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抬起头,夜雾很重,看不清是谁,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江落落拼命睁大眼睛,还是辩不清对方的模样,她擦了下嘴边的血迹,轻轻地问:“为什么说我逃出来了?”江落落站不起来,她的浑身就象泡过的粉丝一样,软了。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站着,但江落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似乎让人觉得喘不上气。现在随便一个人都怀疑瑾王世子遇袭跟我有关了吗?怀疑就怀疑吧,“哇”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似乎心口舒服一些,不再痛楚了,大概是痛得麻木了吧,信任与尊敬的人都在怀疑她,却无法解释这样的巧合,要杀要剐由他们去吧,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吗?虽然冰雪天地朔风刺骨,但心中好歹还是有一星温暖,那就是,南宫越程始终相信她!
轻轻咳了两声,没有理那个少年,江落落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拍响了秦家旧屋的大门。来开门的是大牛,江落落的样子吓坏了他:“落儿姑娘,你怎么啦?”江落落朝他笑了笑,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没什么,我太累了,想在这儿睡一觉。”大牛点了点头,把江落落送到已装弄好的那个房间,原先是司徒霁云养伤曾住过,江落落躺了下来,丢丢也走过来照顾她,江落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嘴唇动了动,便闭上眼睛,似乎被褥上还留有司徒霁云身上的那种竹叶清香。
醒来的时候,南宫越程坐在旁边,趴睡在床前,呼吸很均匀,显然是守候已久,左手还紧紧拉住江落落的右手,体贴的关怀使江落落的眼眶湿润起来,多好的哥哥!心上人还没有康复,他就来探望自己,显然因为她一个人单独外出心中放不下才过来看她。她轻轻伸出左手盖在了南宫越程的左手,南宫越程立即有反应睁开了眼睛,正对上江落落那温润清亮的眼神,那是自家小妹跟在他背后唱《捉泥鳅》的眼神,带着期盼,带着亲昵,还有些许欢喜吧!南宫越程支起身来,轻轻抚了抚江落落的脸庞说:“昨天你走了,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哥哥真没用,无法为你争取一二。”说着南宫越程眼圈红了,“小妹,无论别人怎么说你,哥哥都坚信你没有做过那些卑鄙的事情。我南宫越程的妹妹怎么可能是这种无耻之徒呢?”江落落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坐起来,抱住南宫越程放声大哭,一直哭到失去知觉。而抱着江落落的南宫越程手臂开始发抖,心痛得揪成一团乱麻,他非常担心这个妹妹很快离他而去,转身对钟虎道,“去请赵太医。”
钟虎应声而去,门开了一下,走进来一位翩翩佳公子,竟是顼晏!他拿出一粒药丸,捏碎了让江落落吞了进去,“顼晏,你和恩师这次把她弄成这样,只是为了抓住那个凶手没错。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小妹她若是身子再差些,也许就……”南宫越程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气息喷到了怀里江落落的脸上,她动了动,在南宫越程身上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昏睡。而顼晏则冷冷地看着南宫越程怀中的江落落,眼眸的神色转变得凝重,愈发深不可测。
南宫越程没有把江落落放在床上,而是将她搂在怀里,抱得很紧,他很担心一放手,江落落便从此离他而去,自己又没有妹妹了,也许两任妹妹的离去,才让他无法接受女子,转而好男风了?南宫越程不敢想,别人无法理解他为什么把这个半路认来的妹妹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世界唯一和他有共同语言,又关心他、懂他的人,就是面前这个柔弱得象一片车前草的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初次见面,南宫越程就觉得她象田间的车前草,虽不起眼,但用处极大。
他怀里一直抱着江落落,巨大的幸福感包裹着,找到了心爱的人,还有个聪明善良的妹妹,这一生应该很完美了。只是,这个玉匙之事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南宫越程觉得非常奇怪。
“爷,赵太医来了。”外面响起了钟虎的声音,丢丢和大牛,两个人吃力地将一大盆水搬进了江落落的卧房,放在床头底下。赵太医觉得奇怪,丢丢解释说:“落儿姑娘说了,炭火太烈,会带走身体内的水份,让人咽喉不适或者鼻咽干痛,放盆水会好一些。她说放炭火的地方,都必须放水盆子。”赵太医捻须点了点头。
南宫越程将江落落手腕上的衣服卷了些上去,赵太医一搭脉,心中暗惊,这个小姑娘怕是时日无多,好好调养,也许还能有三两年活,若是这样大喜大悲,可能连半年都撑不了。
或许是感觉有人在触摸自己的手腕,用力睁开眼皮,好象是爷爷在跟前给她探脉,江落落半睁着眼迷迷糊糊说着:“爷爷,你咋这么久都不来看我?”赵太医傻眼了,这丫头怎么管他叫爷爷?谁不知道他妻子早逝,儿子和孙女在前些年战乱中早就被乱军杀死,全家独活他一个。
没等赵太医回过神来,冷不丁江落落甜嫩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爷爷,我要吃葱油面!”有个小丫头叫他爷爷,那种亲昵自然的撒娇语调他心里暖烘烘的,但同时又觉得很心疼,便说:“好,乖妞妞,你好好睡觉,一会儿爷爷给你做葱油面,煮好了叫你啊。”爷爷又叫她乖妞妞了!江落落点点头又陷入昏睡。
南宫越程很担心,转头问道:“赵太医,很是抱歉把您这会子叫来。小妹她,总这样昏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赵太医轻叹口气说道:“世子爷,咱们借一步说话。”南宫越程把江落落平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再三叮嘱丢丢在跟前不错眼珠地盯着。
江落落睡得很沉,忽然有人大声喊她:“落儿!”
“谁,是谁在叫我?”声音如此的苍老和陌生,究竟是谁?江落落感觉身上在起鸡皮疙瘩,大概是因未知而害怕,撑起来坐在床头。
却听那声音继续说道:“为何还逗留此地?”眼前出现一个怒容满面却又鹤发童颜的白衣老者,江落落觉得很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只是傻傻地问道:“不在这儿,我应该去哪里呀?”
那人手一招,落落胸前的玉佩便腾空而起,象是有人在眼前播映球幕电影那样,前方是高山,随着玉佩的移动,雄巍的高山,玉带似的江水,江落落刹那间发现,那个地方是童年常玩耍的地方,叫落云山!山上有个落云台,在落云台上将玉佩揿进去,另一块一模一样的金佩也揿入以后,落云台便会移动至一边,露出落云台下的一个密道,“这个密道是做什么的?”
老者只是叹口气,拂了拂须,“此事迫在眉睫,不可延误!”长袖一挥,眼前的万里沙场染将血红,不止是西齐,还有路、北坚、南韶,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地方,眼睛能看到的,尸横遍野,江边、山下、染得血红,鼻中充斥着血腥味,哀嚎声不停传入耳朵,江落落觉得整个人头快要痛得爆炸,有人抓住了她的脚,江落落低头一看,是南宫越程,那个疼她入骨子的大哥!把他抱在怀里,此时的南宫越程只是动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只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她,静静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大哥-------”江落落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晃着南宫越程的身体,但是,那身子开始凉了,那双向来带着宠溺围着她转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江落落望着没有生气的四周,见天际,那红日已渐渐沉下去,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在心头萦绕开来。“大哥!”江落落再次呼唤。
“来了来了,大哥在这里。”有人摇晃她,有人用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掌,“爷爷在这儿,别哭了。”
“爷爷?”江落落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关切的南宫越程和“爷爷”,江落落心下一宽,一把抱住南宫越程,“大哥你没死真好,你不许死,我不让你死。”
南宫越程把江落落轻轻搂在怀里,“大哥当然不会死,大哥要看落儿嫁出去呢。”江落落转头看向赵太医,这个人的眉眼与爷爷非常相似,但目光中还有一些不同的东西,爷爷眼中更多的是平和,而这个老爷爷眼中更多的还是温润的善意,一种亲切感由然而生,江落落一把抓住赵太医说:“爷爷,你是不是忘记葱油面咋做了?”脸上顺带了一副受伤的表情,这个不是她的爷爷,兴许,是不会做葱油面的。
赵太医一窒:“谁说爷爷不会做葱油面了?葱油面是爷爷一绝,你等着,爷爷这就给你去做。”
江落落很不舍地放开赵太医的手,“那爷爷要多煮几碗,让大哥也尝尝。”
“哎,哎!”赵太医乐呵呵地答应着,居然有人心心念念他的葱油面!那一脸期待的小眼神跟他死去的孙女真是如出一辙。
江落落又抱住南宫越程的手臂出神,“落儿,你又发呆了?”南宫越程戏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江落落一想到那个梦境,轻轻地说:“大哥,我身上这块玉佩,你见过吗?”江落落说着,将玉佩取出,玉佩的中心多了一滴江落落的血,虽已干涸,但由于这块玉的作用,似乎血都变得有些透明。
南宫越程一见这玉佩吃了一惊:“这,这是朔王当年随身之物的麒麟佩,你怎么会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