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先说混沌大陆西南的奇肱奇股二国。且说二王子攻伐此二国, 只欲讨巧,令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胜,若是如此, 自己于朝堂之上的威望, 便能更上一层楼。遂他驱使从枭阳厌火二国所擒之战俘, 令他们作为自己出征的先锋, 盘算着便是他们无法取胜, 亦能大挫二国锐气,令随后接上的本国大军,能省力不少。
如意算盘打定, 随即便将二国之壮丁杂凑了好几万,驱使他们往西南边境进发。一切本皆如预料那般顺遂, 未想待枭阳厌火大军于西南边境驻扎完毕, 二王子正待部署作战策略, 不提防却见下属亟亟奔进这中军帐来,对二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报、报二殿下, 帐、帐中起火了!”
二王子闻言噌地立起身来,惊道:“什么?!”
那下属随后伸手将大帐帷幕掀起,示之与二王子,二王子伸头往所示方向一瞧,只见视线所到之处火光直窜而起, 烧得通红一片, 随后对那下属令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命众人救火!”
那下属闻令亟亟去了。
不多时又有人来报曰:“报二殿下, 那火势越加凶猛, 已接连烧着了我营内好几处帐篷!”
二王子闻罢这话, 口里一面嗔责“不是令尔等快些救火,怎的还令火势蔓延”, 一面心下隐隐生出些怀疑,只道是这一路行军皆是相安无事,怎的到了临出战之时却偏生出了这干茬子,这干枭阳厌火非我族类,乃是败军亡国之奴,对我军心有怨怼不服实属正常,莫非这干奴隶之中,出了甚“内鬼”?
心中暗自思忖一回,一面加派人手灭火。几个时辰过后,大火终于被熄灭,营帐中有十余个帐篷被大火波及受损,虽无人员伤亡,然其中恰巧有那囤放粮草的帐篷被大火焚毁。待二王子接到这一结果,心下恼怒非常,只道是烧了何处不好,粮草却是一军之命脉,如此一来,岂非大大影响征伐计划。二王子随即命下属调查起火因由、寻找犯事之人,最终却惟查出此次火灾不过是因了一干枭阳人在搭锅生火之时不慎引燃了帷帐,兼了现下大风刮得甚紧,这火势便接二连三地蔓延开去。二王子闻罢下属回报,将手中茶盏猛地摔了个粉碎,口中恨恨骂了句:“这帮畜生!”只不肯相信,只道是此间定有人从中作梗,断非如此单纯,还欲责令下属,便是严刑伺候,亦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一旁的副将见状,忙不迭劝道:“殿下息怒,无论此事真相如何,此番亦需息事宁人。那干枭阳厌火国人本对我国心怀不满,若此番再逼得紧了,怕是会生出哗变。”
二王子闻罢这话,又知这副将是个久统大军的老将,知晓其言在理,下意识从案上重又端起一杯新茶,那端盏之手止不住轻颤,抖得茶盏咔咔直响。却说自起这场莫名的火灾,他心下便只觉莫名的心神不宁,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此番听了这副将之言,只得勉力按捺下心中不安,隐忍不发。
另一边,却说朌坎阴魂因徘徊于忘川蒿里三日不去,引来鬼差捉拿,正值此时,幻化为羽民形态的三王子从天而降,将朌坎从这场纷争之中救出。那干鬼差见腾于空中的二人只得吹胡子瞪眼,又忙不迭遣了人手往森罗殿中禀报。
这边三王子则怀抱朌坎降至一阴山偏僻之地,口中一面不迭地说道“彼时是我令你命丧,对不起,坎儿,对不起”。
然对此言朌坎却全然未能听进耳里,他惟睁大双眼,不敢稍加眨回双眼,只恐眼睛一眨,跟前之人便灰飞烟灭。一面下死手猛掐自己手背,只道是若得痛感,便知自己此番并非做梦。奈何他心下激动万分,双手抖个不住,只觉痛感麻木,一阵一阵地迟来,急得朌坎双目噙泪,口中颠来倒去地说道:“这果然只是我的错觉不是?这里是阴司鬼界,活人怎会来到这里?见到的殿下不过是我做梦罢了……还是说殿下其实你也跪了,所以也来了这鬼界……”
三王子目视朌坎动作,一面耳闻他口中颠三倒四之言,随即伸手止住朌坎动作,将他之手握于自己掌中,亟亟对曰:“这并非你之幻梦,你眼前所见真真切切是我,是我!只我深恨未尝早些来此寻你,令你受了这许多苦……”
朌坎闻罢这话,方将悬着的心放下,拿手轻抚跟前三王子面颊,哽噎着说道:“若我所受一切令我能再见殿下一面,便是受多少苦痛,我亦在所不惜……”
说着,只见他二人额底相触,此番久别重逢,生死相依,皆是情难自禁,朌坎问道:“此番殿下来此,可是因了鬼界大发慈悲开了大门?来此与我重逢?”
三王子听他这话说得呆气,破愁为笑,对曰:“傻瓜,这鬼界大门随时大敞,但凡身死,人人得入,何尝需得大发慈悲?”
朌坎闻罢这话,心下着忙,急道:“如此说来,殿下能到此地,莫非已经……”
三王子则摇首答曰:“放心,我无恙,不过但凭己身一点特异之处,便只身来到这幽都。我事前已寻到不死之药复活你之躯体,此番只需寻回你之魂灵,你便可死而复生。”
朌坎闻言惊道:“什么?!世间竟有这等好事,能令我复活?……”说到此处,又回过神来,寻思这一切怕莫不是跟前三王子的功劳,方又发颤着对三王子说道,“记得殿下曾言我若有失,‘不拘是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亦会将我夺回’,如今寻来此处,便是为……”
三王子揽住朌坎之首,对曰:“既已承诺,必守一生。彼时你命丧我手,我又如何能放任你不管不顾……”
朌坎闻罢这话,无语凝噎,感动得无以复加,复又将那句老话掏出来说道:“殿下,我要以身相许!”
三王子闻言,只是忍俊不禁。之后他又瞥见那山脚之下正涌来许多青面獠牙的鬼差,三王子随即敛下面上笑容,说道:“看来我劫走你之事已惊动了森罗殿,我二人需立即寻路离去,迟则生变!”言毕,三王子打了个响哨,随后便闻一阵飞禽飞翔扑翅之声,一只一头三身的怪鸟便从空中降下,正是鸱鸟。
三王子遂对那鸟命道:“在前带路,我们需前往六道轮回方可出去。”
那鸱鸟得令,随即扑翅而去。三王子亦揽住朌坎,展开风雷之翼,跟随其后,就此飞过奈何桥去,绕过了轮藏,来到那六道轮回之所。桥头的孟婆抬头仰望暗夜之中划过天际的“飞禽”,面上露出笑容,心下暗忖:“此世间万千生灵皆难逃宿命,最终归处无不是这轮藏之井;若得一日,终有一人能跳出轮回,逃脱宿命,大抵亦是喜事一桩罢……”
他二人下了地,只见不远之处的轮藏井边,熙熙攘攘奔走而来的,无论是那达官贵人抑或是贫民白衣,乃至于飞禽走兽与魑魅魍魉,最终皆是平等地共入轮回,各行其道,这怕便是造物主对众生最大的仁慈了罢?他二人立于此处感叹一回,朌坎方又转向身侧的三王子问道:“殿下,如今我们当如何是好?”
三王子则道:“我已打听过了,若欲出去,必与众灵一道走这六道轮回。”
朌坎闻言,随即转头望向那六道,只见这六道分别为神、人、魔、地狱、饿鬼与畜生道,朌坎见状对三王子笑曰:“依殿下这般能耐,哪里还是区区的人与魔,分明是烛阴再世,此番殿下怕是要走神道,方能出得去~”
三王子闻罢此言却是摇头对曰:“此番当走人道。可知烛阴身死,其气分阴阳,精化诸神,神复又仿己身模样造人。人作为这方大陆最为坚韧与智慧之灵,乃是宇宙洪荒自诞生以来所生最大之奇迹。彼时烛阴神识修炼千载,亦不过只为化人,若他尚在人世,想必对人这一生灵,亦是注情灌爱。而我非为烛阴,永远只为身为人而自豪。”
朌坎听罢这话,只觉感慨万千。不提防身侧三王子已携了自己之手,拉上他大踏步入了人道之门。
再说此番奇肱奇股二国与中土国边界,正是两国大军集结,局势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二王子兵分两路,从南北两方向西面接壤的奇肱国发动攻势。且率先只命手下大将统率枭阳厌火大军作那先锋,待二国之军破除奇肱奇股二国防御,中土国大军方紧随其后,乘胜追击。
不料攻势一经发动,本还井然有序的一干枭阳厌火国人忽地停滞不前、不服指挥,本是其中一两个人以一阵中土国人听不明白的枭阳、厌火国语起哄,随后便一传十、十传百,皆挡在大军行径道路之上不欲挪动。中土国将领见事情出了茬子,便欲从中揪出那最初闹事之人。未想此举一出,更是激起了枭阳厌火二国之人的反抗之心,二国之人于此时联合,一道护卫本国之人,一时之间大军哗变,二国之人随即倒戈相向,群起而攻之,倒将非他族类的中土国将领并监军斩杀,随后又一道向跟随在后的中土国大军杀来。
二王子见状大惊失色,未想自以为谋划妥当的万全之策竟从中出了这等茬子,未能就此攻破奇肱国不说,反倒令自家大军将士无辜丧了性命。如此一来,别说回了豫城在朝中政敌跟前长脸,反倒落了个败军之将、出师不利的把柄。二王子一面作此懊丧之想,一面还欲指挥本部人马反败为胜,重拾主动。奈何这干枭阳厌火国人虽民智不开,到底是身高体阔的巨人,身具异能且生性残忍。在潮水一般袭来的攻势之下,又是出其不意的哗变,将其后的中土国大军冲击得溃不成军,再难扭转颓势。在周遭死士的拼死护卫之下,二王子方率领残兵败将向东逃回豫城。
走得远了,二王子着人打听枭阳人等可有追赶而来,得报曰他们并未追击。至此二王子方松了口气,心下方才细细寻思此间变故,心里隐隐有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