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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雅,是这座/城/的名字,听着颇有意境,而这意境的来源,是城中那棵桃树。据说,在很多年以前,某天某位老县令坐在树下自我熏陶时有桃落下,正中脑袋,很疼,不由呀了声,接着,灵光忽闪,请示君主,故而,才有了这样的名字。

这里算是偏远小城,临近处没有其它城镇,若是想要出去闯荡,过海,半天可到雁山,等到了雁山,别急着走,要先做好翻身越岭的准备。首先,要检查看看干粮带足了没;其次,雁山里头有极其凶猛的野兽,用来防身的武器必须耐用。当然,如果自身条件富裕,便另当别论了。

因为娘的病,我有幸离开桃雅,翻过雁山,见识到大国都的风土人情,后来,再经旁人指引回到雁山,这才寻到住在雁山里头孤僻的医者。

在日夜守着门求医的过程里,我顺便分析了桃雅与大国都的不同之处,最为明显的就是秦楼楚馆。

大国都的烟花楼碧瓦朱檐,若是说桃雅里头最好的酒楼像宫殿,那大国都的烟花楼只能用仙居来形容了,而且,大国都里的烟花楼隔着好几条街才会有那么一处,不像桃雅,非要全都挤在堆堆里,接着,为了不让对方好过,用尽了法子打压市场,导致两败俱伤。

桃雅那些都在堆堆里的烟花楼在北街,恰好,我看中的那间绝对不止五两的铺子正好挤在正中央,因为桃雅城民偏爱夜生活,白天路过时不够喧闹,我就没有在意,现在,经过沐澈提醒,我恍然大悟。难怪那间铺子便宜得离谱,应该没有人想挤在烟花楼中做生意,我也不大愿意。至于买下那铺子的公子,听闻,祖上几代都是游医,在难言的妇科疾病上有一定造诣,这铺子便是他将祖上旧业发扬光大的好机会。

这样,我便释然了,偏头,沐澈看着我,以我的聪慧来猜,他肯定有话要讲,正当我要询问时,他拉着我,脚步不紧不慢向某处前行。

在穿过这条街的短短时间里,夏蝉在耳旁此起彼伏鸣叫着,热风扑面而来有些恼人,手腕处,隔着衣袖,有一股清冷在蔓延着。他是谁?桃雅衙门里的捕快?这个问题我想过许多次,像是道难题困扰了我很久,因为我似乎从未见过他。我边走边想着,一时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于是任由他拉着,等过了桥,入了闹市,我便不得不顾及旁人好奇的眼光,转动手腕试图挣扎开来。

我低头,想要将手腕抽离开,冷不防他停步,我身子向前倾斜,他伸手扶住,接着,有个声音道:“我会待你好的。”

在呆愣愣想要看向沐澈的同时,耳朵里钻入黄莺般好听的声音:“滚。”

清脆响亮的女声,使我调转视线,看向面前不远处。在一间成衣铺的门前,站着对年轻男女,男子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褐色长衫,算是风度翩翩,女子应当刚二十出头,着浅黄色罗衫,杨柳宫眉,模样极其娇美,仔细看,那唇畔不屑轻扬,媚得摄人心魄。

继滚字后,男子不死心再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话未说完,女子厉着眼瞪:“你再纠缠我,别怪我翻脸。”

哼了哼偏头,向着我这走来,我看看她,她回看看我,在要擦身而过时,竟狠狠冲我道:“看什么看!小心我剜了你的眼。”

我不理解她为何要迁怒于我,只是,她长得可真好看,就是性格差了点,但,这并不碍于我欣赏美的事物。

望着那背影多看了两眼,就在此时,沐澈在一旁道:“姜姑娘?”

我转回头来,看了看沐澈,再看了看我紧紧捏着的手,连忙松开:“抱,抱歉。”

沐澈笑道:“没事吧?看什么看得出神?”

我尴尬得四处望了望,而后看向被我捏得有些红的右手,想了想道:“弄疼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呀。”

他抬手看了看,摇头:“不碍事。”

我顿顿,道:“沐捕快不是要回衙门吗?那我便告辞了。”

转身刚要走,沐澈道:“姜姑娘不是要租间铺子吗。”

顶着热气,稀里糊涂跟着沐澈又走过几条街,揣摩了半刻,没揣摩出他的用意,只能暂且当他是帮助贫困人民的活雷锋。等快要到东城门口,他终于停下,我朝着右侧一看,被眼前的富丽堂皇给怔住了,不免觉得,这铺子着实让本僵尸我无福消受,正要开口推辞,沐澈向左侧走了几步,露出雷锋同款微笑,道:“请。”

着急把推辞咽入肚子,我被风呛了一下,看了看右侧客栈,再看看左侧小茶寮,觉得从气质上来看,这间小茶寮同我很搭,于是便大步迈入。

所谓小茶寮,便是它不算很大,没有上下两层,亦没有后院两间房,但胜在便宜,铺主给的价,三个月十两。

我看这铺主面相温和,原本想着同他赊赊账,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开口,面向白墙沉吟了小半刻,在这期间,铺主已经谈妥离开,雷锋则在窗边坐着了。

六张长案桌分别摆在窗边,墙边,两张四方桌摆在正中央,茶寮进门处有个半人高的柜子,用来算账用,在柜子后面有个小门帘,掀开,后院,有间房算是厨房,用来煮茶,外面堆放柴火,总体来看,白手起家,够了。

我在后院转了圈,回来时顺手从柜子里拿来纸墨笔砚,挨着沐澈坐下:“原先给你的借据就作废罢,我重写张给你。”

等了一会,沐澈道:“姜姑娘有什么打算。”

我刚落下第一个字,听他这样问,我拉拉凳子,向着他热切道:“不瞒你说,我厨艺很不错哦。”

沐澈挑眉:“是吗?”

我道:“你不信?”

沐澈摇头笑道:“那倒不是。”

我作势卷袖:“那可不是我吹,我的手艺,色香味俱全,要不是这里什么都没,我肯定得给你露一手。”我将宣纸翻了面,再道:“我会的可多了,你看,任何菜我都是信手拈来。”大话讲多了,等落笔,想写个蒜泥白肉,蒜忘了,想写个海鲫鱼,鲫也忘了,干巴巴愣了半天,实在太紧张,只想得到土豆了,于是带着自信边写便道:“青椒土豆丝......”写完青,我抬头,看着沐澈道:“你不回衙门了吗?”

离开小茶寮,沐澈回了衙门,我揣着租契返家。

爹在院子里砍柴,我心花怒放,本想分享下喜气,但已经接近半文盲这件事始终让我耿耿于怀,思了思,我靠着爹蹲下,对着他一顿夸:“爹,你德才兼备,满腹经纶,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我爹很满意,回头,满面笑容,因为他常说自己是白狼人族里最有学识的狼。

他慈祥笑着:“说吧,什么事。”

我拿了根细细的木棍,递给爹:“那啥,青椒的椒咋写,其实我会写,就是一时忘了。”

爹瞧着我,接过木棍,带着笃定的神情在地上写了个木字,我盯着,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我抬头,歪着脑袋眨眨眼:“爹?爹?你接着写呀。”

隔了会,爹起身,莫名其妙将手里的木棍狠狠摔在地上。

我吓了一跳,抬头,爹很暴躁:“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这都不会?!蠢死了!!”

话罢,爹甩袖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我,抬头,再低下,看着那个木字很惭愧,但更想反驳。

话说,你啥时候教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