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蜿蜒进镂空雕花的半掩着的木门, 这是意大利街头一处中国杂货店。中式的建筑风格,还有柜台边穿着贴身短袖旗袍的女人,快裂到腰部的开口露出修长的交叠着的腿。
“……还是没有消息吗?”
低垂的睫毛扑出浅淡的阴影, 声音如同呼吸般轻微。
“……只能确定当时玛蒙确实在从意大利到日本的私人飞机上, 飞机爆炸后人就失踪了, 没什么实际的进展, 一直都是这种程度的调查, 根本就是无用功啊。”
“哦,那继续找吧。”
“喂,这样值得吗?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 要是玛蒙活着,他早就自己回来了。”
“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一直找的。”
“真是……”
“再啰嗦就当掉你。”黑色的话筒被搁在话机座上, 店主人闭上眼睛躺在靠椅上, 头上绣着S的绑带垂挂下来, 罩在耳边。
转眼就是三年了,距离最后一次见到玛蒙。而自己终于还是因为脾气失控闯祸, 不得不离开山本大叔到意大利来。
“咚——”杂货店里的老式钟表发出报时声,指针停在六点。
“下班时间到了。”纱容睁开眼睛,放下搁在额头的手掌。
“菲尔。”
纱容走到零散着小物件的柜台边,把那个在拨浪鼓、木质陀螺、孔明锁的一堆小玩意之间呼呼大睡的小孩抱起来,湿嗒嗒的口水从菲尔的嘴角流下, 连到木质柜面。
“脏小孩。”
帮菲尔擦掉口水, 纱容让那颗仰后颠着的金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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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发出细微的叮铃声, 纱容单手抱着菲尔, 一边旋转钥匙推门进去。
换掉鞋子踏进玄关, 纱容把菲尔搁到一楼大厅的摇篮里。转而到一边的更衣室换了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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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你又不换鞋乱跑了吗。”
循着大厅浅薄的脚印来到二楼, 纱容推开小客厅的玻璃门。
白色主调的客厅里,孔雀蓝绣碎花的猫脚凳安静坐落在玻璃茶几边,白色的沙发横靠墙面,金黄色的雏菊落下花瓣来。白色的衬衫和黑色丝袜一同褶皱着,贝尔的外套挂在沙发边沿,女人的内衣飞出来罩在雏菊上,小小的雏菊不堪承受地摇晃着腰折。
纱容安静地看着沙发上的两个人。
男人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女人的长发,舌头滑过白皙的耳畔肌肤,女人的卷发被撩到一边,几缕缱绻又多情地在那带点雀斑的细腻皮肤上颤抖着。涂着红色有着贴钻的指甲在男人的衣服上面摸索着,在动作中带动衣服上缩,露出男人精瘦得甚至纤细的腰肢。
“贝尔大人……”坐在男人腿上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贴近,“快点给我……”
“嘻嘻嘻,”贝尔的手指顺着女人的腰肢往上,握住女人圆润的肩膀,抚摸上她纤细的脖颈,一个转身将对方压在身下,贝尔勾起女人的下巴,“王子才刚酝酿了一点兴趣呢。”
“贝尔大人好坏……”被□□潮湿的美瞳满含委屈,随即一怔,“那个女人是谁?”
“哦?”贝尔转脸,露出尖秀的下巴,像是刚注意到纱容般惊讶地顿了顿笑容,继而满不在乎地坐倒在一边的沙发上,长腿搁上案几,“嘻嘻嘻,你回来了。”
“贝尔大人?她是谁?”一边的女人贴近贝尔,将上半身紧紧依靠着他的手臂。
“嘻嘻嘻,谁呢?”贝尔翘着二郎腿,转身给了身边的女人一个湿嗒嗒的热吻,“嘛,王子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挑衅地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手指摸索着身边女人的下巴。
贝尔大大勾起的嘴角像是嚣张的兵器,带着嗜血的锋芒。
那个笑容在达到极限之前倏忽僵硬,用力上翘的嘴角不可思议地垂挂下来。
“喂……”沙哑的嗓音在喉结滚动后泄露,贝尔的手指略微僵硬。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坠落,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一场默片,下着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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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师妹离家出走了吗?贝尔前辈被抛弃了啊。”
弗兰掏掏耳朵,“贝尔前辈在玛蒙前辈失踪的时候趁虚而入,又怕纱容师妹不在乎自己,想找个女人刺激一下师妹。可是呢,刺激到了自己又心疼了,前辈你这是何苦呢,横竖都不是找虐吗。”
三把小刀插入弗兰的心脏部位,贝尔一脸不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被虐了?”
“Me要是说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奸诈狠毒的前辈你是不是要扎我双目啊。”弗兰淡定地拔刀子。
“怎么?”
“没啊,me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虐到前辈你自己清楚啊,不过me觉得前辈你和师妹的关系没有玛蒙前辈牢靠呢,me也许可以考虑追纱容师妹,反正你们除了同居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弗兰面无表情地摸下巴。
“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就试试吧!”
小刀像扇子在手中打开,贝尔神情中显而易见的愤怒让笑容变得扭曲。
“哦,那me就等师妹甩了前辈在出手吧……哎呀,前辈你的刀子又不小心掉了,me长得又不像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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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容吻了吻菲尔的睡颜,菲尔胖乎乎的小脸蹭了蹭柔软的被面,脸颊因为呼吸微微起伏。
“妈妈……”小小的嘴里吐出含糊的句子,菲尔的嘴角露出吃到糖般满足的笑意。
纱容凝视菲尔一会儿,起身走出卧室。
没有开灯,一切都浸泡在幽蓝的夜色中。闭上眼睛像是在深海呼吸,可以想象鱼儿摆动着安静地游过。
很轻的一阵音乐响起,如同海底波浪一样自然,是来电铃声。纱容顺手关上门的同时将手机按了静音。发亮的手机屏幕上是坚持不懈的渣玊子。纱容皱了皱眉,随即按了挂断。
走进自己的卧室,将手机搁在床头柜,纱容倒在床上。微冷的冬夜,没有开暖气,穿着蓝色细条纹棉质睡衣,冰凉的空气从打开的两个纽扣的衣领处渗入,锁骨清凉。
躺在一边的手机再次响起来,震动带着机身微微挪动。
纱容转了转脸,埋进一遍的被子——柔软但是还不够温热、足够缱绻的蚕丝被。闭上眼睛不闻不问,然而手机震动固执地一直不断,撩拨得她的神经微微烦躁。
大概十分钟,也许半个小时,纱容睁开紧闭的眼,对着恍惚的天花板叹了口气。
“莫西?”
“……”沉默片刻,那边传来贝尔略微沙哑的声音,“外面的月亮很好,落在花架上的月光湿湿的,我窗外有一朵玫瑰开了,你要不要出来看一下,周围大楼的灯都关了,夜色很好,你那边的阳台很高,可以毫无阻碍地眺望天空。”
回答贝尔的是久久的沉默,然后纱容关掉了手机——关机。
在床上躺一会,可以看到窗外很远的地方投射着月光,离得那么远以至于像是远处的浅海的微光。低处楼房的房顶就是静默的岛屿。
不知道躺了多久怎么也睡不着,放着肖邦的降E夜曲也无用,但是也可以将就就一夜,然而却开始无法停止地想一些人和事。过去的记忆,没有重量的但却浓墨重彩地登场,不至于窒息而接近于要了无声息地窒息。真是难以想象……竟然这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关于爸爸,妈妈,还有玛蒙……纱容猛地睁开养神的眼,静静地瞪视黑夜,然而终于无可奈何,抓着件外套随意兜在肩上向着客厅外的阳台走去。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纱容摸索着落地窗的旋转锁打开——很清脆的一声响。
连着窗帘把门一起掀开的时侯,高楼风一下子把窗帘扑打在她脸上,整个的看就好像她嵌入厚重的画布中。吊兰的垂影被月光剪裁,细草微叶在夜风中摇曳蒲姿。
“Ciao。”
纱容转头就看到隔着一米多的隔壁的阳台的围栏,贝尔菲戈尔和其上的玫瑰剪影。
“我在隔壁套房,要不要……”
没等贝尔说完,对面的人已经利落转身。
纱容将玻璃门迅疾大力地拉上,门框因为碰撞发出闷声,但是并不是那种门合上的硬的脆响。抓着门框的那只修长纤细又骨节明晰的手在月华中被洗去了颜色。窗帘顶部的滑动轮随着推移滚动发出只啦啦的声音——急促而有力的声响后,贝尔背光而幽深的脸以及被渡了玉色的身影轮廓更显修长地映在眼前。
纱容静静地抬头看着贝尔。
贝尔猛地向前一步,连着对方飘飞的发丝都抱住。
“我……”梗住的咽喉音让纱容的心莫名跟着泛上一阵酸楚。贝尔像个任性的孩子把脑袋用力塞在纱容肩膀上,浸透他的寒夜冷气随之扑鼻而来。“我要回家。”也许成熟的男音在优雅如提琴的同时带着害羞的撒娇以及惴惴不安。
纱容没有说话,她伸出一只手,放在贝尔得背上,轻轻拥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