。我们要让他树立起信心,我们会想办法帮他洗脱罪名。”“好,我明天和指导员说一说,让何宝开车拉着我们,早点出发,当天去,当天回。这么多天没有看见牛志强了,我们大家的心里,都太惦记他了。”

县监狱的接待室里,牛志强穿着劳改犯的衣服,走了出来。高和平、宋振国和何宝隔着一张桌子,扑上前去。他们只抓到了牛志强的手指尖。何宝带着哭腔,连珠炮般地说:“牛志强,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你这一顶罪,你的党员、排长,什么都完了,你要是去年不把上学的机会让给秀丽,你现在就是大学生了。你真傻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怕我坐牢。我是一个小白丁,怕什么?你呀,你呀。嗨!”牛志强坦然地笑着对何宝说:“你有郑玉梅和小兵,我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人,我不来,还能让你来呀?”

宋振国颤抖了半天嘴唇,强忍眼泪,缓缓地问:“牛志强,你在这里还习惯吗?你要挺住。我们正在帮你想办法,你千万不要放弃。我们现在已经动员了当时在场的所有同志,为你打了书面证明,证明你无罪。你们排里的同志,还有白晓燕和贺永顺他们,都要来看你。考虑到你这里,距离咱们连队太远,贺永顺还要上课,就没让他们来。石前进一定让我转告你,现在他代理你们排的排长,你放心,等你回来时,你还是他们的排长。全排的同志,都在等着你回来。”牛志强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为我着急。告诉大家,不要来看我了。别耽误连里的生产,连里现在的工程,正在关键的叫劲时期,不能因为我影响工程进度。我在这里和在连队一样,每天都是劳动。管教们看我是知青,对我都很好。既然此生注定要有这样一个磨难,我就要从容面对。你们放心吧,我挺的住,不就是四年吗?”

高和平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牛志强,没有说话。她递给牛志强一双呢绒袜子,一双鞋垫,两副帆布手套,一条毛巾,一块肥皂。狱警翻看了一下,交给了牛志强。牛志强接过来,深情地看着她,也没有说话。四目相对,一切情义,尽在不言之中。

“好啦,时间快要到了,你们要抓紧时间。”狱警提醒他们道。宋振国拽了一把何宝,“牛志强,我们先出去了,过几天,我们再过来看你。需要什么东西,就跟高和平说。”宋振国和何宝走了出去。

高和平望着牛志强,轻轻地说:“我等你!”当高和平转身离去时,牛志强拼命地隔着桌子向前抓去,当他快要抓住高和平的手时,又缩了回去。

何宝刚走进自家的院子,郑玉梅、白晓燕和贺永顺就急忙迎上来。“何宝,牛志强怎么样了?”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何宝长捶胸顿足地说:“嗨,还能怎么样?他都到了这个时候啦,还惦记着连里的工程进度,真是个共产党员哪。我们管老石叫‘傻狍子’,我看呐,牛志强比‘傻狍子’还‘傻狍子’!指导员把他害苦啦,他葬送了牛志强的一生,可耻呀可耻,可悲呀可悲!”何宝沉重地坐在凳子上,用手敲打着凳子。郑玉梅、白晓燕和贺永顺神情黯然地坐在小木凳上,默默无语。过了一会,何宝站了起来说:“这个‘多事之秋’真是让人终生难忘。牛志强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我先回屋里躺一会,头疼。”贺永顺和白晓燕也相继走出了院子。

宋振国、白晓燕和高和平,眉头紧锁地坐在山坡上商量计策。宋振国冥思苦想了一会,叹了一口气说:“要想救牛志强,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刘家的谅解和同情上。刘小芳是唯一的突破口。”“我也想到了。”高和平点头同意。“可是,她毕竟是刘家的人,让她说出实情,这实在是太难为她了。”白晓燕说出了她的顾虑。“是呀,以我看,我们得慢慢感化刘家的人,让他们同情牛志强,主动撤消起诉,这需要时间呐。”宋振国忧心忡忡地说。“我们怎么做,才能感化刘家呢?”高和平急忙问。“这••••••,我也没想好。”宋振国摇摇头。“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努力去做。”白晓燕诚心诚意地说。“我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今天,都回去休息吧。”宋振国心情沉重地走了。

高和平和白晓燕面面相觑,在她们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看到过宋振国像今天这样,情绪低落,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以前,不管工作多么艰苦,环境多么恶劣,宋振国从来都是精神抖擞,活力四射的。今天,高和平和白晓燕,明显感到了宋振国的满脸倦容和精神颓废。高和平和白晓燕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也无精打采地回宿舍去了。

半年过去了。由宋振国、高和平、何宝和贺永顺他们反复推敲的申诉书,经团部保卫股递交到上级法院后,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高和平、宋振国和何宝每次去团部,都去保卫股打探消息,得到的答复都是一个样:“证据不足,维持原判。”这期间,他们几个人去了几次监狱,看望牛志强,鼓励牛志强坚定信心,等待洗清罪名平反昭雪的那一天。牛志强每次给大家留下的印象都是:乐观,坚强。

每次从监狱回来,大家都感到心情非常压抑,迫切的希望尽快还牛志强一个公道。可是,由于缺乏刘锁柱患有先天性疾病的有力证据,申诉结论始终没有进展。大家也是苦无良策。

狱警们对牛志强的印象非常好,加上牛志强的知青身份,在监狱里,狱警们还是特别关照牛志强,让他担任了服刑人员的大队长,这对大家多少是一个安慰。

牛志强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就想起高和平泪眼婆娑地柔声话语:“我等你!”牛志强的心里,就好像吃了蜜糖一样,甜滋滋的。这三个字,对于他来说,是一生一世永远不能忘怀的,也是他听到的,最珍贵的语言。监狱里的人,都不明白,牛志强遭受了这样的磨难,每天还乐呵呵的,精神抖擞地生活着。他靠什么支持自己的信念?

这一天,宋振国和高和平在操场上相遇了。“高和平,我正要去找你。”“什么事?”“还是牛志强的事。”“从哪里着手?”“我们还是要从刘会计家入手。”“只能这样了。好在他们家的心情,渐渐地平和了。”“你能不能找刘小芳聊一聊。”“我不忍心。”“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怕引发她的家庭矛盾。”“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是早就找刘小芳了吗?”“我试试吧。”

高和平来到刘会计家门口,正好刘小芳饭后出来上茅房。“小芳,我们出去说点事。“司务长,什么事?”“你能不能为牛志强去做个证?”“做什么证?”“就是你哥哥身体先天有病的情况。”“这?”“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这是唯一为牛志强平反的办法。”“我••••••”“你想一想,好吗?”“好。”刘小芳低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