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胡天起了个早,踱出房外,顿觉神清气爽,便走上山顶去看风景,山上有些薄雾,隐约能看到四周的湖面,朝阳未升,湖面平静,附近看不到船只,看来是跟牛二说的,他们垄断了岛周的渔业资源。胡天在一处干净的大石上盘腿坐下,练起了内功,这时单练修罗功,真气纯厚,进境快速,加上打通任督二脉,人体内阴阳二脉交通,水**融,内力已远超从前。运功约半个时辰,胡天头顶已有白色汽雾升腾,垂直而上,迎风不散。再练约半个时辰,胡天收功,睁开双眼,站了起来,这时见慕容茵和苏智信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稍觉不好意思地说:“你两人什么时候上来的,我练功入神,疏忽大意了。”
“刚上来一会儿。”苏智信说,“想到不胡兄你内力高至如斯境界,真是可喜可贺。现在江湖中,单论内力,怕是只有各派宗师能与你匹敌了。”
“这多亏了老叫化帮我打通经脉。只是我现在刀法仍未纯熟,所以与人对敌,仍会吃亏。”看到慕容茵也是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地解释说。
“第一次见胡兄,那时你只不过是一个会些粗浅功夫的郎中,这不到一年间,就有这样的成就,不说绝无来者,但敢说是前无古人了。”苏智信由衷地感慨说。
“苏兄,你的气色好了许多,应没什么大碍了吧。”胡天见他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就随口问。
“不碍事,也得亏神丐手下留情,不然非被他打成废人不可。可能还得再养个两三天,就可以离开这里。”苏智信说。
“那倒不急,这里环境好,是疗伤的好地方。过一段时间,吴王府和慕容世家追查肯定会放松些,那时再出太湖去。”胡天说,“对了苏兄,你练过那什么铁掌功也很厉害吧,现在武功应该也远胜从前。”
“这掌法确是神妙无比,只是我不能荒废了师门武功,两种齐练,进境就差了许多,加上最近心绪不宁,打通任督二脉仍是难以企及。”苏智信说。心绪不宁,显然是因为受慕容茵之事干扰报致。
“那老叫花说,武功招式可以多练,各家之长为我所用就好,这内功还是要专一修练一门才行。”胡天想到老叫花的话,提醒他说。
“所以,我并没有练铁掌门的内功心法,只是我衡山派的内功,阴柔有余,阳刚不足,配这门铁掌功就没有发挥出绝佳效果。”苏智信说。
“可以找到好的解决办法吧。”胡天说。这时听下面寨子里人声嚷嚷,三人侧耳听了一会儿,原来他们今日是要去下湖去捕捞。“我们也跟他们一起去打渔好不好。”慕容茵觉得很好玩,拍手说。
“好啊,胡兄,你去不去?”苏智信不忍拂她的意,也问胡天要不要同去。
“可以啊,在这山上闷得慌。”胡天说。于是三人下去,看到牛二带领手下,背了网就要出发。他们个个赤膊上身,露出黝黑皮肤和股股的肌肉。慕容茵虽出身名门,但也是从小习武,不以为意。
“牛二,我们也跟着去打鱼行不行?”胡天问。
“呵呵,那当然行,只是各位少侠金贵的身体,做不得那些粗活,只在船上看我们捕鱼就好。到时捕得珍味,好好款待款待诸位。”牛二笑着说。
下了山,来到湖边,牛二与手下解开停在水港的船只,撑开五只船,吆喝一声,出发了。这时朝阳刚刚升起,红彤彤地照在湖面上,泛起阵阵金鳞。船行了约五里远,牛二就指挥众人拉开网,把三只船散开,另两侧的船就在边上走,船上人持了长竹篙往两边打水赶鱼。约一盏茶功夫,三个带网的船开始收拢,形成一个葫芦状,最后把口一收,几个汉子双手交替着收网,看他们手中沉甸甸地,就知道所获不少。“扑通、扑通”几声,几个汉子跳下水中,辅助起网。他们乐呵呵的,互相打着水,十分开心。胡天受他们感染,也跳入水中游起泳来。那湖水清凉无比,胡天展开四肢,仰望蓝天,恍惚间又回到后世的老家,小时候在湖里戏水的情景。
“当当当当”的锣声大作。胡天在水中转个身,见他们都跳上了船,渔网也撒了,手中拿着鱼叉、长矛,望着前方,似遇到了敌人。胡天大声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胡兄,你快上船来吧,可能他们的对头来了。”苏智信说。
胡天腾地从水中跃出,跳上船,望前望去,果见前头有五六只船,一字摆开,正向这边靠近。“他奶奶的,是康老六,他们人多,兄弟们快收队。”牛二喊着说。船上人便操动竹篙,欲驾船往回走。掉转头来,见后方也有四只船排开,看来是有备而来,断了他们的归路。“牛老大,怎么办。跟他们拼了。”
“今日不行,他们人多过我们,又是有备而来,先逃再说,改天叫齐兄弟,再找这狗日的康老六算账。”牛二命令说。
“这康老六平时不敢怎地,今天怎么如些嚣张,可是找了帮手?”一个汉子说。
“管他娘的,扯乎!”牛二大手一挥,指挥船只向侧边突围。
“喂,牛二,有我们几个在,怕他一个小水贼干嘛?”慕容茵说,眼中满是不屑。
“女侠,这是我们之间的私帐,还是我们自己解决为好,也是太湖各岛的规矩,省得落下口舌,说我们找外人插手。”牛二一边回答,一边催促手下赶紧撑船。
慕容茵无语,不过心想跟这几个小贼动手,没地损了威名。牛二的船队往**围,康老六的船便从两路来包抄,他们船速快,越追越近,看清来船为首一艘的船头上,站了个干瘦的中年汉子,两颊凹陷,颧骨高起,留着八字胡儿,他尖声喊:“牛二,别跑啊,兄弟找你有好事儿商量事呢。”
“去你的康老六,你这是黄鼠狼给难拜,不安好心。”牛二大声回答。
“哈哈,牛二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如此不识时务,看来白岩岛也交给我来管好了。”康老六大笑着说。
“有种你来拿,我牛二不打断你琵琶骨我跟你姓。”
“哈哈,那你跑什么,来打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奶奶的玩偷袭,下流卑鄙!”牛二怒骂。突然一支响箭,射中牛二船上掌篙的汉子的左背部。那汉子吃痛,松开双手,竹篙入水,船也停了下来。由于胡天等人与他隔着两条船,来不及救援。见船停下来,牛二赶紧执起竹篙,亲自撑船,但还是被康老六他们追近了。他们抛出铁勾索,将牛二的船拉住。其他船的兄弟见老大被困,都一起把船靠过来。康老六船队也都围拢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康老六跳到牛二的船上说:“都说了有事相商,牛二你何必一昧地逃跑,伤了和气不是!”
“伤你奶奶的熊!”牛二挥起碗口大的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但被他躲了过去。
康老六说:“牛二,你奶奶的别冲动,有事好商量。”
“射伤我的兄弟,还商量个屁。”牛二不理,又将拳头去打康老六,打中他左胸。康老六吃痛,也抬脚踢牛二,被牛二挡住。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难解难分,船也不住摇晃,船上其他兄弟被挤到船两头去了。果然都是三流武夫的架势,只看得苏智信几人哑然失笑。康老六的手下喝斥道:“你们笑什么笑,老大在比试武功,放严肃点。”再打一阵,两人身上都中了不少拳脚,牛二左眼圈黑了,康老六鼻子也流了血。
“快停手,牛二你要是坏了铁大侠的大事,后果你承担得起么?”康老六忍不住了,大声说。
“哪一个铁大侠?”不过牛二还是停了手,一双怒目仍是紧紧盯着对方。
“铁大侠还是几个吗,自然是无锡铁剑庄的铁大侠。”康老六说。
“你是说那位在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义薄云天、从善如流、嫉恶如仇的铁沧海铁大侠。”牛二瞪大眼睛问。江南有这一号人物,胡天竟然不知,回头看看苏智信和慕容茵,他两人都点了点头,看来牛二所言不虚。
“是也,你说铁大侠交待下来要办的事,你敢阻拦么?”康老六冷笑一声说。
“那那,那当然不能,你竟然能请到铁大侠垂顾,我牛二也没什么说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牛二低下头说。
“嘿嘿,铁大侠岂是我等人物能请的动的,是他屈身下顾,托我们办件事,我们自然是甚感荣幸,鞍前马后地要帮他办妥不是。”
“那是自然,铁大侠何等英雄,若他一句话,我牛二就是赴汤蹈火,也绝不皱一皱眉。只是他高高在上的人物,我等哪有跟他相见的机会,说上一句话也是妄想了。”牛二说,“对了,你怕不是在唬我,铁大侠怎么托你办事,他本事能通天,他办不到的,难道你康老六成?”
“哈哈,你还别说,这事还就得我康老六来办。”
“你快说说,若敢骗我,我牛二就是拼得岛不要了,也要跟你斗到底。”牛二说。
“我还怕你不成。”康老六拈了拈小胡须,不紧不慢地说,“约摸大前天,我正在无锡码头出货,这时一位汉子过来对我说‘兄弟,你是太湖里鱼帮的吧,有件事,能否帮帮忙。’我抬头一看,那汉子好生威猛,气势逼人,但心说我康老六可也不是吃素的,我凭什么帮你啊,便说‘忙着呢,要买鱼便谈,其他事一边去。’就没搭理他,继续卖我的鱼。那汉子笑笑,也不说什么,却站在一边,不买鱼,也不离开,我又想让你傻站着吧,等爷把货出完也没空理你。”
“啊,那不会就是铁大侠吧,你小子得罪人了。”牛二说。
“你别插嘴,我自说呢,是不是待会儿不就清楚明白。”康老六说,“我就想啊,让你傻等着吧。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吧,我鱼也出完了,就叫手下收拾东西上船。那汉子又上来说‘兄弟,请留步,刚才说有事相请呢。’我不耐烦了,回他说‘你谁啊。’他就答‘铁沧海。’我当时以为听错了,铁沧海铁大侠,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果然就是铁大侠,他看我呆在那里,就笑笑说‘怎么了兄弟,可答应我么。’我忙说‘对不起,铁大侠,我康老六有眼不识泰山,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事尽管吩咐’。铁大侠真是大人大量啊,不怪我怠慢之过,还拍我的肩说没事,说我生意要紧。真不愧是侠中之侠。我就问铁大侠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呢。原来啊,铁大侠的高堂八十多岁高寿了,最近害了心疼病,吃了好多方子都不见好,前些天有个从京城来的老郎中,说是太医馆出身,给老太太诊了病,开了方子,但是要用太湖里千年老龟的血做药引子,这不,铁大侠希望我们帮他捕捞老龟呢。”
“千年老龟,那可是稀罕之物啊,平时下网,上来的都是几年几十年的,上百年的都极少,是补血活络的好东西。”牛二说。
“废话,不稀罕,人家铁大侠能找上咱不。”康老六说,“我捉摸着,我一岛之力有限,还得其他岛的同行一起努力才行,所以今天来找你。”
“你奶奶的,找我有事,你一个人来不就成,你这七八艘船一齐冲上来,摆明是干架的,我这兄弟的伤怎么办。”
“我一个人来,在你这我不踏实,何况这事你还没答应我不是?伤到你那兄弟,我出百两银子给他养伤,成不。”康老六说。
牛二看了看受伤的兄弟,所幸只是外伤,本想再讹康老六一笔,只是他身负铁大侠之命,自己还得相帮,等此事一了,再跟他算清帐未迟。于是说:“算便宜你,铁大侠事了,你还得登门请罪才行。”让手下将伤员的箭头拔了,包扎好。
“你这岛周有几处礁多水深的地方,莫不是能找到千年老龟?我们便轮流派手下潜水下去寻可不?最好三天内找到,要不然误了铁大侠大事,我们罪大莫及了。”康老六问。
“成,只是这找龟的事,到时得在铁大侠面前帮我说两句,我也有功劳在。”牛二说。
“那自然,怎么少得了你的。”两人说定,康老六叫手下拿了一百两银给牛二,然后率队走了。牛二又重整捕鱼队伍,匆匆打了百来斤鱼才收队回航。
回船路上,胡天问:“苏兄,这铁大侠,真那么厉害。”
苏智信说:“以前跟师父到无锡曾见过他,确实名不虚传,他武功高,一把铁钩,三十六路无常钩法使得出神入化,已不在我师父之下。当然,一个人武功高,并不一定能称为侠,他最让人敬佩的地方,是他为人极为豪爽,从不私储家财,有分银都是接济周边穷人。平常百姓,若有难处找上他,他都会热心相帮。江湖纷争难决的,如果找他调停,他必从中公正相判,绝不偏袒,让人心服口服。因此,他又被称为江南第一侠。若有机缘,胡兄你该拜见一下。”
“竟有这样完美的人,不会是沽名钓誉的吧。”胡天感到不可思议,人的觉悟再高,也不可能一丝一毫都奉献出去,那他救济穷人的钱怎么来的呢。
“如果一个人装好人装了一辈子,那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好人。”苏智信说,“你一定还有疑问,他的家财怎么来的,刚不是说吗,他常作中间人帮人调停是非,也会助人处理棘手的事情,对方感激,馈赠不少,只要对方阔绰的,铁大侠一概不拒,但他收来的办事费,转手就会散出去,而自己永远过着清贫的生活。虽说一个诺大的铁剑庄,但里面只有几个使唤的仆人。”
“那他妻子儿女呢,难道也不要钱粮使用?”
“这是别人私事,就不好去打听了。”苏智信说,“家风如此,家人自然也是甘于清贫。”
胡天点点头说:“那也是个理,不如我们帮他们一起找千年老龟,到时一起拜访一下这位江南第一大侠吧。”
“可能不成,到端午嵩山武林大会只剩二十余日,师父吩咐我一定要参加,过两天我们得北上嵩山,胡兄你被魔教构陷的事,不是还得请我师父出面澄清吗。”苏智信想起正事说。
“铁大侠说不定也要参加那个武林大会呢,可能的话,一起去也可以。”胡天提议说。
“到时再看吧,只是如果他们三天内找不到这老龟,我们时间紧迫,恐怕也得离开太湖了。”苏智信说。
于是,苏智信又在白岩岛养伤三天,加上胡天开些调理内气的药给他服用,伤已经大好,三人便商量着出岛北上。跟牛二说了去意后,他竟有些不舍,提出要亲自驾船送三人出湖。胡天三人见他诚意满满,就没有推迟。牛二止带了一个小弟,撑了艘船载上三人,往北划行。行出几里路,就遇到康老六也带着个小弟划了艘船。
“康老六,你奶奶的怎么今天这么开心,捡到宝了?”牛二见他一张丑脸笑得难看,忍不住问。
“哈哈,嘿嘿,捕着千年龟了,哈哈,真是走运,拿去交给铁大侠,定然大大地高兴。”康老六笑得合不拢嘴。
“真的,在哪里?康老六你不是想独占这个功劳吧,这是我白岩岛的地方。”牛二说。
“呶,在舱里养得好好的呢,怎么会,我康老六是太湖里最讲义气的人,这不,正过来给你报信。”康老六说,“不过我说啊,这功劳最大的是我哈,你不知我十几个兄弟轮翻潜到深水暗礁石缝里,才把这老龟掏出来的。”
“你主功,我次功,可以了吧,我们这就去铁大侠那里,只要他老人家当面表扬一下我,我就心满意足,要能承他赏一杯酒吃,那真是给我做大官都比不得这个,哈哈。”众人都笑将起来,像农家喜获大丰收一样。
“看你急得那个熊样。”
“你不急是吧,你载着这个大宝贝,要是给它逃到水里,你喊爹它都不回来了我跟你说。”牛二一阵讥损。
“也是也是,这就去,娘的,这个宝贝现在是比我爹还亲啊。”众人又是大笑。牛二把船靠过去,果见康老六船舱里养了只大龟。胡天见那龟起码十来斤,壳上长满了绿苔,头部干瘪,眼睛半闭着,爱动不动的,说是有千年,还真难信,不过几百年估计是有。古医书上说老龟有补心强肾,延年益寿之功效,千年老龟更是难得。
牛二就要过去摸摸,康老六连忙摆手叫他别过去:“你这牛一样的身体,别把船压歪了,跑了这祖宗唉。”牛二无奈作罢。于是两船并头,同往无锡划去。
到了无锡码头,把船泊好,众人上了岸。牛二便邀胡天三人同去铁剑山庄。“我还得赶去嵩山见我师父,怕误了日程,改日有缘再去拜会铁大侠。”慕容茵也怕在无锡碰到吴王府或慕容世家的人,不想多作停留。只是胡天很想去见见那位义薄云天的大侠,心说肯定和郭大哥一般的人物,到了这地方,不见一面,甚是可惜,并且,苏兄和慕容小姐小两口多有心事要说,自己在一旁多有尴尬,灯泡还是别一直再当下去,碍人眼。于是和他二人挥手相别。苏智信仍千叮万嘱胡天不要在无锡过多逗留,也去嵩山参加大会,他会在师父面前力帮胡天澄清事实,与峨眉派解开过节。胡天都一一答应,别过后,和牛二等人一起择路去铁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