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张英为华夏公司总经理的几天后,她心中很不踏实,不知如何摆布目前的工作。她要跟舅舅徐志明好好合计合计,目前工作如何着手。

张英刚到办公桌,华金平领着两个中年人闯了进来。一个瘦个儿,光头,短袖衬衫敞开怀,在根根肋骨突出的胸脯上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出山猛虎。另一个身材粗壮,皮肤黝黑闪亮,一头乱窝似的黑发,额下有两只细小的老鼠眼。他两条粗壮的胳膊上,刺有两条盘云青龙。他背着一大蛇皮袋东西,放在张英办公桌边。

经金平介绍,两人都是运河大桥本土人氏,瘦子叫丁老二,黑皮叫阿三,人称黑皮阿三。两人坐在沙发上,张英为他们沏了两杯茶,自顾在材料纸上写起东西来。

金平走的时候,把张英叫到门外,低声对她说:“两人是这一带的痞子,很难对付的,为了省麻烦,父亲每年从他们手里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花一两千元。今天你就向他们买茶叶,花些冤枉钱算啦。”

张英低下头,没有说啥,回到了办公室。

丁老二拿出一张介绍信,递给张英。张英一看,是一张写着保护企业安全服务公司的介绍信,一个盖上鲜红图章的内容,也是这个名称。介绍信内容是向贵公司推销二十五斤上等碧螺春绿茶,价格不贵,三百元一斤。上面语气很是客气。

张英看完介绍信后,还给丁老二,说浙江有一家业务单位,由于该厂经济困难,以茶叶顶债,一下子送来几十斤茶叶,公司几年都吃不完。因此,无法再接受贵公司的茶叶了。丁老二嘴上叼着香烟,朝黑皮阿三看看,脸现不乐之色,说道:“张总,其实,这点茶叶,本公司是作为礼品送给你们的,主要弟兄们全年为你公司日夜巡逻,为保护你们的公司安全,是付出风险和辛勤劳动的,向你收取点保护费,是理所当然的。华总在这里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大桥地区多少家公司,也是这样处理的,希望张总经理多多理解。今天我们是初次见面,以后是常来常往,卖个面子嘛!”

张英没有理他,自管跟徐会计谈起工作来。

丁老二两只细眼睛睁得圆圆的,一挺前胸上那只出山猛虎,吼道:“姓张的,你到底解决不解决我们这件事情?”

徐志明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为求个公司的太平。他朝张英眨眨眼睛,低声说:“买他们一点吧,打发他们算了。”

张英朝徐志明看看,摇摇头:“这种钱不能付。”

“怎么着?你这臭女人,到底怎么说?”黑皮阿三耐不住气,站起身走到张英办公桌旁,捋捋胳膊的“青龙”,眼睛圆睁,喉咙提得很高,摆出一副打架的姿势。

张英抬眼望着他,平静地说:“我不是刚才讲了嘛,我们不会接受你们的茶叶。我们每年向派出所联防队上交近十万元,公司的安全由他们负责。镇政府没有发文件给我们说要向你们交啥保护费。”

张英一番话,说得丁老二和黑皮阿三一时语塞。丁老二让黑皮阿三背起茶叶袋,大声对张英吼道:“臭娘们!你让弟兄们不能过日子,老子也会让你日子难过的,到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两人气哼哼走后,徐志明担忧地说:“阿英,你这样做,他们一定要找你麻烦的。你要小心哪!”

张英笑道:“难道还怕他们吃掉我吗!”

张大奎对丁老二和黑皮阿三有所了解,听说他们闯到办公室里去了,很不放心,两级楼梯并做一步跨,急急来到女儿办公室。徐志明推推老花眼镜,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张大奎皱起眉头说:“阿英,既然如此,我们小心就是了。”

张英骑着电动车,在运河边上飞奔。她要去小学把儿子强强接回家。车到运河向镇区拐弯的地方,突然被丁老二和黑皮阿三在前面挡住了去路。张英下了车,严厉地问:“你们想干啥?”

丁老二跨前一步,说:“张总,我们的茶叶,你们华夏公司到底吃不吃?”

张英严肃地说:“我在公司说了,我们不会买你们的茶叶的。”

“那好。你坏了我们的规矩,不让我们吃饭,我们可不会让你喝粥了。今天该给点颜色你看看了,可别怪我们!”

丁老二朝黑皮阿三歪歪嘴。阿三冲过去,抬起脚电动车踢去。张英没来得及抓住,车子沿着河堤向运河滑去,但车子没有滑到河里去,在堤面的中间给杂草卡住了。黑皮阿三对准张英胸前一拳过去,张英往后打了个趔趄,没跌倒。丁老二挥起拳头朝张英的头上挥去。张英咬咬牙,举起粗壮结实的臂膊往上一挡,丁老二向后趔趄了几步,一只手臂像触了电样难受。他蹲下身子,用一只手摸着那只伤痛的手,嘴里喊道:“阿三,给我上!”

黑皮阿三仗着自己有力气,放开手脚,朝张英又踢又打。张英一面用双手挡着,一面向后退着几步。黑皮阿三终于一拳击中了张英的头部,张英直觉一阵头痛,眼前直冒金星,身子往后倒去,沿着河沿向运河滑了下去。张英的半个身子,已浸到泥黄色的运河水里。张英抓住了堤坝上的小树,故没有滑到河中心去。张英向后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顾不得头上和身上的疼痛,没有说一句话,双目怒视着站在堤岸上的丁老二和黑皮阿三,那两个无赖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丁老二用一只手不时摸摸另一只手,一会儿举起巴掌,朝堤坝上往上爬的张英招招手,说道:“好样的,你这娘们还真有种。不过,今天非让你尝尝老子拳头的滋味!”

张大奎跟装卸工一起装满了货车后,骑着自行车直往镇小学飞驰而去,他很担心女儿在路上被丁老二他们为难。他知道,有几个小老板不接受他们的买卖,都被他们整得很惨。张大奎还没有到运河的拐弯处,就发现女儿在堤坝上向上爬着,丁老二和黑皮阿三站在堤坝上,朝着张英哈哈大笑。张大奎一切都明白了,他把自行车往河边一歪,一边向丁老二和黑皮阿三奔跑过去,一边喊道:“他娘的!知道你们要欺负人——”

丁老二发现人高马大的张大奎向他奔过来,一时讲不出话来,两只脚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似的。张大奎已像老鹰抓小鸡那样把他抓住举了起来。丁老二还不知道是啥回事,一句话都没有讲出来。张大奎又喊了一句:“他娘的!”很轻松地把他往大运河里扔去。

丁老二被扔到离堤坝足有五六米的水面上落了下去,随着一声巨响,运河里泥黄的河水溅起的水柱像喷泉一样往空中窜起来。丁老二半天才从水里钻出个头来,脸色跟死人一样难看,他急速地往岸边划去。

黑皮阿三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群架,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紧握着一个拳头,带着速度和增加的力量,朝张大奎快速冲过去。张大奎明白来势不弱,很快往侧边斜跳过去。黑皮阿三扑了个空,往前一个踉跄。张大奎趁势抓住他一条腿,也把他提了起来,往运河里扔去。由于黑皮阿三体重远在丁老二之上,张大奎仅把他扔到河岸边的水里。丁老二已划到岸边,身子还浸在水里,抬眼望着站在堤岸上的张大奎和张英。

张大奎睁着铜铃似的眼睛,一身怒气,瞪视着岸边的丁老二和黑皮阿三。黑皮阿三从来没吃过今天的苦头,心中又怒又气,实在不服,就往岸堤爬,还想跟张大奎决个雌雄。丁老二赶忙拉住他一条腿,低声对黑皮说:“别忙别忙!好汉不吃眼前亏。现在你上去,肯定又给他扔下来,这回说不定他会把你扔到河中心里去,那可不是好玩的。阿三,听老兄话错不了。”于是两个人像落水狗一样趴在河堤边,四只眼睛朝张大奎父女眨巴着。

张英见他们不敢爬上来,就说:“爹,咱们走吧,还要去接强强呢。”

张大奎发现女儿额头上肿起一个肉包,心痛地说:“阿英啊,你的心太善良了,他们把你打成这样子,我怎肯轻易放过他们。”接着张大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要打110报警。张英把他的手机按住,说:“爹,算了,何必跟他们计较。”

趴在水边的丁老二听说张大奎要报警,急得朝上喊道:“老伯伯,别……别报警!我们……我们下次不敢啦!”

第二天,张英到办公室不久,吵吵嚷嚷地从楼梯口拥上一帮人来,大概是跟上来看热闹的。丁老二背上背着一位老妇人,闯进办公室后,把老太放在沙发上,然后脸孔涨得通红,对老太吼道:“告诉你,你别想回家!家里不会有饭给你吃了。你要吃饭向他们讨,知道吗?他们是大厂,有的是钱,听到没有?”

“不,不!阿二,我……我不能呆在这里,你这忤逆的东西!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我要回去!”

“你要回来,我就把你送到火葬场去!”丁老二歪着头,看着张英:“大经理,要是我老娘瘦掉一两肉,我要你赔一斤,试试看!”说着,他冲出了办公室。

张英看着发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志明从财务科出来,拉住丁老二,说:“老丁,你……你不能这样,为几斤茶叶么,这样影响多不好,大家在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我们的饭碗都叫你们砸了,我怕啥影响!”

丁老二刚走下楼梯,唐二宝迎过来,说:“老丁,你这一手,就把那娘们将死了!舒服!舒服!”

在总经理办公室,张英正在安慰丁老太:“丁阿婆,别急别急,你儿子对你不好,我们不会对你差的,你尽管放心。”

徐志明紧蹙双眉,对张英说:“阿英,我们打110,让他们来处理!”

“不行!110来,肯定要把老太送还过去的,对丁老二批评一通,过后,丁老二仍然要把老娘送来的,多找麻烦!”

“那我们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把她送往旅馆,派个工人去伺候她,她呆在办公室里不雅观。”

丁老太不好意思说:“你们都是好人,我看得出,请你们给我大儿子打个电话,他在上海,让他回来,把我接到上海去。”

徐志明喜道:“这倒是好事。”他问了丁老太的电话号码,立刻给丁老太的大儿子打电话。丁老太的大儿子十分感谢公司,等几天出差回来,就赶到青龙镇,把老娘接到上海去。但目前,不能把老娘送到丁老二那里。

张英想了想,决定下班后把丁老太带往华家庄。

张英为丁大娘打扫房间,安排床铺,又开了空调,又调试了电视机,忙的不亦乐乎。

丁老太十分感激:“大小姐,你家真是皇宫啊,啥样都有,我家真是丑。我老大每月给我一千块钱,都让那小畜牲花掉了!一个月,我吃不到一次荤菜!真作孽!”

张英说:“丁阿婆,你放心地在这里住几天,你老大回来,把你接到上海,日子就好过啦。”

丁老太说:“是是,老大是个孝子,比那畜牲不知好了多少呢。”

天气很热,华银平来到张英的办公室,已是下午两点了。办公室里有一只三马力的立式空调,里面十分阴凉。张英见男人回来,又高兴又惊奇,说:“出去没长时间,怎么回来了?也不给我个电话。”

“怎么,当了大经理,就不欢迎老公来了吗?”华银平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边抽烟边讥笑自己老婆。

张英白了他一眼,立刻给银平拿了杯冷开水,端到他面前的沙发上。一弯腰在他的臂膊上拧了一把:“你也笑话我!”

华银平认证地说道:“老公笑话你是没啥的,今后,你做的事情,别自己笑话自己起来。”

张英低下头,没有说啥。

此时,银平发现老婆左额上有一个青紫的肿块,说:“你那里给老鼠咬了?”

张英习惯地按一按肿的地方,对银平笑一笑,没有说啥。

华银平懒得问张英,当总经理后的工作情况,驱车回华家庄去了。

2000型在水泥路上停了下来,华银平从车里出来。儿子领着一群孩子从屋里冲出来。儿子一边叫着爸爸,一面抱住父亲的一条腿,指着园子里在收晒干衣服的丁老太说:“爸爸,那是我们家新来的阿婆。”

新来的阿婆?华银平心里犯疑,哪来新的阿婆?阿黄好久不见主人了,此时,围着银平跳来跳去。平时,银平要弯腰摸摸它,今天心里有股气,他提起一脚,把阿黄提了个翻滚。阿黄啊呜啊呜的叫了几声,躲到一边,朝银平砸吧着眼睛。

丁老太迎过来,胆怯地问:“你是孩子爸爸吧?”

华银平板着脸,疑惑地问:“你是……”

丁老太显得更胆怯了:“我是,我多谢你家大小姐留我住几天,不好意思,我家老大马上回来接我到上海,多谢你们!多谢你们……”

华银平心里窝着气,真是莫名其妙的鬼事!

一辆小三轮车扑扑扑停在门前的水泥场上,丁老二和开车的从车上跳下来。阿黄窜出去咬住丁老二的裤管。银平帮丁老二赶走阿黄。

华银平:“老丁,你怎么来了?”

丁老二弯腰发烟:“接老娘接老娘!”

“你老娘怎么到我家来了?”

“是我鬼迷心窍,为点茶叶的事,我姓丁的做不像人!谢谢你们家张总,照顾我老娘,谢谢她!”

丁老二走到他娘面前,诚恳地说:“娘,是儿子不好!我们回去吧,下次,儿子再亏待你,你让大哥罚我,我绝不敢放个屁!”

丁老太指着儿子的鼻子恨道:“老二,你说得好听,娘还不知道你肚里想啥,你怕老大回来后,把我接去,以后不再寄钱你了,是吧!”

丁老二笑笑说:“你怎么说这种话,总说儿子讨饭,也要老娘先吃饱。我怎好亏待您呢。”

丁老二和开车的不由分说驾着老太太就上了三轮车。

强强急得大喊:“爸爸,快快,阿婆给他们抢去了!”

华银平对儿子大声喊:“他不是我们家阿婆,管我们屁事!”

小车开走了。

孩子一直追到村间水泥路上,看着远去的小三轮车,哭了。

华银平对儿子吼道:“哭个屁!你妈刚当上总经理,就出了这种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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