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
洛少华最先唤出声来,声音里的惊喜数也数不完,道也道不尽,满满的填塞这个空旷的狩猎场。
洛少飞回过神来时,三哥已经满脸笑意的站在自己身边了。
而韩烟,拿着那个被穿了心的苹果,一步步朝他靠近。她的步履很沉稳,没有受到惊吓,而且目中的温暖骄傲更加浓烈,浓烈到他忍不住把整颗心都浸泡了进去,心甘情愿被她融化。
“嗯,能成不能成之事……的确有点儿大将风范。”
舜帝此时的表情较之前,稍稍柔和下去,看来是不打算追究洛少飞的责任了。
韩烟、洛少华相视一笑,心头不免轻松下去,连忙夹住兀自发愣的洛少飞左右胳膊,三人一起跪下谢恩。
一旁脸色铁青的小郡主却气大了,眼中怨毒如刀剑,恨不能切切实实戳上洛少飞几刀!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能狠狠对付韩烟这女人一把,这男人却偏偏半路杀出来,把她维护了过去!
多管闲事的男人,真该叫他一辈子当个残废!
回将军府的一路上,洛家的小少爷几乎是用飞的。
以往他打架大获全胜时,都不曾欢脱成这样,洛少华不使轻功完全追不上他的速度。
追不上,索性不追了,他渐渐停下脚步,扶着膝头喘了几口,冲那不住往家飞奔的人儿笑道:“这小子……手伤这么多月来,何曾有过这精神头?最开始听大夫说以后可能再也耍不了飞刀后,甚至窝在房里颓废了大半个月……这会儿可算是活过来了。”
韩烟回头看了眼落她身后的他,不期然也笑起来。
是呢,在见到他还能那样帅气的扔出飞刀时,她曾无比庆幸,庆幸她曾经带给他的那些劫难,没有真的把他变作一无是处的废物。
否则她会愧疚一辈子。
“娘,原来我的手还可以扔飞刀!皇帝陛下也夸我有出息!你今天真应该呆在狩猎场,看看你的小儿子给你争气啦!”
尚在家门口时,两人就听见洛少飞扯着嗓门的欢快大呼。下一刻,却有棍棒敲打在人身上的闷响,两人一惊,齐齐看去,居然是闷头冲进家门的堂堂四少爷被两个家丁用长木棍撵了出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洛少华连忙上去给洛少飞解围。
两名家丁也是颇为无奈,道:“三少爷,对不住了,一切都是夫人吩咐的,要我们见到小少爷先揍一通,然后捉了给她发落。咱们也只得听命行事。”
说罢,更加歉然的朝洛少飞看去,“小少爷,得罪了
。”
洛少飞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这样被反剪了双手扔进家门。
韩烟和洛少华再次对视一眼,两人的想法总是能撞到一处去,之前是同时因洛少飞的手感到高兴,这一时,却是同时因他之前险些酿的祸患而担忧了。
果然,两人并肩走入将军府,大堂正中,已有一人满面冷霜的端正坐在主座上,正是高盛华本人。
“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家会受到这待遇,洛少飞一脸莫名的杵在原地。
“跪下!”高盛华突然冷喝。
全无预兆,洛少飞吓了一跳,却还是乖乖听话的跪下了。
“上家法!”
哪想,娘亲又抛出一句让他料想不到的话。
这下无论如何也乖巧不下去,他抬起一张惊诧的脸,不解道:“为什么啊?我做错什么事了?”
韩烟这时也一并走出来,正要开口,高盛华却直直朝她看来,“韩姑娘,你是将军府的客人,不过客人终究还是外人,我不希望你屡次插手我将军府的内务事。”
她明白,这是指的上次她替洛少飞说情的事。
这位高夫人似乎不是很喜欢她的伶牙俐齿。
洛少华冲她使了个眼色,劝她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敢贸然上前。
高盛华的脸色……实在是过于难看了点。
韩烟到底没有动作,只是沉着脸色朝那边望去,高堂上的人,已经开始教训起来。
“你在狩猎场上的事,为娘都听说了,知不知错?”
“……不知。”
洛少飞诚实的答,并没有顶撞的意思。
高盛华却一掌拍下去,当场打翻了几上的一个青花瓷杯,“你当众对陛下不敬,差点给洛家造成大祸,竟然不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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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何出此言?皇帝陛下根本没有罚我,甚至表扬我了,我哪里给洛家带来祸患?”
站起来,高盛华既愤怒且失望的冲着振振有词的小儿子走来,“好,那为娘问你,我们将军府上下俱是舜国肱骨之臣,比起开国元勋的平阳王府来说,孰轻孰重?”
“……一般重。”
站在外人的角度,他如此答。可作为将军府的儿子,他其实想说的是,将军府的分量没有任何一个别人比得上。
“哼,你倒还没有那么夜郎自大。”高盛华笑了笑,笑容并不温柔,“那你把将军府和平阳王府同时摆在陛下面前,让陛下分个高下出来,是作何意思?你是想当众让陛下落我们将军府的面
子,还是想陛下当众落平阳王府的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少飞略略低下了头。
“你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说话做事从来只由着自己的意思,你根本不会多动脑筋去思考自己所做所为的后果。”
“你只晓得一腔热血想做好事,所以陛下的脸面不重要,陛下会不会难堪你也不在乎,陛下会不会因为你的大言不惭而问罪将军府,你也通通不予理会,你只要尽快澄清一个女孩子的无辜就好了。”
“这好比你在泉州单枪匹马杀进人家贼窝时一样,你只想着拯救姑娘们于水火,却没有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你也不在乎会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横冲直撞,天真愚蠢,你竟还自以为在猎场射准了飞刀是件多么光荣的事?那其实不过是陛下宅心仁厚,有意放过你罢了!”
高盛华全然不顾小儿子的白脸,劈头骂着,“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样子?一次接着一次闯祸,从来没有消停!又为什么洛家所有的儿子都有能耐有本事,却只有你废物一样,一事无成?”
她捎带辱骂的言语与姿态,已经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待儿子了。
洛少飞跪在地上,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狡辩,因为母亲说的话大多都是对的,哪怕用词遣句真的很恶劣,叫他扎心一样疼。
高盛华此时也骂够了,甚至骂累了,所以又坐回了座位上,直直审视起面前这个低头不语的小儿子。莫名的,对这孩子十八年的隐忍,时到今日,好像终于走到了尽头。
她微微握起拳,心头猛然窜进一阵冷风,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涌进一股可怕的冲动。
就快要按捺不下去了。
或者说,已经按捺不下去了。
不带慈爱的双眼渐渐眯起,高盛华紧紧把住座位的扶手,觉得齿间这阴森森的话,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吐露出来,“少飞……你可知道,有时人犯错,是不能一个接着一个犯的。也许为娘如果再如此纵容你下去,没准你哪天酿场大祸,整个将军府都会跟着你完蛋。”
“避免如此,不如为娘早早便狠心一次,断了你的手与腿脚,以后你便安心待在府里,哪里都不要去招惹,也就不会再闯什么祸了。”
“至于其他的,你放心,府中下人会好好照顾你。你终究是将军府的少爷,即便真的残了,也不会比外面的穷苦百姓过的难看。”
听闻这话的所有人都大变了脸色,洛少飞更傻了,半天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道:“娘……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