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回朌坎到底是目见何物,能令他如此大惊失色。只见那晨曦的薄光之中,映照出一人飒爽的身姿。此番那人解了束发,任由青丝垂落,正于一旁闭目打坐;细细辨来,虽眉目依旧,五官并了脸型形却较从前更为柔和,昔日凛冽分明的棱角尽皆消失不见。因运功之故而微露薄汗,遂未着外袍,惟着里衣,仍是昨日那身装束。只那略微敞开的衣襟,却是春光乍泄,朌坎目光顺着那线条诡异的外衫流连,随后顺势落入衣襟之内,却见半掩的衣袍之中,隐现双峰的形状。
朌坎见状,难以置信自家双眼,只道是自己尚还陷入梦中,视网膜中方映出女子形象,遂忙不迭狠揉双眼,又暗自掐了自己一回,痛呼一声,方知此番并非梦中,随后又拿眼觑了身侧之人一番,所见之物并无丝毫改变,方才惊呼出声。
而打坐那人闻声,终是睁开双眼,向朌坎望来,道声:“醒了?”嗓音清泠,却并非从前那般低沉而磁性,平添几分秀气。
此番朌坎方才清醒地发觉跟前那人的违和感已非一点半点,除却衣下那诡异的突兀,便是面部线条,身体形状并了那嗓音,皆已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换言之,正是女体化了。
因有之前三王子血脉觉醒,转换为氐人形貌的先例,遂朌坎未过多久便回过神来,问道:“殿、殿下,我知晓这是你,并非他人……只、只你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觉察朌坎目光躲闪着偷觑自己前胸,三王子方伸手拉了一把衣襟权作遮挡,随后方答:“我一觉醒来,便觉身体有恙,运功探查经脉各处,却并无不适之处,倒觉经脉强健、力如泉涌。此等异状,只怕与我身上所具女子国血统有那干系。”
朌坎闻言咋舌:“何以女子国血统竟能将人变成女子?!”
三王子对曰:“我亦未曾闻知有这等异事,遂此番也无甚头绪……”
朌坎:“……”
三王子又道:“上回在中土国遭遇黑人之时,我体内开明族血脉觉醒,身体出现异状,正是你以巫咸国疗治法术令我复原。如今想必皆出同理,正可一试。”
朌坎闻言颔首,随即暗运灵力,一道蓝光从朌坎掌中浮现,施与三王子身上。未想此番却并不奏效,三王子仍是呈现女体之貌。朌坎复又尝试两三回,皆不见效。
三王子终是叹息一声道:“此番不同以往,只怕这异变之中,另有蹊跷,惟有再行探查。”
朌坎问道:“如此殿下有何打算?”
三王子则答:“且不论这身体之恙,先行查访昨日那干窃玉之人最为要紧。据我观之,那干人等来历不凡,全副武装、训练有素,兼了那为首之人,亦是身手上佳,武艺不在四弟之下。这般装扮之人,夜半之时来此穷乡僻壤、林深草密之地,若非有任务在身、潜行于此,便是戍边之甲士……”
听到此处,朌坎方明了三王子之意:“若有任务在身,其身着甲胄只怕太过引人注目,如此看来,只怕正是戍边之士,何况我二人方从中土国逃至此处,此乃中土国南边之境,与女子国接壤,想必此处应为女子国境内。”
三王子闻此言正合己心,遂颔首道:“不错,若我等按此线索搜寻,必有所得。”
随后三王子整齐衣衫,重又束发戴冠,只如今身形异变,与了之前两样,原先着装便未免有那不合身之处。没奈何之下,三王子只得令朌坎为自己另行召出衣物。只朌坎念及三王子窘境,令他更生调笑之心,一面捂住腹部笑得前仰后合,一面召唤,一副好不正经之状。待三王子将那衣物展开,却见是一套蝶戏繁花的裙衫,登时黑了半张脸,一反往日喜怒不形于色之状,道句:“岂有此理!”
朌坎头回见三王子破功,几近笑倒在地,一面挥手化去灵力,一面解释道:“抱歉、抱歉了哈哈,在下并非有意为之,只念及殿下现下之状,不经意便召出此物哈哈……”随后方召出一套中土国王族所着常服,递与三王子道,“其实殿下此番身着女服更为适合~”
三王子接过衣物,蹙眉对曰:“分明心怀调笑打趣之意,偏做那无辜之状,言语之间毫无诚意。”
朌坎闻言,更是玩心大起,故作一脸郑重的表情,勉力敛下笑意,肃然说道:“殿下道我毫无诚意,我此番便对女丑起誓,若殿下日后皆作了女儿身,待我等平安返回中土国,我定于先王灵位前磕头,恳请先王允我娶殿下为妻~”说罢转头对一旁的正穿衣着装的三王子回眸一笑,道句,“殿下意下如何?此番可有诚意~”
此番三王子虽知朌坎皆为调笑之语,然须臾之间,手中动作仍因朌坎那话有了片刻迟疑,三王子顿了顿,虽未答话,然神色却令人琢磨不透。
待穿戴完毕,朌坎抱肘将三王子上下打量一回,笑曰:“殿下这般打扮,倒酷似那中土国女子女扮男装出行。”
然三王子则瞻前顾后一番,摇首叹道:“这般身子,令人颇为不惯。”
二人将三王子趁朌坎醒来之前寻来的野味吃了,随后朌坎召出盘瓠,三王子将昨日夺来的长剑置于盘瓠眼前,盘瓠嗅了一回,随即往前方奔去。他二人见状,立马跟上前去。
只不想未行几步,一人从路旁窜出,迎上前来。朌坎正待召出法杖对敌,却见来人正是云永。原来昨日夜里三王子以符文传信,正是传与云永,彼时从海外归国之时,三王子便未令云永跟随自己回国,仍令云永潜伏于奇肱国待命。遂此番三王子府被围,云永方才得以免去灾祸。而三王子亦将句芒神弓交与云永代管,此番云永亦受命将神弓携来。昨日接信,连夜启程,彻夜通过结界,赶来此地。待到达此地,左右环视,惟见朌坎,却不见三王子身影,虽觉朌坎身侧女子分外眼熟,亦不敢贸然相认,遂只得暗中待命,直至此番金乌东升,天光大亮之际,方才出现。
此番云永仍难以置信眼前之景,额上冷汗直冒,眼巴巴对了一旁朌坎求助,朌坎端了架子,视而不见,惟干咳一声,打趣一句曰:“云兄,此乃贵国三公主~”
云永闻言急道:“这、这……”
指望朌坎解围已是不能,三王子终是从旁忍耻开口道:“咳咳,云永,是我。”
云永见状,大惊失色,正待感叹一回,三王子随即抬手制止云永之言,将己身异变简述一番,云永方才了悟。云永随后转向朌坎附耳低声道句:“属下不料朌坎大人如今竟也与殿下玩笑?”
朌坎则耸肩对曰:“如今我总算相信,殿下性格并非看上去那般令人难以接近,遂打趣玩笑又有何妨~”
三王子随后又问起姜漓等人,云永则道他们仍于奇肱国水域附近休整待命。
此番念及云永已是平安穿过结界,而己身灵力亦已恢复,朌坎便尝试拈诀召唤,将留于中土国的煋先生召回身边。只不料召唤虽顺遂,奈何酒鬼死性不改,召来之时已是酒醉不醒。三王子见状,令云永将狌狌背上行路。
闲话休提,三人仍按之前计划追踪窃玉之人,此番跟随盘瓠,乘马行了二十里地,穿过那水潭附近的丛林,方到达一处峡谷。此番众人下马,潜行至谷口山石后探视,只见谷中安营扎寨,颇合章法。谷口三王子见状,将这领军之将赞了一回,随后又与身侧朌坎说道:“看来我等所料不差,昨日那干‘窃贼’的确为这戍卫之士,想必正是巡视边境之时,发觉我等生火,遂前来探查。而那为首之人,怕正是这军中大将。”
另一边云永则道:“此番殿下欲如何行事?”
三王子答:“我既欲索回玉饰,自需亲身前往那中军帐一游,方能示我索玉之心。”
云永闻言迟疑道句:“然观这态势,大帐之外小帐环伺,周遭定有重兵守卫,若欲悄无声息地潜入,只怕不易。”
三王子听罢笑曰:“既如此,此番自需朌坎大人大力相助。”
朌坎见一旁三王子与云永一并向自己望来,尚且摸不着头脑,只得将那疑惑的目光投向三王子,道句:“殿下?……”
三王子见状,知晓朌坎尚未明了,随即亦打趣一句曰:“坎儿向来伶俐机敏,悟性过人,何以竟有参不透之时?”
朌坎闻言,倒被那句“坎儿”噎了个没话,这般称唤,惟令他记起自家那深藏不露、老奸巨猾的师父。念及此番下山已久,又遭逢被追杀之事,不知何时方能返回,心下不是滋味,只得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暗忖道:“便不允别人偶然走个神吗?……”
三王子方为朌坎解释一回:“此番你只需设法引开中军帐周遭守卫,制造混乱,令我等可轻易潜入中军帐便可。”
朌坎听罢这话便已明了,随即拈诀,暗运灵力,召唤出毕方鸟,对那营寨处的离位放火,顿时只见火焰腾腾,赤光灼灼。而那离位距离中军帐不远,随即便有守卫之军飞速报往中军帐中,那帐中之人即刻下令周遭守卫火速搬水救火。而这边三王子见状,接过朌坎召唤的一柄佩剑,即刻与云永二人闪身潜下山岩,趁乱潜入营中。
此番中军帐内外守卫皆出动灭火,而那坐镇中军帐之人自是不会闲着,亦是身先士卒,亲身前往救火。好在那火势虽猛,那着火之处却是素昔关押犯事之兵抑或敌方俘虏之处,然此时正好空闲,遂无甚可供燃烧之处,此番烧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火势渐小,渐趋熄灭,众人齐心协力,未费多少工夫,便将火焰扑灭。
那首领下令营中士兵调查起火因由,询问有无受伤之人,待吩咐已毕,随后方转身步回中军帐中。不料待她将将入了大帐,身后便忽地窜出一人,以剑架在她脖颈之上。那首领见状大惊,恍然抬首,便见大帐的座位之上,正大刀金马地跨坐一人,虽束发戴冠,身着男装,却分明是女子的身形。
那首领随即开口问道:“姑娘莫非是为索要玉饰而来?”
三王子闻罢那“姑娘”之称,虽不知对方何以那般轻易看透他的装扮,然亦是按下尴尬颔首道:“不错。阁下此番正为我等制住,若不欲徒生干戈,且将在下玉饰交还,阁下夺玉之事在下可既往不咎。”
未料那首领听罢三王子之言却道:“我受人之命,代为转达一言,若是索玉之人前来,便转告他若欲索回玉饰,自可前往荆城。”
三王子闻言惊道:“什么?昨夜盗玉之人,并非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