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自然不知道“毒蝎子”是何许人也,他也一直没有出声。但他知道此人很不简单,因为他看到逍遥子双眉已经紧锁,沉思不语。
“毒蝎子”确实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蝎子本身已是毒物,叫“毒蝎子”的人,自然比蝎子还要毒上几分。
逍遥子忽然叹道:“这‘毒蝎子’听说原是唐门中人,不知怎么离开了唐门。不过跟其他绝大多数唐门的人一样,性格古怪,行事乖张,没有人知道他下毒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熊倜忍不住道:“唐门是什么?”
逍遥子道:“蜀中一个善于用毒和暗器的门派。”
金老爷似乎已经看开了生死。他微笑道:“生死有命。毒蝎子要杀我,没想到却连累了吴四……唉,我不该听你们的,让你们留下来……”
吴大道:“老爷!你已经把仆人们遣散了,若我们也走了,老爷身边真是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逍遥子道:“金老爷,虽说今日我们第一次相见,可是您既然是天翔的朋友,便也是在下的朋友。朋友有难,在下岂可坐视不管呢!”
这位看似风流不羁的年轻公子说出一番豪言壮语,在场的人包括熊倜都感到吃惊。
熊倜忽然明白,师傅原来也是有男子霸气的。心里又对师傅多了一分敬佩。
金老爷笑道:“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请教二位大名。”
逍遥子道:“在下姓任名逍,这是我的徒弟熊倜。”
金老爷道:“任公子,金某虽不懂江湖事,却也听江湖朋友提过毒蝎子的可怕。我已连累了吴四丧命,又怎敢连累你们呢?”
金老爷不懂任何武功,自诩非江湖中人。但是他帮助过不少江湖豪杰,深得江湖中人敬佩。吴氏兄弟便是在落难之际遇到金老爷,从此立誓终身跟随金老爷。
熊倜忍不住道:“金老爷!我娘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希望,尤其是生存的希望。您既然还活着,就不应该放弃!”
“熊倜!住口!休得无礼!”逍遥子喝道。
金老爷笑道:“熊兄弟说得对啊!”
逍遥子道:“熊倜是个粗人,不大懂礼仪之道。金老爷莫要见怪。”
金老爷道:“他说得不错,我是不该放弃希望的。一听说有人可以配出解药,即便开价五千两我也买下来了,只是……”
逍遥子道:“这配解药之人是谁?”
吴大道:“是‘茉莉夫人’。毒蝎子下的毒,除了他自己,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茉莉夫人’能解了。听说当年茉莉夫人曾与毒蝎子相好,故而对毒蝎子研制的毒药都有所了解,加之她又是闻名江湖的女神医。后来与毒蝎子反目成仇,毒蝎子下毒她便解毒。但也有人怀疑他们并非真的分离,否则毒蝎子为何不除掉茉莉夫人呢?不过不管如何,茉莉夫人的解药永远都是正确的。”
“那是自然。毕竟我爱她,对她毫无保留。我现在还爱着她,自然也不会杀她。”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嘶哑的说话声,却看不到任何人。
逍遥子脸色一变,轻轻一跃便飘到金老爷身旁。吴氏兄弟见到逍遥子身手,知道逍遥子原来是深藏不露,暗暗惊叹。四兄弟也立在金老爷身旁,一脸骇色,毒蝎子向来以毒杀人,几乎不显露过真功夫,不知道他们能否敌过毒蝎子。
吴大向门外喝道:“阁下可是毒蝎子?可是那在老爷饭菜里下毒并留下字条索要五万两之人?”
门外人嘶哑地笑了两声:“嘿嘿,不错,便是在下。”
吴氏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吴五早已怒火中烧,忍不住吼道:“毒蝎子,有本事现出身来,好让五爷我领教领教你的功夫——”
吴大喝道:“老五!”
毒蝎子道:“好大的口气。吴氏兄弟我向来不放在眼里。”
吴大道:“我家老爷并非江湖中人,而我们兄弟也早已不怎么过问江湖事。阁下为何要下此手段!”
毒蝎子又笑了两声,道:“你们金老爷有那么多金银,又是个大善人,可怎么就不救济下我呢?我都快没钱吃饭了,又不懂得偷盗之术,只得让你们吃点苦头了。”
这时一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此人身材矮小,皮肤蜡黄,身上穿着黑色的紧身衣,两只手上戴着黑色的铁手套。衣服手套看起来很丑陋,但吴氏兄弟已经开始冒冷汗——
传说毒蝎子的衣服和手套上均涂有剧毒,若碰到一分非同小可。加之其行为怪异,行踪飘忽,没有人知道他何时在何地会再次出现,何人又是他下个目标。故而一提起毒蝎子,众人均感到头痛。
毒蝎子道:“金老爷,莫怪我无情,只怪你倒霉。”
吴五道:“好不要脸!”
毒蝎子道:“面子能值几何?钱财才是紧要的。我一天没有百八十两银子花,就觉得浑身难受。”
吴五道:“你一个人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毒蝎子道:“吃喝嫖赌,总得要钱罢!”
吴五道:“哼!难怪茉莉夫人会跟你反目!她既会配制解药,大不了再请她配过。”
毒蝎子道:“哼!那女人知道怎么找到我!我到哪她便到哪,我下毒她便解毒!她恨我!可惜,她配的解药也在我手里了!你可知金老爷中了我的‘半月瘫’,而配制一瓶解药起码需要七天,如今算算日子,金老爷最多活不过五天了。”
熊倜一直坐在一旁,不出声。毒蝎子一直望着金老爷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他的手已经悄悄握住了剑柄。
熊倜只杀过一次人,此外没有任何交手和刺杀经验。他不知道毒蝎子有多厉害,但他知道杀毒蝎子绝对比杀李青难上很多。
不过他一握着剑柄,他就变了。他的目光如同剑一般寒冷,他的身也如同剑一般露出森严。
金老爷道:“认识金某的人都知道,金某向来不爱守财而偏会散财。如今别说五万两,五千两向茉莉夫人买了解药后,金某连五十两怕是也拿不出来了。”
毒蝎子道:“金老爷,莫要说笑了。以金老爷的能耐,五万两也不会多久便能挣到。我反正等得起,可以给你延迟几天毒发。嘿嘿。”
吴五气恼,拿出刀向毒蝎子砍去。“混账东西!快把解药叫出来!”
吴大吴二吴三失声喊道:“老五!”
毒蝎子右手一扬,一把毒砂撒向吴五。吴五似乎早有料到,他一侧身,并顺势直接倒在地上,躲过了毒砂。他右手一挥,一刀扫向毒蝎子双脚。毒蝎子向前一跃,又是撒出一把毒砂,直向金老爷撒去!
逍遥子抓住金老爷的椅子,向后滑开几尺,后背紧紧贴在墙上,险险地避开了毒砂。吴大吴二吴三也拿出刀,分上中下三路向毒蝎子砍去。吴五也起身,一同围攻毒蝎子。
毒蝎子的衣服手套均有剧毒,四兄弟有所顾忌。而毒蝎子也非等闲之辈,右手已抽出一把弯刀。刀锋闪着蓝色的光芒,也是喂满了剧毒!
面对吴氏兄弟前后夹攻,毒蝎子毫无惧色,一出手便连是四下,“叮叮叮叮”竟一一挡开了吴氏兄弟四人的刀。
吴氏兄弟各自后退几步,跌倒在地,虎口感觉一阵麻,差点连刀都抓不稳。看来毒蝎子内力也是惊人。
毒蝎子拿出一个瓶子,道:“在下只是来谈交易的,各位何必动刀子呢!既然如此,我将解药给你们,来拿便是!”说完往空中一抛,轻轻跳起,左掌拍出,势要击碎药瓶。
吴氏兄弟大骇,却见一袭白影闪过,毒蝎子拍了个空。瓶子竟然完好无损地被一把扇子托着。
原来逍遥子见毒蝎子抛开药瓶,便纵身一跃,伸出手中折扇接住药瓶。
毒蝎子见另有高人,伸出右掌便要拍向逍遥子。逍遥子脚还未着地,又顾着药瓶,已无法转身。
金老爷失声喊道:“任公子——”
“啊——”一声惨叫。
逍遥子稳稳地落在地上,扇子依然托着药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惨叫声竟是毒蝎子发出的!
只见毒蝎子右手只伸出一半,无法拍到逍遥子。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冒出的剑尖,正在滴着血。他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个年轻人冷冷地望着他,手中的还握着剑。
这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岁,浓眉大眼。可惜毒蝎子再也无法看多几眼这个年轻人,便已气绝。
这个年轻人便是熊倜!
当毒蝎子和吴氏兄弟相斗时,大家都忘记了逍遥子和熊倜。当逍遥子出手时,大家依然没想起熊倜。
直到熊倜的剑刺中毒蝎子时,大家才想起这个年轻人。
熊倜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出手的。他一直冷眼望着毒蝎子,在毒蝎子跳起想拍碎瓶子的时候,熊倜感觉到那便是机会。
不,熊倜感觉是手中的剑在叫他刺出去!
于是熊倜就像练剑那两年刺出的一百二十万次剑一样,一剑刺向毒蝎子后背。
那一剑有多快,同在毒蝎子身后的吴五并不知道。他只见到一袭黑衣,一道银光。
是闪电掠过的速度么?不,只怕比闪电更快。
场内一片寂静。
许久,金老爷才缓缓道:“我好像想起,为了金某,各位连晚饭也没顾得吃了。真是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