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宫变惊起(修)

(第一零四章)

慕广韵战死的消息在宫里炸开了锅。所幸留守皇宫的老臣寇冯、胥梁等人封锁宫门, 方才没让消息传入市井。

这对新生不久的苍慕王朝来说无疑是风云巨变,晴天霹雳。

最可恨的是少年人慕子衿意气用事,没同任何人商量就单枪匹马奔赴战场。他是苍慕唯一继承人, 如果慕广韵的死讯是真, 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子衿本应尽快继位才是。

现在朝中无人, 寇冯、胥梁只能硬着头皮强撑起朝政。

但时间一久, 大臣们难免猜疑。

……

慕子衿到时,战局正处节节败退。慕广韵费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千里河山,正一点一点回到雍门襄手里。

虽然伍伯服及时接任慕广韵统帅之职, 继续领兵作战,但天子临阵倒下, 对军心是多么大的打击, 不言而喻。

“伍将军。”慕子衿一下马就快速往主帐中走, “我哥呢?”

“陛下他……”

“不要吞吞吐吐,告诉我, 他是否还活着?”

“那日险些断气,好在后来来了一名高人,自称是陛下旧友,说陛下伤在肺腑,要开膛破肚方才可以解救。这太荒唐, 本来我们是不许的, 可是……”

“你只告诉我有未救回。”

“开膛过后, 倒是又有气了。”

慕子衿松一口气。

“只是迟迟不醒。那高人也说, 不知这短暂窒息有未伤及头脑, 最后能否醒转,都看造化。”

慕子衿来到慕广韵休息的地方, 刚一进帐便闻到扑鼻药香。榻上躺着熟睡的兄长,榻边站着一名身材颇高大的男子,他转脸,白色面具笑得眉眼俱弯,有些滑稽。

慕子衿走过去,先探了探哥哥鼻息,还算沉稳。终于放下心来。

“不猜猜我是谁?”那男子抱手同他开玩笑。

“用得着猜吗?”慕子衿瞥一眼他腰间半枚玉璧,一副“弱爆了”的表情,“多谢相救,猴王兄。”

“小子衿好眼力!”公玉侯王摘掉面具,脸上身上还是一贯的放浪不羁。

“没想到你还会这等开膛破肚的医术。”

“嗨,不想子承父业,到底还是子承父业了。”公玉侯王摆手道,“也是你哥这伤太赶巧了,我刚回故地去整理了些父母亲的旧物,偶然发现我爹留了不少关于医术、巫术、阴阳术的绝密书籍,就稍微琢磨了一些。后来听说广韵兄有难了,便千里迢迢赶来,想说反正他也活不成了,不如就拿来试试书上说的刀法。结果还真成了。说来我还要感谢他呢,给我提供第一次上手试验的机会。”

“你好大胆!稍有不慎,我必然杀了你。”

“哎呀好怕怕……”公玉侯王笑着抚胸。

“他何时能醒?”

“已经一个月了。看这样子,怕是……”公玉侯王叹气,“怕是会长睡不醒。”

“你不是神医吗?”

“我何时说自己是神医了?我连医都不算,还神。”公玉侯王被慕子衿瞪得一哆嗦,道,“好嘛我再去翻翻看我爹留下来的那些奇诡书籍……”

“到底怎么一回事?”慕子衿问伍伯服。

伍伯服道:“一个月前,陛下突然在战场上坠马。臣等还当是受了箭伤,忙抬回营中。军医诊查时,却说陛下身上没有新增伤痕,唯胸口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怕是致命伤。臣这才想起,陛下自从离京,常常呼吸急促,胸闷气短。”

“后来才从陛下手中发现了一枚足有七寸长的银针,方知原来陛下左肺已被这枚银针刺穿了近两个月,为了鼓舞士气,为了夺取胜利,他不声不响,任那枚银针在自己身体里留了几十天,只为坚持着迟些倒下。其实他一直是知道的,自己胸口有那样一枚要命的针,且一旦取出,就会……哎,直到一个月前那天,他亲自领兵,舍生忘死,冲锋陷阵,这枚银针才从胸口滑落。他那时犹试图挡住胸口的小洞,却无能为力……”

公玉侯王补充道:“肺乃气海,肺上破洞,气都泄进胸腔里,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他本来就心肺疲弱,寒邪久居。我是开膛修补了那小洞,方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救了回来。但病邪难除。也不知是谁下的这般毒手,阴狠歹毒,太不要脸了!”

慕子衿没有说话。

“不过好在那针刺的不是心脏。”公玉侯王又道,“话又说回来了,要杀人,为什么不刺心脏呢?是有意偏离?还是不小心失手?”

慕子衿还是没有说话。哥哥在睡,睡着了眉头也不舒展。他不想在他面前说媚媚的任何不好,只怕他听见了伤心。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疼过哥哥。从来从来,他都好像是不需要被人呵护心疼的,因为他很强大,他永远不会倒下。他的肩背,仿佛可以撑起整个天下,可以让所有人依靠。他一直一直,在保护苍慕,保护慕家,保护媚媚,保护自己。

父亲在世时与他隔阂,媚媚总也不肯领他的情,自己也任性顽劣不能替他分忧。想来,他做了那么多事情,那么多那么辛苦的事情,可是,有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谢谢?或者,有没有一个人心疼过他的苦累,说一句你歇歇,换我来为你撑起一片天?

没有啊。

没有。

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在评说他,时而赞扬时而谩骂。他不在乎。可是所有他在乎的人,都在指责他说,慕广韵,你做错了。

他是错了,错在一路上将所有人都推出了泥潭,只剩了自己一人深陷其中,不能抽身,不能自拔,不能停歇,不能反悔,不能退出,不能求救。他被命运催赶纠缠,即便错了烦了厌了想要逃离了,也不能停下来。

但是总该有个人等等他吧。不要把他独自抛弃在身后晦暗的深渊里。

慕子衿叹一口气,对床上人说:“哥你醒醒。”

他无动于衷。

“哥,你再不醒,我就不告诉你好消息了。”慕子衿握着他的手,等他半晌,仍是无动于衷,笑说,“想了一想,还是告诉你吧,不然我会憋死。媚媚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

不知是否错觉,慕广韵的眼睫似乎颤了下。慕子衿心里一动,继续说:“哥你听到了对不对?你听到我说话了是不是?媚媚她怀孕了,等我们大战凯旋,就能看到我的小外甥……不对,是小侄子出世了……”

外面兵戈声起,敌方又宣战了。

慕子衿披了哥哥的战衣,跟在伍伯服身后出门。

“殿下您……”

“将士们,我皇兄无事,只是操劳过度,需要静养,大家不必惊惶。从今天起,我慕子衿,与大家同进同退,生死与共。我们振作起来,为苍慕江山,誓死一战!不杀雍门襄,绝不还朝!不灭流火,绝不苟活!”

“不灭流火,绝不苟活!”因为这小小少年尚能为国慷慨激昂声震九天,军中人心顿时振奋,一时间一呼百应。更何况,他是慕氏继承人,有他在,军心就定了。

“可是殿下您没有实战经验啊!”伍伯服小声道。

“此战过后就有了。”慕子衿笑笑,“十年磨一剑,霜寒未曾试。来吧,且试一试!”

……

皇宫中犹在自顾不暇,十月中,却来了远客。

是北狄使者,雍门轩。

本来苍慕与流火开战,北狄汗王莫邪阿是不打算掺和的,因为近来兵力不逮。虽说与流火联了姻,雍门襄也几次三番明示暗示要北狄出手,但谁说联了姻就一定要互相帮助?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但雍门轩却坐不住了。一边是兄长,一边是挚友。她提出要出使乐邑,目的是劝和。当然是她想得太过简单,战争岂由她说了算。

更令她没想到的是,路上遭了百年不遇的大风暴,不仅险些全军覆没,命丧黄沙,最后还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近四个月。也就是说,来不及了,慕广韵已经不在乐邑了,战争也已经如火如荼。

……

那是一个如往常般安静的午后,晨曦宫里,薄媚抚着自己的小腹出神,不明白它为什么一日一日微微隆起。该不会是……不会,那太荒诞了,她又不曾委身于人。

……有吗?

大概是胃气不调,近日才会频频呃逆。可是闭上眼都是一人青衣红伞的影。那是谁?

为什么消息还不来。

是生是死该来个准信,免得人心神不属。

后来有人一路冲杀,闯了进来。为首的自称“萧长史”,说是来解救公主殿下。她当下有点茫然,也来不及思考,别人斩断她身上锁链带她走,她便只好跟着走。

一路下意识扶着肚子,不知在保护什么。

“公主殿下,我们离开这里。”

那萧长史手下领了几百人,一路突出重围的过程中,他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大致是说,那日他们四人随司徒凉心出城后,萧长史在马队中眼看着薄媚、薄珏、阳正甫所乘的马车被慕广韵截下,但为了日后搭救,他没有上前,暗自躲了起来。后来跟随东戈军队到了东戈,偷偷向东戈朝中阳正甫的学生借了兵马,回来解救主君。

半道听说漠北遭了风沙,北狄使臣死伤殆尽。萧长史灵机一动,北上搭救雍门轩于危难之际,然后劫持了她,一行人化妆成北狄使臣,顺利来到乐邑,顺利进入皇宫。

然后兵分两路,分别去救薄媚与薄珏。萧长史亲自解救薄媚。

是了,想起来了,这是守护她姐弟三年的忠心臣下,萧长史。那天离京时安排他一人骑马跟随东戈的队伍,为的就是随机应变。而他果然不负希望。

两路兵马汇合于薄野残宫宫门。因为慕广韵不在,且近来皇宫中人心惶惶,防守不比从前,很容易就将薄媚、薄珏、阳正甫三人全部救下。至此,萧长史的目的达成,希图尽快带三人逃离乐邑。

但阳正甫却提出异议,说眼下正值苍慕皇宫动乱,天子生死未卜,又不曾确立储君,大军全在前线,乐邑剩了一群无用文臣,早已群龙无首,不如我们借着手下几百人的力量,发动一场政变,取而代之。

萧长史认为来日方长,这样冒失行动只怕不妥,若是被苍慕忠臣拼死抵抗,最后再度被人掌控,就真的难以脱身了。

阳正甫道,苍慕朝中大半都是王朝建立后新选拔的官员,老臣除了寇冯、胥梁等均已告老还乡,根基尚不稳固,我们只要政变成功,稍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满朝臣民想必都能很快认清局势,弃暗投明,为我们所用。毕竟,眼下最关键的,是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而薄氏血脉,无疑是正统。

若他们不承认薄氏血脉呢?萧长史问。

那便用慕氏血脉号令天下。阳正甫看看薄媚,如是说。萧长史不解其意。薄媚只茫然看着满眼不知所谓的狼藉,一阵一阵心不在焉。

不久前刚刚修复的歌台再度倾倒在眼前,这画面提醒了她那年城破时的痛。她感觉有些彷徨。

阳正甫道,乱中取胜,只此一次机会。陛下,还是当机立断的好。

薄珏懵懂去看薄媚,薄媚却始终一副空洞无知的表情,半天说了一句“我不知道……”薄珏只得道:“全听阳大人的意思。”

于是薄媚又被人拥着回了深宫,身边人马四散去与不知名的人们厮杀,转眼间血光冲天。她突然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最后结果又会如何。总觉得眼下发生的事情,好不真实,好荒诞。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一再造成流血杀戮。

一个人的执着,到底有没有意义。

闹哄哄,人影晃动。惊叫间,尸横遍地。

耳边突然轰鸣一声,白桐树旁那堵残墙终于,彻底,轰然倒塌。薄媚惊得回首,但见秋风萧飒,枯叶飘零。

忽然天旋地转,她失去所有力气,跌坐在地。肚子里一阵绞痛,痛得快要喘不上气来。她觉得仿佛有一个小小的灵魂在同她讲话,说娘我害怕。

她呕意上逆,抚了抚肚子,突然间明白了阳正甫所说的“慕氏血脉”是什么意思。

萧长史奔回来扶她。她茫然抬头,痴痴说一句:“完了,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眨眼,两行血泪滚落,无声无息,汇入满地血河。那夜痴缠,刻骨入髓,恩爱缱绻,她明明是甘之如饴的……

怎就忘了呢。

“他死了吗?”

“真的死了啊……”

好像……还有许多事情忘记了,很重要的,很重要啊……可是想不起来啊……

不记得那夜的来龙去脉,只记得紧紧相拥,难舍难分。此刻她心里分明一闪念,那夜与他痴缠时,不是被迫,她是心甘情愿,他是情难自已。她好像是爱他的……

是错觉吗?是错觉吧……

这孩子……不该来啊……

但是你既然来了,千万,千万不要就这样稀里糊涂走掉……薄媚抱着肚子,痛得昏厥。近来劳心劳神,想来动了胎气。

——春/色故人约,十年惊一梦。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阿苦拟将身嫁与何人?

有人在耳边说。昏沉间,她看到一名女子浅笑着朝她走来,一身利落的胡服,英姿飒飒。“阿苦,”她伸手拉她,“早说你是阿苦,他们都不信。”

“国威?”薄媚道,“你去哪里?”

“我来看看你,这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

薄媚看着她越走越远,不回头不停留:“下辈子再不要投生在帝王家了,你瞧我们,有多少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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