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此情无解

唐玄清鲜少去宋府,大多时候是宋子娄找来唐府,但自小的玩伴宋府上下都面熟得很。

管家罗伯领着两位客人去宋子娄屋里,一路上嘴上疑惑不已,“少爷今日惨白着脸回府,饭也没吃一口,一进门就将自己反锁在了屋里,只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谁也不理,像是怀了极大的心事。唐少爷来得正好,一定替老爷好好开导开导少爷。别的不说,饿坏了身体可怎么是好。”

君歌暗自奇怪,这可一点不像子娄,他总也乐呵呵的,像是没有烦恼。

罗伯将人引至少爷门前,叩着门扉轻轻敲响,“少爷,有客人来找……”

里面一声不响,仿似无人,罗伯略带歉意地看一眼唐玄清,再度将门叩响,“是唐少爷来寻你。”

这一回里面传来一声轻响,半晌宋子娄厌厌的声音闷闷响起,“等等。”

他有些没精打采,裹了条被褥将自己从头包到了脚,只露出一双没了笑意的狐狸眼,全没了往日的神采。见君歌也在,掀了被褥,露出整颗脑袋,强打精神挤出一丝笑。

君歌大吃一惊,趋身向前,“子娄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宋子娄连忙摇头说不是,“只是今日似乎有些累。”

君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思很快便被屋里精巧的小玩意儿勾了去。待征得了宋子娄的同意,立刻忘了此行目的。

唐玄清直言问他怎么回事?

宋子娄面上神色变换得很有故事性,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置信。招了招手,与唐玄清退到一边去,仍旧有些难以启齿,只觉如坠云端,糊里糊涂,“玄清,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唐玄清只是静静看着他,知道这会儿聆听最重要。

只见宋子娄酝酿良久,接着深吸一口气,憋了半晌却是泄气一般地吁出来,扯过被褥难为情地再度盖住了脸,“不行不行不行……”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说不出口。

怎么说得出口!

宋子娄垂着脑袋纠结得不得了,唐玄清抱着手睨他,很同意他方才说的话,他确实不太对劲,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

苏衍的身影再度在宋子娄的脑中浮现,他那表情像是活见鬼,捧住脑袋狠命甩了甩,大部分的音像渐渐消失不见,只那双眼朦朦胧一直挥之不去。怎么会这样?他对苏先生明明仅是单纯的敬慕,绝不掺杂一丝非分之想。

“子娄,这个是什么?”君歌手中拿着九连环,叮叮当当地凑近前,一脸的好奇难抑。

宋子娄闻声抬眸,不期然撞进她那双熠熠生辉分外好奇的眼,一时之间脑海中那双挥之不去的眼变得清晰明朗,像是云开月明一切都明了,却不由愣在了当场。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原来似曾相识的那双眼,属于小歌儿。其实很好确认,只是他心中下意识地害怕承认。

心中荒谬的假设已无法成立,这是件喜事,可宋子娄却无法开心起来。

原来长驻心中的那双眼属于小歌儿,那又算是什么?

“子娄?”

君歌的声音令宋子娄回神,他慌忙错开眼,落向她手中轻轻摇晃的银扣,心情复杂地回道:“这是九连环,可环环相扣,也可分离拆解,但若是不得门道,便要陷入无解的循环。”

君歌一脸神奇,果然是能拆解开的,可她方才摆弄了好久也不得门道,“子娄,这要怎么解?”

“解?”宋子娄答得有些恍惚,不知在为谁作答,“大概解不了了……”这样的情况并不比之前要好。

唐玄清在一旁顺手接了去,虽不声不响,却明显在为她演示。

将两人送走,宋子娄蒙头倒进床里,狠狠敲打自己。趁着念头刚起,一定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子娄怎么了?”君歌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道:“怪怪的。”

唐玄清不响,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也跟着古怪起来。

宋府距离唐府并不多远,早前的马车已被先行打发回了府,于是两人悠悠然并肩漫步回去。

君歌不时摆弄着九连环,兀自沉迷其中,唐玄清不时扯一扯她的袖摆,引着她避开身前障碍。

忽而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姑娘。”

君歌原本还不察,身后轻轻又是一声唤,“沉迷九连环的小姑娘。”

君歌终于注意到可能是在唤自己,回头但见胭脂铺前停着软轿,轿前头戴帷帽的女子,手中挥着一方巾帕,朝着她款款而来,君歌一愣,往身上摸了摸,忙提步迎了上前。

那女子将巾怕交还君歌手中,君歌道了声谢,抬眸见微风撩起罗纱一角,隐约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颚与殷红的唇,香风阵阵萦绕。君歌有一瞬目眩,待反应过来时,那女子已回身进了胭脂铺。

唐玄清等在原地,对她的冒失已见惯不怪。君歌收好巾帕回到他身边,回头再看一眼,忍不住道:“好美的姑娘。”

大概是被那女子的貌美震撼到了,跳脱的思维令她终于想起了正经事来,她想要问的事有些不那么容易问出口,一时半会儿不知该如何婉转的她,憋得实在有些难受。

她的求知欲唐玄清已强烈的感受到了,侧头看她一眼,皱着眉头道:“有话就说。”

“大少爷,”君歌望着他,尽量委婉道:“你喜欢姑娘吗?”

这叫什么话?唐玄清对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理解,“什么?”

君歌面上有些羞赧,绕着手指道:“就是……就是相比男人,大少爷更喜欢姑娘对不对?”

他又露出了看见毛毛虫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咽了咽唾沫,居然还有胆量问:“对不对?”

相比男人更喜欢姑娘对不对?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忍不住黑了脸,更何况她这话问得很有问题,感觉怎么回答都无比怪异。

他抱着手臂,劝慰自己她一向如此,其实应当没有恶意,撇开脑袋,弧度极小的点了点头。

却听她紧跟着又问一句,“怎么证明?”

唐玄清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被瞪得缩着脖子往后退开一步,见他甩了袖子愤怒地往前走了。

唐玄清觉得自己之前想要与她好好相处的想法简直见了鬼,这丫头的脑袋一定曾被门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