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卿没有说话,严启山面对她的质问毫不掩藏,相信他不会使这种下作的手段。霍文逸跟他没什么交集更没有理由来暗害她。不管是霍雪依两面三刀或是霍秋依借刀杀人,霍卿都不想追究,心中有数即可。
“王顺,你先回府再安排一辆马车过来,我在这儿等着。”霍卿吩咐道。
王顺听命,卸了马,骑着马匹快速往王府赶。
马车里,两柱香的时间过去,霍卿手里的暖炉已经凉了,火炉里的火光越来越暗,就连炉子上热的茶也正慢慢失去温度,外面的风却有越来越大的仗势。宝笙捧着霍卿冰凉的手,不停地搓揉呵气,心里期盼王顺赶紧回来。
突然,马车外传来“笃笃”的声音,宝笙犹如被拔了毛的帽,惊叫道:“谁……”。却没有人回答。片刻后又是“笃笃”声音,宝笙吓坏了,大声喊:“是谁在装神弄鬼?”还是没有人出声,半响,透进一丝嘶哑的叹息声……。霍卿立刻睁开了双眼,心放松了下来。
“宝笙,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不要出声。”霍卿俏皮地比了比嘴巴,迅速下了马车。
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霍卿愣住了,往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一片静悄悄。气得撅了嘴,跺了跺脚,却听到了一阵低沉的笑声。猛然转身,马车边那张俊美无双的笑脸有几分憔悴,眼里却泛着点点星光。霍卿觉得很丢脸,丑态尽入了他的眼,真讨厌。
“你怎么会在这儿?”霍卿自己都没有发现话语里透出的开心。
叶寞一步步走过来,在霍卿面前站定,拉上她忘记戴的大氅皮帽,笑道:“卿卿,家里的书信纸都用完了,只能用脚了。”看着霍卿帽檐下的倾城颜色,心里柔软一片:“对不起……”。
霍卿没有在意叶寞说什么,看着他憔悴的神色,大冷天只着一身薄袍,心里有些难过:“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个就出来了,冷吗?”说着不由握住了叶寞修长的双手,那双手掌布满茧子,有微微的温度,手指却冰凉。
“卿卿,我有苦衷……”。叶寞感受着霍卿滑腻的小手,觉得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你娘没给你做过冬的衣服吗?”
叶寞听罢陷入沉默,扭头看着山下城内的点点灯光,眼中落寞孤独:“我不冷。”半晌吐出这几个字。
霍卿觉得叶寞很不对劲,颓废、绝望、孤独完全笼罩着他,安慰道:“叶寞,任何时候都不要自甘堕落”
叶寞深深地看着她,想开口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将一张小纸条塞进霍卿的手里,身影迅速没入黑暗中。
王顺赶来的马车刚停下,林清婉就不顾形象地跳下了车,一把搂住霍卿:“卿儿不怕,娘来接你!”林清婉这次很不高兴,回程的路上一直唠叨,明明是一行人一起来的,结果知府的两位小姐早就回府了,徒留她家卿儿在外面担惊受怕,这严氏到底是怎么教育儿女的。万一卿儿有个什么闪失,第一个不放过她的就是太傅。严氏那点心思,还能逃得过她林清婉的眼睛?京城大宅院里到处都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她见识的多了,大家不过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万一哪天为了儿女对立起来,她有的是办法。
霍卿回到府里,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驱赶了浑身的乏累,穿着贴身衣裳坐在床榻上,灯光从重重帘幔透进来,霍卿打开手中的纸条,扫过那行苍劲的字。随后下了塌将纸条点燃,看着它变成灰烬,一言不发地上了床塌。
霍休宜最近很忙,眼看着就到年关,药材场和药堂的账本、伙计们的打赏、生意来往的应酬,忙得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回到府里已经是深夜,林清婉还没睡,一脸愁苦:“相公,卿儿这两天不太对劲,在屋子里不出来。”
霍休宜确实好久没关心自己的女儿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明天我一定要去看看卿儿。”再看妻子依然愁眉不展却迷糊的脸,凑近耳边低笑道:“这会儿先让为夫看看你……”。
霍休宜走进女儿的书房,难得没有被察觉,凑近去看,霍卿笔下的纸上写得密密麻麻,乱七八糟。察觉到他人的气息,霍卿抬起头看着父亲:“爹今天怎么有空来?”
“看看你在忙什么,需不需要爹帮忙啊?”霍休宜随意地问道。
“来的正好,卿儿这个忙只有爹能帮。知福堂是谁的,我想爹也知道,收入如此不光明磊落,让我心里这口闷气咽得着实难受。我吃了亏也不能便宜别人,爹,年后我就要知福堂关门大吉,您去谈房契,我要把店铺盘下来。”
在霍休宜的心中,他的女儿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鼠疫一事有惊无险,可事情既然过了这么久,女儿却现在才决定要拆严家的台,霍休宜很不能理解,看来还是要婉儿出面好好弄清楚。
正厅内,林清婉叫来宝笙仔细询问,卿儿一直乖巧自制,最近反常必定有原因。宝笙本就因为最近的事情觉得心里发堵,被夫人这么一问立刻事无巨细地说起来。林清婉听着气得七窍生烟,自己的女儿竟然几次三番被三弟府内的几个女人算计,简直没把霍家长房放在眼里,这笔帐她记住了。至于女儿想要怎么做,只要不出人命,他们都能兜着。
转眼到了新年,霍卿揉了揉熬得发红的眼睛,将手中刚完成的物件装入包袱,交给宝笙。大街上店铺商贩都关门回家过年了,少了往日人来客往的热闹,王顺低着头搂着包袱,奔走在异常冷清的街道上,不一会儿拐进深巷越过几户热闹的人家,在小巷尽头的一户小院落前停下,看着有些斑驳的门锁,重重敲了三声,放下手中的包袱转身就走,身影慢慢消失在鞭炮溅起的火药尘中。
霍府今年过年比以往都热闹,原本是两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严氏娘家突然造访,最后变成如今这样,男女各一桌,两桌之间隔着珠帘。男人那一桌无非就是劝酒聊天,女人这一桌却有些冷清,林清婉看着三房那几个两面三刀的女人,心里一阵冷笑。
“大嫂,今年康福堂生意特别红火,你们在这儿算是扎了根了。”严氏说道。
“哪里的话,辞官经商本就艰难,倒是听说严家的生意才是日进斗金呢。”林清婉说道。
“夫人客气,家里生意能发扬光大都是靠启山的努力,这孩子年纪不大就有那么一股子拼劲。”严夫人袁氏一张笑脸,说完顺势看了一眼霍卿,儿子已经跟她交过心,对儿子的眼光很是满意,霍家千金不管是哪方面都是极好的,这会儿真是越看越满意。
袁氏的话得到了严氏的肯定,若是以后能促成这门婚事,对她和自己的女儿必定是很大的帮助,所以每次严启山去霍府她都是坚决不拖后腿的态度。看向下首的杨氏,今日一身端庄的打扮,仪态完全没有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这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倒真有几分大户人家侧室的威仪,呵,有些人就是心比天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头霍卿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可很期待一场开年大戏,怎么也要他严启山好好喝一壶才能解恨。
过了元宵节,店铺陆续开张,霍卿特意给陈掌柜写了封书信,便在家里安心等消息。
陈掌柜读完霍卿的来信,擦了擦老脸上的惊汗,心中感慨大小姐的的深沉心思,怕是长大以后更是......
一个月后,康福堂传出一个利好的消息:他们出新药了,专用来治疗老人与儿童的胸闷气喘。这味药是霍卿闷在药房做了近两年的努力才完成的成果,最吸引人的是这种药不需要去定期去药堂抓药、熬药,它只是一颗简单的药丸,买回家就着水服下即可,随身携带更方便。这样既节省了患者来往药堂的时间,更节省了救治的时间。原本康福堂在医术方面声望就颇高,现在新药一推出,顿时万人空巷,患者蜂拥而至,康福堂的生意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康福堂边上的店铺又开张了。那是隶属于康福堂的一个保健堂,主要用来为患者处理跌打损伤,针灸推拿这些皮外疾病,屋子里还布置了一些简易的床塌供病人休憩,开张第一日,所有光顾的患者一律免费招待。一时间,城内邻县来就诊的络绎不绝,最后只能预约排号,康福堂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霍府,霍卿听着宝笙绘声绘色地说着外面的情况,陈掌柜确实是个可用之人,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将边上三间铺子盘下来,并按她的吩咐在最快时间内整顿开张,单是这一点就很了不起。经过这一系列的冲击,虽然知福堂门可罗雀,但如果严启山硬撑,凭他的财力完全没问题。可她就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让王顺去传话,明天就行动”。霍卿托着额头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