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王关于五月涝灾的建议得到了皇上极大的支持.六月不到皇上便下了旨.诚王即刻启程负责长江堤岸的监造事宜.而轩王紧随其后.辗转先经过山东最后到扬州旨在为堤岸工程借款.
海盐是靠老天吃饭.能有这么高的利润其中海盐的运输至关重要.车马运输受限较多.可走水运便大大节省了成本.所以山东的私船不计其数.最大的莫过于赵家的垄断.拥有山东最大的海盐场又有自己的船队.水上生意免不了要与漕运打交道.扬州陈秉在巡府位置上坐了近三十年.谁也动不了.却与赵家有姻亲关系.江苏与山东毗邻.两家绑在一起便逐渐形成了铁桶.所谓钱能生钱.两省之间早在几年前成立了商会.盐商和船商持股.垄断了两省许多产业.巨大的利益让他们紧紧绑在一起.水泼不进.让朝廷也是头痛不已.
上官宗此行其实危险万分.他作为皇上的亲使.明面上是空手套白狼地去借钱.其实想要探这个铁桶的意图众人皆知.更何况那些精明的商人.对方必然起了防范之心.
正因如此.他当初在朝堂上提出要去两省商会借钱时.朝堂一片寂静.即便怀王有心动作也不敢冒然出手.
上官宗硬着头皮南下.临行前來过一趟妫居.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以后也就沒了那么多内宅外院的顾忌.交谈自然也顺畅得多.
“卿儿.如今的局面对本王而言是最不利的.诚王固堤的银两已经到手.可本王却必须要将两省的水搅浑了才能对所有人有个交代.怀王又在伺机而动.短时间是在难以决策.”
霍卿沉思.“皇上想动两省其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中间必定也有一些布置安排.难道皇上沒有与王爷谈过吗.王爷此次是沒有后援的行动.”
“呵.布置安排.两省巡抚精得就像两只老狐狸.这朝廷二品官员以上的有谁敢说沒收过他们的银票.沒收过他们送的美人.只要朝上有些风吹草动他们就能得到消息了.本王只怕还沒到山东的地界.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策略.”
霍卿只是一介女子.听闻朝堂的这些官场勾结还是免不了寒心.“那王爷打算以什么名义去借钱.五百万两对他们來说九牛一毛.可拔毛总要疼一下的.他们未必肯.”
上官宗手掌拍桌.“大是大非面前岂容他们放肆.漕运是朝廷的.这海盐虽说是靠天吃饭.可偌大的贩售网若非朝廷许可.他们也是寸步难行.”
“王爷.说这些大道理有何用.到时候他们一个劲跟你哭穷.你能怎么办.钱在他们的腰包.想要他们掏出來自然要花些心思.”
上官宗点头赞同.“本王想过了.最快的办法便是捐官.可如此也非长久之计.现在朝廷沒有那么多空缺填补.况且他们沆瀣一气.若买了官只怕利益勾结更深.倒时候就不一定仅是两省之间了.”
“王爷说得有道理.好在你这次是带了五百万两在身.不管与他们如何谈的.好歹固堤的款子是有了着落.不至于影响民生.”
上官宗苦笑.“自己揽下的事自己受着吧.无论如何也得弄到这笔银两.否则我手上的这些银票沒有出处.引起父皇的怀疑反而弄巧成拙.现在想想.当时接下这事真是……”
“富贵险中求.”霍卿呢喃道.
上官宗冒着生命危险去谈判.更多还是为了自己.捐官不是长久之计.那利诱他们.将他们拉进党争.对方未必不会动心.不想当官的有.可不想做皇亲国戚的怕是这天下也沒几个了.更何况他们富甲一方.有了皇权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行凶险.王爷准备带多少侍卫.”霍卿又问道.
上官宗冷凝的脸突然松了下來.嘴角笑意涟漪.“卿儿这是在担心我吗.”
霍卿不解.“我关心王爷的安全.很奇怪吗.”
上官宗低笑.半晌回答道:“此时不宜张扬.明面上是贴身十二个侍卫.另有二十个暗卫在暗中保护.”
“王爷本身就是个高手.不过我对两省的了解仅限于书卷和传言.无法给王爷更多的建议.不过.如果王爷相信我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上官宗眼睛一亮.“什么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入得了卿儿的青眼.”
霍卿眼神一闪.“我二叔的副将叶寞.边关危急之时.此人率三千精兵拖住了特木尔两万兵马.必定是精通用兵之道.深谙人心之人.王爷的暗卫也只能在危急之时防身用.若有叶寞相助.必能全身而退.最重要的是.他是我二叔的人.你大可不必担心自己再被出卖.”
上官宗一时想不明白霍卿的用意.可这个建议对他來说有利无害.陆深已经废了.霍休武又对他若即若离.若是叶寞能为他所用.未尝不是另一条路子.
“好.既然卿儿开口.那本王自然深信不疑.午膳过后本王便去向霍将军借人.”
商会一共有三大巨头.海盐赵家主事的是赵金银.另有一家旗鼓相当的邱家邱铭.加上扬州巡抚陈秉的庶长子陈坤.这三家控制着商会.也主导着两省的各种经济产业.赵家与陈家有姻亲关系.因此两家的关系更为紧密.很多时候议事时只要出现分歧.赵陈两家的两票足可以推翻邱家的意见.时间长了.邱家便弱势起來.想要打破这种局面必须让赵陈两家反目.邱家趁势介入.一旦由邱家掌握了主动权.必定想要削弱两家的实力.可对方根基太深.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拉进一股自己的力量.
叶寞手上暗卫无数.可他们并不是一味地拿刀持剑.早在多年前便已经被安插在了各地的各个岗位上.两省商会虽沒有直接的亲信.可外围是有人的.
正是因为.霍卿与叶寞商量着入驻山东、江苏的两省商会的可能性.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在背后推一把.将自己的人顶进商会.事情便成了.
转眼进入七月份.天气已经炎热起來.妫居的书房角落几个大冰块降了这一屋子的暑气.霍卿穿着一身绯色的家常薄衫.正坐在案桌边凝神发呆.
轩王离京已有近两个月.京中只有怀王在户部忙着筹措赋税.一时间倒是安静下來.
可霍卿的内心却彷徨焦急.叶寞随着轩王一同往南巡.负责二十个暗卫的行动策划.并不在明面上活动.霍休武的副将若是明目张胆跟着轩王做事.想必朝中大臣又是猜测纷纷了.
正因为这样.每次轩王的家书上并不会提起叶寞.霍卿除了临行前一晚见了他一面.所有的消息都是宝笙通过林青传递的.至于南边的具体情况她根本无从得知.叶寞不过是个副将.若真要到紧急关头.被上官宗牺牲掉也不无可能.虽然他武功高强.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如今她在这偏僻的角落出门不便.消息也闭塞.心里总是慌慌的.
“宝琴.都已经入夏了.把箱子里的面料拿出來挑几样裁新裙.下午去请成衣馆的掌柜过府來量尺寸.顺便看看他们最近的新款式.”霍卿吩咐道.
宝琴看了一眼霍卿.“知道了.奴婢这就去请成衣馆的掌柜.”
宝琴很快出了门.屋子里一时安静下來.霍卿站起身透过窗户看着墙上爬山虎长得正好.满片墙上阴凉的绿意仍然削减不了心里惶惶的担忧.她总觉得很不安.像是有事情要发生.
叹息.关上窗.耐着性子从满桌子的布料中挑了两块.便站在案桌前练字.小时候每次沒耐心犯调皮的时候.祖父就让她在一旁练字.说是练字可以静心.时间久了她早已养成了习惯.心情烦躁或者思考事情的时候总会执笔着墨.
宝琴回來得很快.脸上满脸汗水顾不及擦.气喘吁吁地回报道:“小姐.掌柜的不在.问了店小二.说是出了远门.”
手下一顿.白纸上晕出了一滩黑墨.霍卿心头一跳.“你有沒有问清楚他去了哪里.”
“奴婢不知.店小二说掌柜的是去收面料去了.已经出门好几天了.奴婢再问.他一概不知.刚好林青的酒铺子离得不远.奴婢想了想又去了一趟那儿.他知道是小姐要找玄武掌柜.便拿了封信给奴婢.说是掌柜临走前送去的.”说着话.宝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霍卿结果信沒有立刻打开.又问道:“林青可还有说什么.”
“林青什么都沒说.但是脸上神色不太好.他说玄武临走时沒跟他说什么.只交给他这封信.说是一定等小姐找上门來再把这封信转交出去.”
“知道了.你下去吧.沒什么事不要來打扰.”
霍卿深呼吸.拆开信.读完后脸色发白.紧握发抖的拳头.后背发凉.
“小姐.侧妃來了.”宝琴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