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畋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山风迎面扑来,竟然也感受不到清爽,说不定过几天又得变天了。李畋想。
大瑶的村庄即刻移到了身后,绵延的天马山渐渐在他眼前浮现。经过大雨的洗涤,天马山脉更显苍翠,只要过了天马山,过了浏河,就能到升冲观了,就能与分别好久的道友们相见。出外云游的师傅回来了吗?道友们都好吗?但愿升冲观制炼出了很多很多的黑硝药啊!李畋的心禁不住激动起来,也许今天还能见到师傅呢,尤其是,他还能顺便看望唐爷,见到亲爱的紫云!
李畋又加了一鞭,那马更加急促地奔驰起来。
两边的山快捷地向身后闪去。
而一个美丽的倩影却正朝自己眼前款款而来。那是紫云的身影,她步履轻盈,满面笑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眉毛一耸一耸地扬起来,柔润的嘴唇微微地翘起……
——“畋哥,我早看见你啦,我每天都站在屋门口张望你,远远地就看到你骑马而来!”
——“畋哥,我打算躲起来,让你找不到我,要是你找不到我,你会着急吗?”
——“畋哥,我好想你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呀!我要跟着你到大瑶去,嘻嘻……”
李畋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一下子飞到紫云的身边。
终于来到唐家州了,终于看见爷孙俩的屋子了,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李畋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悄悄将马拴在离屋场稍远的一棵树上,轻手轻脚地朝屋门口走去。他不要惊动爷孙俩,他要给他们开一个玩笑,给紫云一个莫大的惊喜!
李畋走着,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就要轻轻跨过门槛……
“请问你是要过渡吗?”一个中年男子正从里间屋里走出来,看到李畋正往屋里走,便问道。
李畋一只脚踏在门里,一只脚踏在门外,愣在那里了。
他感到眼前一黑,立刻又醒悟过来:“我是要过渡,我来找唐爷,还有紫云!”
中年汉子打量着李畋:“过渡好说哦,这儿摆渡的人是我。我小姓张,小名佑。”
李畋坐到屋里,问:“哦,是张师傅,那我请问,原来摆渡的唐爷呢?还有他的孙女儿,那个叫紫云的女孩呢?他爷俩怎么不摆渡了?”
张佑忽然仔细打量着李畋,眼睛一亮,几乎叫起来:“呀,如果我不是眼睛发花,你就是那位神医李畋,对不对呀?”
李畋说:“张师傅怎么认得我,在下就是大瑶的李畋,只是一个普通医者,非神医也!”
“哦呀,我张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两年前,我家侄子被开水烫伤,就是您给医好的,伤好以后,连一点印痕也没留下呢,您不是神医谁是神医啊。十里八乡之人,可都知道您是药王的高徒,都知道您也是神医!您看我光顾了说话,我给您泡杯茶去。”
李畋说:“您不必费心泡茶了,我喝一杯凉开水就是。”李畋说着,走进灶屋,拿起那只大瓷碗,从茶罐里倒了一满杯,咕嘟咕嘟就喝下去。最后一口没小心,将喉咙也呛着了。
李畋说:“张师傅,您告诉我,唐爷他们爷孙俩怎么不住在这儿了,他们到哪里去了,莫非唐爷换了摆渡口,到别处摆渡去了?我得去寻找他们!”
张佑早就听说李畋和唐爷的孙女紫云从小就相识,这一对年轻人的事情只差没有办婚事,早就是唐家洲人人知晓的事情。见李畋问起他爷孙俩,张佑一时真的不知怎样回答才好。说真话吧,李神医肯定受不了;说假话吧,又感到对不起李畋。张佑脸胀得彤红,还想岔开话题,说:“李医生,您不是要摆渡吗,我给您撑船呀!”
李畋说,“不,张师傅,我刚才问您呢,唐爷到底到哪里摆渡去了,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您实话告诉我,求求您告诉我!”
张佑望着焦急万分的李畋,声音沉重而缓慢地说:“李医生,我说出来您可别急,上个月底发大水,爷孙俩突然就都失踪了!……”
“什么?突然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李畋站立不稳,只感到眼前一阵黑,差一点儿晕过去。
浏河涨洪水了,浑浊的河水泛着泡沫,一浪高过一浪地向下游奔流。
河面上不时能看见漂着几只猪羊,还有树木和家具。唐爷将船拴结实了,将拴船的铁钎深深地扎入石缝之中,以免渡船被大水冲走。他望着那浑浊的河水,喃喃自语地说,“上游肯定山洪暴发了,这里的雨刚开始下,河里就涨水,今年大水来势比往年凶哟!”
唐爷看看无人喊过渡,天色已不算早,此时大概无人来了,就准备回家里去。
这时水面上忽然浮出一个人影,哗哗的洪水声中,传来隐隐的呼救声,还伸着手掌朝岸上晃动。唐爷连想都没有想什么,解下船绳,将竹篙狠劲往岸边一点,那船便朝下游箭一般驶去。他眼睛盯着洪水中那个人影,拼命摇着桨,去追赶那溺水之人。
那个溺水之人死死地抱着一块木头在河面上漂流,时而沉下去,时而浮上来,再没有听到他的呼救声,大概已筋疲力尽了。唐爷的船比漂流的木头快,眼看离溺水者近了,唐爷从上水抛出一根绳子,大声地喊:“抓住绳子,抓住绳子!……”
溺水者伸了无数次手,总算抓住了那根绳子。
唐爷运运力,双腿叉开站立船上,使劲将绳子往这边收拢。
他们在河上漂着,绳子却在一点一点地收拢。唐爷要在溺水者靠到船边时,将他救上船来。
眼看离得很近了,只要再使一些力,再坚持一会,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那个溺水者忽然拉绳的手松开了,唐爷一个趔趄往后一倒,跌下河水……
那船打一个旋,急速往下漂去。
这时唐爷凭着自己的好水性,去赶上那只船,或者舍弃船,对于他来说,都不成问题。但唐爷现在一心想着的是救出那个溺水人。唐爷立即朝那个已漂下去好远的溺水者追去。
唐爷总算搂住了溺水者的胳膊,木头和船都毫不留情地往下游漂流而去。唐爷哪管那些,搂着浑身无力的溺水者,往河岸边划,划。
唐爷选择河面最宽的地方靠岸了,他浮在水里,将溺水的男子往上顶,那个溺水者好不容易靠近了岸,抓住了岸上一根树枝。
溺水男人无疑是得救了,可是唐爷刚松一口气,全身无力再往前划水,随水漂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