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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机,又窝回江宁怀里,半天前他还独自对着金井梧桐,今境吾同感怀愁思,现在却跟这男人抱在一起,天塌下来,他都不着急理会。

爱情是个魔咒,它让老人变成青年,青年变成幼儿,然后,爬着回家。

(五十六)

丛奕醒的很早,这一个月来他睡眠都不好,不到六点就醒来,成了习惯,天还没亮,隐约看到没有拉笼的窗帘外一抹微薄浮光。

好像梦之初醒,将明未明。

他跟江宁和好了,他那些赌咒,发誓,成了自已都不好意思回想的笑话。

但是,他跟江宁,又拥有彼此了,林安东说过,他们俩分不了手,但应该给江宁些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不能触碰的底线,现在这样,算不算教训了?他不清楚,但是,江宁为他憔悴成这样,这不是能装得出来的。

昨晚江宁搂着他睡觉,后来江宁睡着了,他悄悄从他胳膊上挪开,一百二三十斤的大小伙子,江宁的胳膊一会就得压麻的回过不血来,躺在他身边,轻轻握住江宁的手,吻他的嘴唇,怎么会爱一个人,爱到这样不可自拔?

后来他也终于睡着了,再醒来时,江宁从背后抱住他,身体的每一个线条都契合着,腿弯在江宁膝间,背抵在他胸口。

能感受到江宁一下下的心跳,那么熟悉,又像隔了那么久。

从他怀换里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江宁的睫毛阖着,他环住江宁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肩膀上,这个动作,可能有些娘气,但不重要了,他问过林安东,你怎么愿意做零的,林安东很诧异,他说,爱一个人,上下有什么可争的?

或者,真的,爱一个人到极致,付得出那分□,也容得下那个硕大。

忽然感觉江宁揽在他腰间的手收紧了,丛奕从他怀中抬起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宁已经睁开眼睛,目光落他面容上。

两个人在微弱的晨光中彼此凝视着,身体先于感情失控,感觉得到江宁抵在他腹间的滚烫和坚硬如石。

丛奕是个正常的男孩,过去一个月,他连自渎都没有,此时此刻,身体上喧嚣的要破解禁锢,那是享受过无上欢愉的的欲望与渴求。

他想要江宁,想插入他,占有他,想在他身体最深处烙下属于自已的印迹。

但江宁猝不及防的翻身压住他,□抵在腿间,江宁突然咬住他的嘴唇,“我想要你,快想疯了,给我。”

不是这样的,丛奕想过的不是如此,他想让江宁疯狂,而不是被他全面掠夺。

江宁的动作没有一秒迟疑,内裤被褪下来,两个人的剑拔弩张抵在一起,江宁握住两个人研磨,丛奕终于无法抑制的呻吟出声。

不重要,付出或者索取,都是他们两个人,爱与被爱,也是彼此。

丛奕放松身体,只在江宁耳边低语,“你病还没好。”

“你才是治我的药”,江宁的手指没有预兆的突然探入,按在那一点,热烈的按压,丛奕被他撩拨的心魂出窍。

只有身体微颤着,环住江宁肩膀,希望欢娱来的更激烈,更疯狂,他已经陷落在江宁所有的一切,万劫不复。

呻吟越来越急促,冰凉的润滑液没有淋在他身上,而是握在江宁掌心里,随着动作一下下□,一股股被送到欲望最深处。

水与火的交融,江宁的热烈,他的承受,却是如此心甘情愿。

终于撤出手指,腿被分的大开,江宁跪在他腿间,“要我进来吗?”江宁俯下身,缠绵的蛊惑他。

丛奕脸上是□的潮红,不要你进来,我要你坐上来,可是,现在的江宁,憔悴未愈,他舍不得,那么爱他,他怎么能舍得?

硕大一分分向里挺进,丛奕钳住他的手臂,痛楚只是一方面,与痛楚随之而来,是那么清晰的,盘旋上升的快感和□。

把自已彻交付出去,如果是江宁,只要是江宁,他爱的,无怨无悔。

(五十七)

不知道是他那杯凉糖水,还是这番激烈酣畅的折腾,反正,江宁汗如雨下,他也累的脱力一样,后来换成背入的姿势,手腕先是撑着,最后实在受不了江宁的狂野,被他直接压在床上,做的死去活来,下床时,腿已经打颤的像踩不到实地。

要不是体温计显示38度,他真怀疑江宁的病是装出来的,生着病还跟野兽似的?那要是没病得什么样!不带把一个月的量攒一起一晚上做到精尽人亡的。

手扶着腰,这腰都不像自己的了,江宁忽然从后面握着他肩膀,丛奕一转身,江宁已经弯下腰去,揽住膝弯,一下子把他拦腰抱起来。

勒了个去啊,标准的公主抱,让他情何以堪,但江宁抱的很紧,也很稳,丛奕在他怀里瞪着他,江宁笑着说,“你现在这个样子,瞪人都瞪的风情万种。”

丛奕一下转过头,看着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脸颊绯红,眼波如水,嘴唇因为微肿更显的丰润,被江宁抱在怀里,两个月没剪的头发,额发垂下来,这叫一个眸潋秋水,玉体横陈。

打挺儿挣扎,江宁只好把他放下来,他忽然抬起脚就要踹江宁命根子,“我再踹你个风情万种”,他本来腿抖站的就不稳,腰又疼的站不直,这一金鸡独立,地砖湿滑,一下子就失去重心,还没踢着江宁,自已倒栽葱就向后摔下去。

江宁眼疾手快的一把揽住他的腰,重重摔在江宁怀里,只是下坠的力道太大,自已后腰撞到人造石的台沿上,赤身裸体的一点遮挡都没有,江宁疼的狠抽一口凉气,还是搂着他不松手,恐怕他摔到地上。

丛奕忙把江宁转过去,果然腰上立即就青了好大一块,赶紧给江宁揉,玩笑开大发了,江宁嘴唇落在他肩膀上,“这回消气了吧?”

总算洗完澡,两个人又躺回床上,实在累的想睡回笼觉,但昨晚就喝了粥,饿的前心贴后背了,“我去买早点,你饿了吧?”

江宁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我也出去透透气。”

在街对面吃了老字号的酱肉包,吃完饭,江宁说陪他去林安东那里把行李取回来,丛奕想了想,也没反驳。

知道林安东这天没课,顺便打包了一份包子给他带过去,果然到时林安东刚起来,看到江宁热情的打招呼,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林安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他,“起的够早的,你别告诉我折腾了一整夜。”

丛奕正把包子往盘子里放,林安东撑着下巴,“看你这一脸餮足的样儿啊,你师兄腰都直不起来了”,丛奕忽然转过头恶狠狠的对林安东说,“你妈嫌儿子多是吧?”

林安东撑不住大笑出声,看了看在丛奕房间整理东西的江宁,小声的说:“见好要收,打完了得给甜枣,除了大棒还要怀柔,你做的对。”

丛奕不说话,林安东笑着,摇了下头,“不过我看被收的服服贴贴的是你才对。”

东西收拾完,林安东送他们下楼,快上车的时候,林安东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丛奕,平远回来了,昨天打电话给我了。”

“嗯?他回来了?他这走了才半年多,回来探亲?”

“我也不知道,他没具体说,好像有事儿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跟平远聚聚。”

丛奕看了一眼江宁,“你今天去公司吗?”

江宁点下头,“下午得去,两天没在,不知道积压了多少事。”

一想到公司,忽然就想起Dinah,他冷哼一声,江宁自然明白,讪讪的笑下,不说话。

接着倒是丛奕自已叹口气,又想了Wilson,他还欠着Wilson人情呢,不知道怎么还,说好好给人家上课,结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晾了他不是一次两次。

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林安东一直默默出神,这是丛奕和马江宁第一次分手,他记得时间,持续了,二十九天。

(五十八)

晚上约了祝平远吃饭,丛奕估计照这架势,不醉是不能归的,他打给江宁的时候,江宁手机转到秘书台,过一会江宁给他回复,“我在开会,晚上要加班,你别喝醉了”,丛奕看着手机,“我可能回来的晚,你不用陪我了,下班回你妈那里吧。”

江母做的其实没错,他知道,但是,他跟江母,已经事实上矛盾重重,不可调和了,他不想江宁在中间为难,前几天江宁都没回家,不知道是怎么跟他妈说的,大概又是说出差,好在他妈也不曾怀疑,既然跟江宁和好了,他不能不为江宁着想,其实,江宁今天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他说出来了,免得江宁不好开口。

见到久违的祝平远,到毕业了,才发现大学时候的朋友格外亲近,走过青春路过大学,刚失去就开始怀旧,因为那是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哥三个找了家熟悉的饭店,大学时常去,环境不算好,但老板烧菜水平一流。

丛奕看着祝平远,有丝诧异:“不是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胖三斤吗?你怎么瘦了这么,美帝国主义真那么坑人?”

祝平远脸色本来有些憔悴,听了他这句话也笑出来,林安东说:“你当人家跟你似的,人家有媳妇,对了,你回来探亲,校花呢?”

祝平远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目光深沉,丛奕和林安东看的清楚,不敢再说笑,林安东问他,“怎么了,跟媳妇吵架了?”

祝平远把杯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净,开口的声音沙哑,但是很平静,“我这次回来,就是跟她办离婚的。”

丛奕眼睛瞪的老大,离婚?尼马,这是闪结闪离啊,才结婚一年都不到,离婚?

祝平远的性格他们都知道,是个可靠的男人,要是离婚,必然不是他的问题,林安东按捺不住,“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空的酒杯,丛奕又给他满上,祝平远苦笑一下,”我以为我是她一生的依靠,她用事实回了我一句操。”

祝平远不是个幽默的人,这得多苦逼的遭遇能把个实在人挤兑的自嘲成这样,丛奕也把酒杯净,“来,说吧,那女人到底有多不要脸?”

祝平远的叙述没有语言色彩,平直的讲出来,赶情,校花去那边,先在家待了三个月,林安东课程刚开始,许多不适应,格外忙碌,校花就跟新结识的几个HOUSE WIFE经常出去玩,祝平远也没在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女人,她横竖也寂寞,但哪知道,后来认识了其中一个女人的干哥哥,不到四十岁,在美国打拼了十七八年,生意做的不小,离异无孩,祝平远还蒙在鼓里,校花已经被那厮给勾搭上了,奸夫□,一来二去,到底露了破绽被祝平远在外面给堵在当场,接下来的就像闹剧,吵吵闹闹几个月,最后校花干脆一不做二不体,与其嫁个大款的儿子,处处受祝父的牵制约束,她直接嫁大款好不好,祝平远也不愿意当这个头顶冒绿光的乌龟王八蛋,两人前情尽断,一拍两散。

听完,丛奕气的骂了一句,“出来贱,迟早要还的。”

林安东搂住祝平远肩膀,“唉,怎么说呢,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就那女人,我跟丛奕当时就死眼没看上,但你就是情迷心窍的愿意,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离了就离了,没什么可惜的,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宝,人在这儿摆着,还怕找不着好媳妇?”

“你们俩能看得上女人就怪了”,祝平远无意识的随口接了一句,林安东是GAY就没当着人挑明,但丛奕脸腾的一下子红到耳朵。

他一直不知道他跟江宁的关系,现在看来,平远是什么都知道,瞒不过平远,不知道江母那饱经世故的,又能看出来几分?

祝平远自悔失言,一口酒呛住咳嗽不止,林安东见丛奕脸色尴尬,忙插科打诨的把这事遮掩过去。

(五十九)

这晚上祝平远喝的烂醉,酒入愁肠这话不假,丛奕想,要是自己想借酒浇愁,得用多少酒才能淹溺痛苦?平远嚷着不肯回去,丛奕离的近,最后跟林安东两个把祝平远带回了他家。

看他在卫生间吐的稀里哗啦,丛奕叹口气,爱情是折磨人的东西,直男的烦恼也不比GAY少。

一直到把祝平远安置在客厅的床上睡下了,他才回屋里靠在床头,忽然很想江宁,怎么这城市里到处流行破碎恋情,还好,他跟江宁,他们还在一起。

给江宁发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复,丛奕洗漱回来,拿起手机看,还是寂静无声,也许江宁太累睡下了,他感冒也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没再有反复。

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又似乎总在等待什么,手机一直握在手里,半梦半醒的,直到手机震动响起来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几乎瞬间就惊醒了,是江宁打过来的电话,这么晚?

“丛奕”,电话那边,江宁的声音有些疲惫,背景有很大的风声。

“你还没回家呢?”

“晚上有个应酬,推不掉,刚结束,你发消息我没看到。”

说了这几句话,才听出来江宁喝了酒,“没事吧?用不用我去接你?”

江宁忽然温柔的叫他的名字,“丛奕。”

“嗯?”

“生日快乐。”

时钟已经过了一点,竟然是他生日了,十月深秋的最后时光,手握着电话,他的每一件事,江宁都记在心上。

“只说一句话,礼物呢?”

“想要什么?”

“你头上打个蝴蝶结,我可以考虑收下。”

江宁在那边笑出声,“你以为我是米老鼠女朋友?”

“不跟你闹了,快点回家,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江宁的短信半个小时后发过来,是用标点符号画的一个蝴蝶结,丛奕看着屏幕,心里像漾开的春水,一波一波,温暖的缠绵着。

这一夜,竟然睡的那么香甜,有梦的人生和无梦的睡眠,同样珍贵难求。

第二天祝平远各种抱歉,两个人又出去吃了午饭,今天也不再说那些烦心事,平远倒是认真的跟他说起在美国的学习,他读的是管理,将来子不子承父业的,这专业倒也挺适合他,祝平远性格很踏实稳重,美国的校园生活,听起来还真的是丰富多彩,丛奕也算是身不能至,心向往之。

他下午有课,放学的时候,看到江宁在教学楼外,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等他,傍晚的风把他风衣扬起,满树金灿的明黄,脚下,路边,都是那样耀眼的绚烂,江宁唇边浮现轻浅的笑意,目光却深情如海,从奕看的移不开目光,他对江宁情根深种,不是没有理由的,这男人,无处不让人迷恋。

晚上去吃了顿大餐,江宁送他的礼物是个适马的定焦广角镜头,拍风景最合适,丛奕自然喜欢,只是眼角斜睨着江宁,江宁笑着用筷子敲他的手背。

这天晚上自然江宁是不会回去的,连着这些天都没在家里陪他妈吃过一顿饭,丛奕知道江宁必然会内疚,可是,今天是他的生日,就算再任性一回,明天他一定不缠着江宁,让江宁好好回去孝敬母亲。

到了家,从奕先洗了澡,去找到开瓶器又打开一瓶路上买的红酒,他刚把酒端进去,江宁推开浴室的门,□的一步步走出来。

修长的腿,劲瘦的腰身,坚实的胸膛,宽阔的肩膀,腿间的xing器竟然是半硬的,真不甘心承认越来越喜欢,他竟然越来越享受江宁做为一个男人带给他的肉体上的欢yu。

他是真的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永远回不了头了。

就在江宁向他走过来的时候,丛奕已经完全充血,这样一个夜晚,非一场疯狂的欢爱,不足以画上完美句点……

(六十)

跨坐在江宁身上,扶着他的□一寸寸进入身体,这是丛奕能想到的,最淫靡的方式。

是酒还是,爱情?让他为江宁这样不顾一切的疯狂着?

硕大撑开内壁,本能的绞紧,听到江宁的呻吟,那是因他而发的沉迷,丛奕咬着牙,一坐到底。

明明,他的酒量比江宁好很多,但是,这夜晚,却是他先失去自控,心里醉的虚软,像是被泪和笑容浸透,江宁,这名字在心底刻下的印迹,爱入骨髓,痛彻心扉。

自下而上的耸动,每一下都那么强势的占有,爱与欲结合成一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这个男人,他给予的,爱情,欲望,所有的一切。

在□欢爱间迷乱的不可自拔,丛奕的呻吟里已经带着湿意,美好的,疯狂的,神志一分分飘离,狂热和完美交错,欲仙,欲死。

丛奕的声音拔高,不顾一切掐紧江宁肩膀的时候,混浊的浓滑一股股喷射出来,灵魂飘渺的瞬间,他宁愿就这样终结在江宁怀中。

手机的铃声锐利的穿越空灵,江宁的动作没有停,一下比一下狂野,刺耳的响声,丛奕瘫软着望向江宁的眼睛,希望他终止这样的打扰。

江宁伸手拿过手机,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突然停止下来,身体在渴求的巅峰,丛奕沙哑的呻吟出声。

伏到丛奕身上,丛奕的神志依然没有回转,却在看清号码时,整个人僵住。

是江宁家里的电话,他还插在自己深处,打来的人,只能江宁的母亲。

江宁的□已经停下来,两个人目光交错,丛奕终于用颤抖的手指按下接听键。

寂静的深夜,话筒中每个字都清晰可闻,江母打给他,她在走廊里不小心摔了跤,虽然腰背酸痛,但也并没当太大的事,直到终于,痛的动弹不得。

“江宁出差了,丛奕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他回不来,我也不想让他担心,你过来一下好吗?”

江母的性情他们都知道,要不是到一定程度,这自尊的老太太绝对不会着急让丛奕过去。

“阿姨,我马上就到,你别害怕”,丛奕对着电话匆忙沙哑的回复。

身体里的硕大已经完全萎软下来,江宁望向他的眼睛。

丛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俩这样恣意纵情的时刻,江母无奈的向他求助。

从他身体里软滑出去,江宁的脸色苍白,丛奕抱住他,“我马上过去,江宁,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宁坐直身体,丛奕不敢看他的眼睛,江宁是个孝子,身患绝症的母亲深夜向朋友救助,他这个儿子,做的有多么失职。

江宁的手在身侧握紧,丛奕转过头去:“你跟她说是出差是吗?”

江宁点下头,丛奕咬紧牙,忙乱的抓起床头的衣服,“我这就去,我打电话给你。”

他真的像是第三者,因为他,江宁对母亲说谎,因为他,这样的时刻,江宁都没办法出现在母亲面前。

套上长裤衣裳,丛奕的声音沙哑,“你明天上午过来,总说得过去。”

江宁低着头,丛奕没办法看清他的眼睛,或者,他也不忍心看,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快速的出门。

这世上,最悲摧的事情,就是踩在出入平安的地垫上摔倒。

丛奕到时,江母躺在床上,疼的根本动弹不了,丛奕叫了120。

尾椎骨裂,还能爬起来走回家……老太太真的尽可能不想给儿子添麻烦,丛奕不知道该说什么,陪江母做完检查,还是救护车用担架,把她送回家。

医生嘱咐,尽可能平躺静卧,本身病人年纪大,骨细胞分裂的就缓慢,再加上,她一直在用抗癌药物,不管是正常细胞,还是癌细胞,都在抑制中。

第二天上午,江宁,终于回来,坐在江母床前,他的声音哽咽,“妈,对不起。”

江母握着江宁的手,“这哪怨你,是妈不小心,放着小心地滑的牌子我也没看到,一下子就摔了,人老了,真是老胳膊老腿的,摔个跤也能摔的骨折了。”

丛奕站在身边,江母忽然抬头看他,对江宁微笑,“你看,还好有丛奕在,大半夜的跟着跑前跑后,怪过意不去的。”

丛奕嗓子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那天江母出去,是买江宁爱吃的草鱼,打算腌好了等他回来做,而江宁,已经许多天没在家吃过一顿饭。

江宁也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妈,丛奕,他不是外人。”

江宁不看他,从奕也没有去看江宁的勇气,他们,都不够,自私。

(六十一)

丛奕手头的工作终于做完,主管在他的离职书上签下字,这是正常交接程序,跟他们有关联的部门一个一个要签,很多人他不认识,也不太认识他,只是走过场而已,上面还有一道,是本部分再上层manager的审批。

那人出差了,秘书说,“让Wislon签字吧,要不然办不了手续。”

把离职书递给秘书,他回到办公室整理最后的东西,这是他第一个相对正式的工作,因为江宁,一时难受要离开,现在才觉得,其实,也舍不得。

内线电话响,以为是秘书通知他去拿离职书,但电话里的声音磁性低沉,是Wilson,“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他上楼的时候,秘书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敲了敲门,“Wilson先生,Yves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来Wilson的办公室,非常宽大的房间,整面墙的落地窗,一扇窗斜开着,Wilson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一瞬间想起武侠小说,大侠您能不摆这POSE吗?

Wilson转过身来,他才发现他在抽烟,房间里有烟雾感应器。

把烟摁灭在烟缸里,Wilson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丛奕顺从的坐下。

“为什么辞职?专栏你做的很好。”

“课太多忙不过来,兼职,只好先放下了,真的很抱歉”,丛奕垂着目光,江宁说过,他不会说谎,可现在,他说的谎还少吗?

“这是借口,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我本来想,到你毕业了,就转成正式员工,我们现在也有时事频道,编辑或者记者,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将来想做的工作,公司的发展前景,你不看好吗?”

丛奕摇下头,Wilson的强势直率而锐利,当着他的面胡谄,他说不出口,也不觉得自己能瞒过Wilson。

Wilson把一份资料推到他面前,丛奕只得接过来,看了两页,他不解的抬头看着Wilson,这是一个网站的改版计划,是一个在年轻人里很有基础的BBS类网站,他偶尔也上去看看热闹。

“这是网络的一个新兴方向,在国外其实已经很风靡和成熟了,这家公司我们已经收购下来,它影响不小,但实际是个小公司,几个大学生办的,我们要把它接照商业模式做的更正规,宣传推广的更大。”

嗯,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有两个秘书,一直没有助理,现在我手头上的扩展项目真是五花八门,我team里的人员一直应该增加,只是来往几个都不是太满意,我想让你做这个工作。”

“我?”丛奕本能的摇下头,“我不是学管理的,这些我一点都不懂。”

“什么都可以从头开始学,你刚从学校出来,更了解我们的覆盖和受众群体,这个网站我请了一家国外的公司做方案设计,他们很专业,但还需要更深入了解国内市场,我需要一个助理进行沟通协调,工作不简单,我要求很高,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助理比秘书高一级Level,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搞特权,这是一个普通职位,但我觉得,做这个工作,不再只是接触一小部分领域,对一个年轻的全面提高,益处很大,我不急着要你的答复,但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提议。”

这是一个难得的发展机会,丛奕不是看不出来,如果是其他的公司,其他的老板,他可能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Wilson是那么不错的一个人,他却本能的想跟他保持距离,这是他自己的问题。

丛奕站起来对他略微行了个礼,“谢谢,我会认真考虑,尽快给你答复,感谢你的信任。”

(六十二)

这天晚上江宁过来吃饭,路上买了丛奕爱吃的菜,但两个人吃的都不多,江宁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丛奕只能故做不见,他们都努力像平时一样,尽量的笑脸相迎对方,江宁大姐二姐在他妈摔伤后都过来了,丛奕知道他二姐,很泼辣的一个女人,没什么心机,但嘴跟刀子似的,说话不留情面,其实就算她不说什么,江宁也一样愧疚。

江宁不把家里的烦心事带到他这来,丛奕明白,想给江宁安慰,才发现自己能为江宁做的事太少,这是他第一次感觉这么无力。

丛奕在厨房洗碗,江宁站在他旁边抽烟,丛奕回头看到了,“刚吃完饭别抽烟,说这时候一根等于六根,血都流上来消化食物,尼古丁全都吸收了,容易上瘾。”

江宁勉强笑下,“那今天就少抽五根。”

丛奕把烟接过来,自己深吸了两口,“你妈好些了吗?”

江宁轻轻摇下头,“没太好,老人恢复的慢,还卧床呢。”

丛奕叹口气,“你姐还在呢?”

“我大姐回去了,我外甥今年中考,她不能待太长时间,她们俩商量接不接我妈回去,后来,决定还是先留在这里,一是中医得接着看,上次检查,癌细胞没有转移的迹象,说明那中医还挺管用的,而且,她现在动弹也不方便,我二姨正好退休了,可能过一阵她会过来。”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下来,江宁从背后把丛奕拥进怀里,嘴唇吻在他脖颈上,“这阵子,都没时间陪你,对不起。”

丛奕转过身,也抱住江宁,“没事,我又不是女的,还得陪着哄着的,你忙正经事要紧。”

“对了,你说有事要跟我商量,是什么事?”

丛奕把Wilson想让他当助理的事情说了,他不知道江宁会怎么回答,以前,江宁都是让他自己做决定。

“机会挺难得的”,江宁听他说完,“他挺欣赏你吧,Wilson能力很强,在他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

丛奕点下头,江宁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忽然问丛奕,“丛奕,你想过去美国留学吗?”

“嗯?”丛奕愣一下。

祝平远上次回来,后来他们又聚了一次,特意请上江宁,席上祝平远倒是提了留学的事,说还是得出去看看,哪怕将来还是回国发展,但有过那段经历,对人的见识眼界,还是不小的提高。

“我学中文的,去美国读什么?我没想过。”

“祝平远不也学中文的吗,他那天不是说,申请大众传媒不难,你不是也喜欢这个专业,英语考试对你也不算什么问题,美国的Master,两年也就读下来了。”

丛奕看着江宁,江宁薄薄的嘴唇抿着,最后,他还是继续说下去,“丛奕,我可能,要外派。”

“派到哪儿?”

“深圳成立了一个分公司,要调一批人过去,一个任期至少是两年,公司现在在做业务剥离,研发中心和解决方案这部分要独立出去,主要是为了在香港上市,名单没最后确定,但,大概有我。”

丛奕坐下,过了很久,他勉强笑着问江宁,“会升职吗?”

“两个部门组建一个子公司,理论上,应该会吧,看老板的决定”,江宁的回答,也看不出来喜悦的成份。

“得说恭喜了,你现在两年一个台阶,前途无量”,丛奕的祝贺是真心的,但是,自己心里的酸楚,他没办法隐藏。

江宁握住他的手,深深叹了一口气,“丛奕,你知道我多不愿意跟你分开,把你自己留在这里,我舍不得,要是让你去深圳工作,过两年如果我又回来了,你又要放弃自己的工作重新开始,你也是男人,我没办法,要求你这样为了我牺牲。”

丛奕看着江宁的眼睛,是的,他也没办法要求江宁为了他牺牲,他知道,江宁做不到。

(六十三)

丛奕最后选择去留学。

江宁说的没错,他不是女人,永远不可能依附于江宁,他终究要有自己的世界,他们上现代诗赏鉴课的时候,读过舒婷的《致橡树》,或者,那首诗能代表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和关系: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棵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他不能比江宁差太多,丛奕从来不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但是,经历过近来的很多事他才明白,他终究是个涉世未深的男孩,没有照顾爱人的能力。

他的专业很难申请得到奖学金,江宁给了他一张卡,丛奕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自从跟祝平远通越洋电话说了想去读书的事之后,祝平远很上心,帮他联系到一个私属的奖学金项目,虽然条件很多,但要申请到,也不是没可能,祝平远其实不太理解他要去旧金山念书,电话那边,他有些遗憾,“这个城市也不算太大,大学也不多,你的成绩要是去LA,有很多名校可以选择,不过你要来,我可是夹道热烈欢迎,连宿舍你都别找了,我现在自己住一个五百平的房子,夜里有时候都觉得碜的慌,你来了正好。”

他选择旧金山的理由,因为硅谷在那里,公司每年都有去美国总部进修的机会,江宁现在的情况,只要工作安排得开,想申请到不难。

如花美眷才有资格感叹似水流年,他的时间忽然像一天排满24小时都不够用,托福,GRE考试,不会因为他是英语专业的学生就能拿到高分的,他必须要有足够好的成绩才能拿到那笔奖学金。

江宁的情况不比他好,除却加班,回家陪江母,带江母去做治疗,他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己,有次江宁来看他,丛奕去厨房做个饭的时间,回来时,江宁已经疲惫的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们还年轻,现在的辛苦和分离,都是为了将来能更有资格拥有幸福。

当面跟Wilson婉拒了那个工作,他说他想去美国读书时,Wilson微笑了下,“如果是这个理由拒绝,我也只好接受了。”

这一年最后一天,江宁来找他,刚下过一场大雪,两个人沿着路向前走,最后来到一个封冻的湖边。

这个湖不大,他们以前散步的时候来过,丛奕小心翼翼的走下去,冰雪下是干枯的水草,湖水已经在冬天干涸到底。

四下望去,白茫茫一片,再看不到万家灯火,满世光影,天地间,空旷的月色下,似乎,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站在湖心,丛奕抬头看着月亮,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北方的月亮最大最亮的时候,刚从东方升起,银辉遍洒。

明年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江宁又在哪里,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城市中最平凡的那个角落,他们靠在沙发上一起依偎着相拥而眠,午后的阳光下共同读过那些书,还能留存多少记忆?

江宁拥吻住他,“新年,你有什么愿望?”

丛奕想了想,“希望我们俩,都一切顺利,你呢?”

月光映在江宁眼眸中,“我希望,你快乐。”

抱紧江宁,丛奕阖上眼睛,不让眼底的雾气涌上来,快乐吗?离开你,我的快乐还剩下多少?

(六十四)

最后的半年时光匆匆,拿offer,联系奖学金,办理签证,准备毕业签辨,都办妥之后回了一趟老家,陪了他妈两周,老妈厨艺依然不怎么样,但吃着那道烧带鱼,一瞬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他妈眼睛也酸了,给他夹菜时,转过头,用手背抹去眼泪,“小奕,你在外面这几年,妈倒没太为你担心,去美国到底不一样,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安全的地方别去,记得往家打电话。”

丛奕点点头,他妈年轻时候是远近有名的美人,或者真的漂亮女人容易智商不高,至少他妈一辈子从来就没什么心眼,一把年纪,心里也不是太有算计,如今美人迟暮,那么爱打扮的女人,鬓边也是华发丛生,一辈子到老,夫妻离散,唯一的儿子又要远赴重洋。

“妈,你也照顾自己好自己,别让我惦记”,丛奕的眼里涌起雾气,现在这样的年代,再也不可能父母在,不远游了。

在家乡就跟他妈道别了,没让她跟过去到机场送他,怕她看着他那样离开心里更空落落的难受。

熟悉的景物在车窗外一点点向后退却,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只能看到她手捂在嘴上,痛哭出声,这条路,五年中,他走了很多次,寒假暑假,大一第一次去报到时,来送行的同学里,也有江宁,恍忽间,那年夏天,车窗打开,探出身对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挥手道别,江宁也一直对他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现在,站台还是那个站台,两个同样青春美好的少年,已经随着飞驰的列车,永远留在了昨天。

江宁到车站来接他,两个第一次在人山人海中,紧紧拥抱在一起,江宁,我回来了,你在这里,可我们,都将离开。

他的行期定在七月中,江宁的调令日期是八月四号。

走之前他去看林安东,一开门丛奕吓了一跳,半个脸颊都是青肿的,尤其一只眼下淤肿的连眼睛都瞇成一条缝了,他惊讶的问:“你是这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林安东摇下头,一改往日的戏谑,“陈鹏……”

他话没说完就被丛奕气的火冒三丈截断,“陈鹏他敢打你?操的,欺负人是吧,走,你带我去找他,别仗他长的人高马大以为谁都怕了他,横的还怕不要命的呢,豁出去跟他拼了,不能受这气!”

拉紧丛奕,“你倒听我把话说完,不是陈鹏,陈鹏他爸。”

“他爸?他爸凭什么打你?要是因为你们俩的事,教训也该教训他自己儿子,凭什么打你!”

林安东凄凉的苦笑,“可不就是打陈鹏吗,他爸年轻时候也是运动员,下手这叫一个狠,我扑过去护着陈鹏,两巴掌就吃瓜落儿到这熊样了。”

“到底怎么回事?”

原秋陈鹏老家的体委到这边来招聘,他爸都打点好了上下关系,就等陈鹏回去踏实的做个公务员,但陈鹏说什么也不肯,他爸气的突然杀到,陈鹏跟林安东正在宿舍里,门被推开的瞬间,倒也没干什么特不轨的事,就是两个人正肉麻无比的拿着勺子互相喂饭,他爸大脑空白了十秒,接着就惊天动地一番混战,他爸打陈鹏躲,方寸大的寝室人仰马翻,陈鹏一向就是个大脑平滑四肢发达的主儿,索性也不隐瞒了,就拉过来林安东告诉他爸,我喜欢的是男人,我喜欢的是他,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我也不会离开他,这辈子,有他就有我,要是没有他了,我宁可不活也不跟你回去。

“陈鹏够有种的,莽夫有莽夫的优点”,丛奕听到这里点头赞许。

林安东凄凉的神色终于现出一丝笑颜,但倏忽就消失不见,“所以,就火上浇油了,他爸肺都气炸了,把陈鹏往死里打,这爷俩加一起小四米高,四百斤,我大腿都没人家胳膊粗,我哪拦得住。”

他低下头,“他爸说话也够难听的,说我们那边,就专门产这契哥契弟,打根儿上就没干净过,操的,骂我就骂了,犯得上连我们省里老少爷们都捎带上吗?”

丛奕气笑了,“你管的有点宽,那后来呢?怎么收场的?”

林安东摇下头,“能怎么样?总是他爸,陈鹏不是能打服的,他爸把陈鹏拎回去了,陈鹏给我发短信,他说他妈宠着他,他爸怕老婆,他要先把他妈搞定了,让我先别露面,也别管。“

丛奕抚额不说话,林安东眼光无奈痛苦:“今年是我们本命年,你看,平远,我,今年可是过的够不顺的,他离婚,我这出柜刚出了半边,就这么惊天动地了。”

“我也本命年,你别咒我。”

林安东抬起一只眼睛看他,看了很久,没有说话。

突然听到窗外一阵闷雷滚滚而来,山雨欲来风满楼,丛奕起来关上窗户,半城乌云摧城,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十五)

既然选择了未来的幸福,那么现在,就只能风雨兼程。

临行前一晚,江宁看着丛奕坐在行李箱上发呆,伸手把他拉起来,两个人拥抱着,很久,江宁才开口说道:“十一长假,我就去看你,只有不到三个月,我们就能见面了。”

丛奕点头,不知道其他男人是怎么样,他跟江宁之间,即使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也很少有表白和承诺,承诺不是用来说的,他们想长久厮守,还有很长路要走,今天一步,每天一步,不犹豫的向前。

脸贴在江宁颈边,“我们出去走走吧,胸口有点闷。”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终于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可以名正言顺互相依偎,双手交握一起撑起伞,下着雨的夜里,沿着熟悉的街道,用脚步向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城市说再见,雨滴落下无数涟漪,荡漾在灯光倒映的水面上,这里印证着他的青春和爱情。

一辆车驶过,溅起积水,江宁忽然拉住他退到人行道里侧,这条街两侧种的槐树,雨打花落,在黑色的路面铺洒开细密的鹅黄花瓣,雨伞倾斜,水滴落在手背上,他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已经被揽紧,江宁的嘴唇炽热的覆盖下来。

同样箍住江宁,像要把对方揉碎在身体里的热烈,辗转着窒息,千万情丝,就像漫天风雨,密密匝匝的笼罩住天地,一把伞撑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雨水落在面颊上,滑至唇间,微咸苦涩,就让雨水掩藏他们两个人同样不愿在对方面前表露出的痛苦,因为爱的太深,才不愿让自己的忧伤淹没对方心间,想让你放心的看着我离开。

这一晚他们彻底未眠,疯狂的□,只想在彼此身上心底烙上最深最久最无法抹去的印迹,叫嚣着痴狂的渴求,不留一丝空隙的交缠,炽热的汗水,破碎的呻吟,激烈的冲刺,空灵的□,周而复始,在灵魂破碎的瞬间互相交合,爱的同时被爱,占有的同时被占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二天的飞机很早,他说过不用林安东大老远的来送他,但林安东还是来了,江宁把行李提下楼的时候,林安东说,“你知道我现在看你是什么感觉?”

丛奕摇头,林安东说:“很疲惫,很憔悴,平静维持的很勉强。”

一把抚上脸,丛奕转头去看门口的穿衣镜,是这样的吗?他不想让江宁会担心,但林安东接下去:“但是,整个人都在发光,是为马江宁而燃烧的光彩。“

再受不了,早晨没吃东西,“你再肉麻我吐了!”

“你还不让一个文艺男青年发表一下观摩爱情的感言吗?尤其,我孤枕难眠之际,你们俩这么纵欲的在我面前显摆饕餮之后的杯盘狼藉,你怎么好意思。”

离开难受的心情终于被林安东的插科打诨冲散,他锁上门,最后一次把钥匙放在门口脚垫下特意剪开的商标小口里,厚厚的棕榈垫,依然平整,他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算再回来,这房子,大概也早就易主了,这是一个临时的住所,但却是他和江宁曾经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家。

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怕自己真装不出来平静了,江宁已经叫好出租车,整个行程两个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他们的手都很凉。

手续都办好后,他们送到他安检入口,林安东看了眼江宁,“我可以抱他一下吗?”

江宁笑了声,林安东结结实实给了丛奕一个拥抱,“总算美人在怀了。”

丛奕也抱住林安东,“你好好保重,打不过的时候得知道跑。”

分开的瞬间,林安东在他耳边轻轻的叹口气:“有时候看到你对未来这么笃定的信任,真让我羡慕。”

丛奕看他的眼睛,林安东已经又笑出来,“到那边千万记得好好祸害平远,就当劫富济贫了。”

江宁把最后一个背包放在地下,跟丛奕互相深深凝视着,走过来,拥抱住他,“一路平安,到了给我电话。”

丛奕轻轻吻下江宁的嘴唇,然后迅速抬起头,“我走了。”

提起背包,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大步的走进关口,咬紧嘴唇微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再见,江宁,等我回来。

(六十六)

从白天起飞,到达还是白天,一直追着太阳从东向西,落地的时间,轻易就丢失了一天。

纵然昨晚那样彻夜未眠,在飞机上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飞机是国航的,机上电台在放中文歌曲,十几首歌重复了十三个小时,其中有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太过应景,直听的眼睛又一次酸起来,“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思念像粘着身体的引力,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紧靠椅背上的我,以为,还拥你在怀里。

一个没有江宁的陌生世界,在等着他。

走下飞机的时候,丛奕冻的一哆嗦,这里真的是北半球艳阳高照的盛夏吗?难怪这里能入围最宜居城市,冬天暖不暖和不知道,夏天这真叫一个凉快。

推着行李老远就看到祝平远笑着对他使劲挥手,他乡有故知己好友的感觉真好啊。

祝平远住的地方已经离开北旧金山,要越过跨海的金门大桥,是一个叫Marin City的小镇,海边公路旁是一片别具风格的住宅区,白色的房屋映在青山碧海蓝天间,祝平远跟他说,那就是旧金山很有名的索萨利托,百年前建起的意大利小镇,民居至今还是传统的意大利风格。

真的非常美,陡峻的小山环抱着迷人的水畔船坞,远望去是碧蓝的浩瀚太平洋,不知道江宁以前来旧金山的时候来没过这里,等他再来的时候,一定要跟他一起去。

忽然转过身,“平远,手机借我用一下。”

祝平远边开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