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张大少爷的微服私访

张大少爷的微服私访

巳时九点还没到,太阳就已经爬到了东面的半空,火辣辣的亮晃晃的,晒得让人难受,也晃得人眼疼,道路两旁看不到一点绿色,褐黄色的土地一片赤红,马蹄随便踩上起,都能带起一片尘烟。骑着快马走在这样的土地上,连陈剑煌这样的武夫和宋献策、徐宏祖这样经常东游西逛的老顽童都有些受不了,就更别说从小娇生惯养的张大少爷、张采和张清韵这三位张家三兄妹了,特别是张清韵,一边不停的擦汗,一边不断的埋怨,“臭狗少,都是你害的,要死不死偏偏想出微服私访的馊主意!哎哟,热死我了!”

同样汗如雨下,张大少爷装听不见,张大少爷对张清韵的双重性格是太了解了,穿女装时温柔贤淑,斯文有礼,穿男装时刁钻蛮横,无理也要搅上三分,所以张大少爷绝对不会去和男装时的张清韵纠缠,那是自找麻烦。这时候,在前面开路的一名东厂番役冲了回来,向张大少爷叫道:“大人,前面有一个废弃的村庄,尸臭味很浓,请做好准备。”

张大少爷点点头,先吩咐队伍停下准备,从怀里掏出两块棉布,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装满米醋的葫芦,倒醋浸透棉布,递一块给张清韵。没什么野外经验的张清韵惊讶问道:“干什么?”张大少爷解释道:“用这个包着口鼻,可以防臭,也可以防瘟。别小看了那个尸臭,比茅坑的味道还要恐怖。”

女孩子没有不爱干净清洁的,听张大少爷这么一说,张清韵赶紧接过棉布,学着张大少爷的模样包住口鼻,待所有人都准备好后,二十余人的队伍这才继续前进。又走了三四里路,一个废弃的村庄果然出现在眼前,东倒西歪的房屋,干枯见底小河,到处充满了绝望的气氛,而在空气之中,则到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尸臭味道,张大少爷一行虽然已经用蘸醋的棉布包住了口鼻,可还是觉得难以忍受,有些想要呕吐的感觉。

“狗少,前面太臭了,我们绕过去好不好?”难以忍受的张清韵恳求道。张大少爷摇摇头,“不,我要亲眼看看村子的情况。”说罢,张大少爷快马加鞭,第一个冲进了已是一片残垣断壁的村庄,张清韵虽然暗骂张大少爷不懂体贴自己,可也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跟了进去。

进得村庄,尸臭味更加浓烈,几乎是中人欲呕,张大少爷强忍恶心,寻到一间尸臭味道最为强烈的破烂房屋面前,下马踹开破门,进门直看得一眼,张大少爷就差点吐了出来,就差点没当场吐出来——房屋的地板上,两具已经分不出男女老少的腐烂尸体交叉横卧,无数白花花的尸蛆在尸体上爬来爬去,不断蠕动,把其中一具尸体的肚皮都给拱破,青黄色的肠子内脏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流满一地,恶臭异常,上面同样爬满了白花花的尸蛆,还有无数的大绿苍蝇受惊飞起,密密麻麻在房间中舞动乱窜,看得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跟在张大少爷背后的张清韵只看得一眼,马上就冲出房间大吐特吐起来。

“统计一下,这个村子有多少尸体。”张大少爷走出门外命令道。陈剑煌等东厂番役依令而行,片刻后,陈剑煌过来报告道:“张大人,发现的尸体一共三十七具,还有一些尸体可能在此之前已经被埋了,具体死了多少人无法统计。”

“一个村子就死了这么多?”张大少爷心中一沉,铁青着脸说道:“五月初我刚离开京城的时候,九千岁就已经下令山东灾区所有的州县开仓放赈,怎么还会饿死这么多人?”没有人能回答张大少爷的问题,但包括张大少爷本人在内,每一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样的情况,只怕绝对和地方官员的吏治脱不开关系。张大少爷也没纠缠,咬咬牙吩咐道:“上路,去滋阳城看看,咱们的滋阳县令杨炳御张老太爷,到底是怎么放赈灾救灾的!”

把已经吐出黄疸的张清韵扶上马,张大少爷一行匆匆离开了这个坟墓一般的村庄,快马加鞭赶往滋阳县城,一路上,饿死的灾民尸体逐渐多了起来,一具具尸体全都是皮包骨头,被野兽啃咬得七零八碎,惨不忍睹,沿途又经过的两个村庄,也和第一个村庄一样,尸骸遍地,毫无人烟。而张大少爷胸中的怒火也越来越大,终于怒吼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朝廷开仓放赈的粮食那里去了?我从江南送来的首批二十万石粮食,到底那里去了?”

“滋阳县肯定有问题!”宋献策斩钉截铁的说道:“滋阳县令杨炳御,曾经在天启二年的闻香教(白莲教支派)作乱时守住了滋阳县城,保护了世封兖州的鲁王朱寿镛产业,深得鲁王宠爱,所以民间传闻,连山东按察副使黃袞都不敢动他!有了这层保护伞,杨炳御只怕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山东按察副使不敢动他?那按察使呢?”张大少爷大怒问道。宋献策苦笑,答道:“东家,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山东按察正使袁崇焕袁大人,现在正在辽东当山海关兵备副使,那有时间来管山东的事?所以山东按察的实权,其实在按察副使黃袞手里。”

“山东按察使是袁崇焕?”张大少爷有些傻眼——如果说大明朝有谁是张大少爷最不愿打交道的人,那么他不是魏忠贤也不是东林党的人,而是这个争议不断的未来辽东督师,这个能力高低、人品好坏至今没有定论的袁承志老爸!宋献策没有注意到张大少爷的犹豫神色,只是点头解释道:“不错,虽说山东按察使只是朝廷封给袁崇焕的虚衔,没有履行过一天的职务,但他确实是山东按察正使。”

张大少爷搔搔脑袋,偷看一眼正在观察自己表情的徐宏祖和张采,苦笑说道:“到时候再说吧,先去滋阳县看看,如果真是滋阳县令杨炳御搞鬼,那么该怎么就怎么办——就算是袁崇焕,本官也是该参就参,决不姑息。”而宋献策和张石头等人听出张大少爷话里的弦外之音,不免面面相窥,实在搞不懂张大少爷为什么会对一个从没打过交道的袁崇焕这么顾忌?

说话的同时,张大少爷一行马不停蹄,终于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滋阳县城外,远远看去,曾经的兖州府治府、第七代鲁王朱寿镛王府所在的滋阳城十分雄伟,远超一般的县城。可是在重兵镇守的城门之外,却聚满了密密麻麻的山东灾民,一个个全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或坐或躺,在毒辣辣的太阳下面暴晒,哭声呻吟声不绝,而在城门旁边,还搭有一个大草棚子,棚子下面冒着烟,似乎正有人在那里生火。张大少爷一行也不急着进城,一起下马,把马匹集中在一起交给两个东厂番役看守,剩下的人则全部随着张大少爷步行走近城门,到灾民中间查探实情。

步行片刻,张大少爷一行逐渐走进灾民人群,相互散开在近距离观察情况,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张大少爷所剩不多的良心难免有些发疼,这些灾民几乎每一个人都是瘦得皮包骨头,饿得奄奄一息,在烈日的暴晒下萎靡呻吟,不时还能看到失去亲人的灾民趴在尸体上号啕大哭,凄凉场面让人不忍卒睹。张大少爷心下益发不忍,看准一个坐在地上呻吟的老人,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操着货真价实的山东口音问道:“老人家,太阳这么大,你们怎么不进城去,找个阴凉的地方避避太阳?”

“小伙子,你是外乡来的吧?听口音,好象是东昌的?”那老人抬头看了商人打扮的张大少爷一眼,有气无力的反问道。张大少爷点头,答道:“俺是东昌府临清人,今天刚到滋阳。”

“东昌临清人?小伙子,你有福啊。”那老人叹了口气,艰难的说道:“听说你们那里出了一个姓张的大官,山东的大官都要拍他马屁,都跑到东昌府去接他了,那里受灾的百姓也跟着沾光。俺们滋阳人就惨了,鲁王爷嫌俺们进城太多,到处要饭,弄脏了街道,就让县太爷和军爷把俺们都赶出来了,本来俺们在城墙脚下盖了一些草棚子,可以躲躲太阳,县太爷又嫌俺们弄乱了县容,又把俺们的草棚子都给拆了。”

“清理县容?你们以为你们是大明城管啊?除了公务员的房子不敢拆,烈士陵园也敢拆?”张大少爷心中更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指着那个正在冒烟的草棚子问道:“老人家,那么那个大草棚子怎么没拆呢?”

“那是放赈施粥的粥棚,所以没拆。”老人答道。张大少爷点头,又问道:“那他们一天施几次粥?两次?三次?粥稠不稠?象这样的防赈粥棚,滋阳县有几个?”

古代生产力不高,再清廉的官员和地方官府放赈,每天也最多只是早晚两碗米粥,现在是正午,滋阳县的粥棚就在生火冒烟,这点相当不符合常理,所以张大少爷才有此问。不等那老人,旁边一个青年灾民已经骂了起来,“一天施粥两三次?狗屁!滋阳县就这么一个粥棚,一天就中午这一顿麸子水,喝下去一泡尿就没了!”

“麸子水?”张大少爷和跟在左右的张清韵、陈剑煌交换一个眼色,又试探着向那青年灾民问道:“小哥,听说朝廷不是下令让灾区州县开仓放粮了吗?怎么你们还在喝麸子水?还有,我听说有一个钦差大人已经从江南送了二十万石粮食到山东灾区,赈济灾民,怎么,还没给滋阳送来么?”

“放屁的赈!赈屁的灾!”那青年灾民怒气冲冲的说道:“五月初,俺们听说朝廷下旨放赈,都跑到了滋阳县等着放赈,可县太爷根本就不放粮,每天只给俺们喝一碗麸子水,饿死无数的人!上个月,济宁那边倒是送来一些粮食,听说是江南运来的赈灾粮食,俺们还以为可以吃顿饱饭了,可不曾想,粮食运进了城就不见了,粥棚里煮的还是麸子水!本来俺们听说济宁那边施的是稀粥,吃了勉强饿不死,就都想到济宁去吃赈粮,可是往西走出还没十里,狗县令就派军队把俺们赶回来了,说是济宁邻近运河,不能让运河上来往的官船看到俺们,丢了滋阳县和兖州府的脸!”

“唉,这就是命啊。”开始那位老人哭了起来,流着浑浊的眼泪说道:“老天爷不开眼,把俺们生在了滋阳,摊上现在这个县太爷。俺家隔壁的小三子饿得活不下,拿独儿子和别人换了儿子煮了吃,小三子倒是吃饱了,他媳妇儿却上了吊,命,命啊。”哀叹着,那老人把脸埋在膝盖上,难以遏制的大哭起来。

张大少爷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冲走,免得自己的眼泪当众流出,张清韵和陈剑煌从后面追上来,张清韵咬牙切齿的说道:“狗少,进城,找狗县令算帐!我支持你,出了事我和你一起抗!”张大少爷努力忍住眼泪,摇头说道:“先别急,再看看,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带着张清韵和陈剑煌又转了一圈,打听到的情况大同小异,魏忠贤命令灾区开仓放粮的公文确实送到了滋阳,不少滋阳难民也听说过风声。同时张大少爷先期送来的赈灾粮食,兖州知府孙朝肃也确实分拨了一批给滋阳县,可不管是滋阳县原先的存粮,还是张大少爷送来的赈灾粮食,滋阳难民都没见到一颗一粒,每天吃的都是清得和水差不多的米糠麸皮粥,至于粮食究竟去了那里,那恐怕就只有滋阳县令杨炳御自己说得清楚了。而怒容满面的徐宏祖、张采与张大少爷会合后,又给张大少爷带来了杨炳御其他劣迹——乘着山东大旱的机会,滋阳城里的不少士绅都乘机以二、三十斤粮食一亩田地的价格大肆兼并土地,到灾民中间低价购买年轻女子淫乐,而杨炳御不仅不制止打击,反而经常派人到一息尚存的乡村催租催税,闹出不少人命。

“九千岁没给山东免税,这点我倒知道。”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如果免税的话,你们信不信,滋阳县衙肯定逼税逼得更厉害。因为他们现在收的税需要上交朝廷,他们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不怎么上心——可如果免税的话,收的钱就是他们自己的,他们只会逼得更厉害。九千岁出身贫寒,可是太清楚下面的这些道道了。”说到这,张大少爷又狞笑道:“不过没关系,光是贪墨赈粮这条,就足够杨炳御受的了!”

“大人,杨炳御是鲁王爷面前的红人,请谨慎行事。”陈剑煌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张大少爷狰狞一笑,哼道:“鲁王?大明宗王根本无权干涉政务,我怕他做鸟!走,到粥棚看看去,先把杨炳御弄出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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