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亲
蔡柔尔伸袖子拭去了眼泪,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小的牛角梳,轻轻地给朱敬镕梳理头发,口中喃喃道“奴婢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江远诺一时倒不知所措了,若要硬是杀死朱敬镕。1蔡柔尔必定以死相护。这可怎么是好啊?:娘因何要说他是我的父亲呢?难道……
此时江远诺的心中虽不愿相信,可是这样的事却不是拿来随便说的。
只听蔡柔尔边给朱敬镕梳头,一边柔声道“那时有好多个江湖中的少侠追求我,也有好多人去紫微宫提亲。可是我却是对那些垂怜我美色的人避而远之榛。
最后实在躲不过,我就索性偷偷离开了紫微宫。开始了一个人独自闯荡江湖。”
江远诺静静的听着,想象着母亲那时的离开,是需要多大的勇气?是怎么样的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朱敬镕闭着眼睛,任凭蔡柔尔替他梳理头发。或许是这几天精神太过紧张,这时蔡柔尔为他梳头的动作那样的温柔。或许是让他感受到了踏实,朱敬镕竟然坐着睡着了。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在梦中终于做了那个皇帝一般姨!
蔡柔尔的手轻柔,似乎在抚摸着熟睡的婴儿,唯恐把他的梦吵醒一般。
“其实谁与谁的相遇都是老天事先安排好的。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
“娘,你也是大病初愈,不要讲太多的话了。”江远诺知道蔡柔尔将要说出的必定是关键。
蔡柔尔淡淡一笑“我的病早就好了。镕哥这个样子,我又怎么去顾及自己的身子。就好比那时,我也是病了。镕哥就衣不解带的照顾我。”说这些的时候蔡柔尔满脸都是温柔。似乎又回到了那年那月。
“我与镕哥相逢在这个咸猪镇。那是怎样的一种相遇啊!现在想起来还是让我脸红心跳。我只觉得镕哥的眼睛就好似粘在了我的身上一般。可是那眼神中绝不是猥琐,也不是想要占有。而是一种深刻的吸引。我又何尝不是呢?”蔡柔尔的脸上飞起一片红晕。艳若朝霞。
她的手更加缓了,唯恐吵醒朱敬镕的美梦。1他的鼾声平静安详。蔡柔尔的唇角漾着温柔。似乎在听着世间最美的乐曲一般。
“那时他扮作富家公子,身周总是奴仆成群。我知道像我这般江湖女子是入不得他的家世的。因此我只有选择逃避他。谁知他竟然是苦苦守在我的屋外三天三夜,他在外面风吹日晒,我在屋中也是不眠不休。一场瓢泼大雨终于令我再也忍不下心了。把浑身湿透的他迎进了屋子中。
那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我们就如同寻常的夫妻一样,我替他做饭,他替我担水。”
江远诺心中好似看见了那一幕一幕。想象着母亲年轻时的痴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蔡柔尔幽幽地道“可是快乐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一日他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知道他一定是回了京城了。京城据这里千里万里,这一生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却不死心,就一直住在那里,盼着他终有一日能够回来。”
江远诺道“娘,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认识我爹爹的呢?”这时在江远诺的心中江坤才是他的父亲。
蔡柔尔的脸一红“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我却发现肚子中怀了你。我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却有了身孕。本来我也不惧怕别人说什么,可是却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让人歧视,不能让人说我的孩子是野孩子。因此一定要给我的孩子找个父亲。”
江远诺苦苦一笑“因此你就找到了我的爹爹江坤?”这时对于蔡柔尔的话他已经深信不疑。
蔡柔尔点了点头“不错,江坤和我年纪相仿,又是武林中人。由他来做孩子的父亲最好不过了。因此我和江坤就远远离开了咸猪镇,找了一个偏僻的小城过活。过了十月,你就降生了。江坤始终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对你极尽宠爱。念及此,我就总是觉得对不起江坤啊!”
江远诺冷冷的道“娘,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朱敬镕果真是我的父亲?”
蔡柔儿叹了口气“是的,千真万确。你看你的鼻子和眉毛,和镕哥就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远诺看着朱敬镕睡熟的脸,就好像一个婴儿般。那眉毛犹如远山,那鼻子的侧影挺直。果然是那么酷似。只是从前江远诺不曾注意过。这时看见了,也不能够否认了。
二放手
“娘,既然我是他的孩子,你又因何不肯告诉他呢?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呢?”
蔡柔尔苦苦一笑“其实镕哥一直都遗憾和我不能有个孩子。但我好多次都险些脱口而出,不过还是忍住了。”
“娘,这个诺儿就不能理解了。难道娘怕他会怪罪你吗?怪你丢掉了孩子?”
蔡柔尔摇了摇头“我怕,可是却不是怕这个。我怕的是让我的孩子重蹈覆辙。他的那个皇帝梦不可能实现,他若是知道有个儿子在,定然把这个枷锁套在我的孩子身上。那么我的孩子就更加的不快乐。重蹈覆辙的命运就又一次降临在我的孩子身上。直到后来找到了你,好几次我的话都要破唇而出。想要告诉镕哥你就是我们的儿子。但终究是忍住了。”
江远诺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虽然这一切来的那样突然,可是却又不由得他不去相信。一切都在一瞬间变了样子,一直以为的爹爹江坤突然变成了陌生人。而一直以为是仇人的朱敬镕竟然是亲生父亲。这真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蔡柔尔看着江远诺“诺儿,我可怜的孩子。娘这一生都对你不起。从小弄丢了你。长大了却又让你的身世这样离奇不堪。一切的一切都让你来独自承受。是娘的错。你来恨娘就是了。”
江远诺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娘!”他跪在蔡柔尔的面前。哽咽难言。
蔡柔尔也是跪了下来抱住江远诺“孩子,你真正的姓氏是姓朱,应为朱远诺才是。可是娘知道,这个姓氏是你的耻辱。你绝不会用它。反倒被我负了骗了的江坤,他才有资格做你的父亲。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多年前我珠胎暗结嫁给了他。害他惨死。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一个孩子给他。纵使你与他并无血缘之情,却有父子之实。想来江坤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不求他能原谅我,只因我的罪太深了。”
江远诺替蔡柔尔擦去泪水“娘,你不要再说了。诺儿没有怪过你。”
蔡柔尔凄然一笑“纵使你不怪为娘,可是娘却不能不怪自己。本来我想让你亲手杀了镕哥,替江坤报仇雪恨,可是事到临头终究忍不下心来,不忍心见镕哥惨死在我面前,也不忍心见你们骨肉相残。这时镕哥失心疯了,再也不能作恶了。那个作恶多端的朱敬镕已经不在了。诺儿,娘求你放过他是不是很过分?”
江远诺看了看这时的朱敬镕,就如同一只困兽一般的无奈,却也如婴儿般的无辜。那个器宇轩昂飞扬跋扈的朱敬镕早就不知所踪了。现在若是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可是真的能够下得去手吗?何况自己的身子里终究是淌着他的血液。原来自己的这股执着是像极了朱敬镕的。原来母亲早就暗示过自己像朱敬镕,只是那时自己却没有向别的地方去想罢了。
江远诺把宝剑插回剑鞘“娘,咱们回去吧!”
蔡柔尔一愣,随即喜道“诺儿,你是答应了不杀他了?”蔡柔尔始终不敢说朱敬镕是江远诺的父亲,只用“他”来代替。
江远诺淡淡道“那个秦王朱敬镕已经死了。在看到那封信时就已经死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具驱壳而已。杀与不杀都无所谓了,对他最大的惩罚他已经得到了。又何须我再动手?”
蔡柔尔拭去了泪水,拍了拍朱敬镕“镕哥,起来了!咱们回家去。回家洗洗再睡!”那语气就好似对孩子一般。
朱敬镕茫然地睁开眼来“嗯?好大的胆子,快给朕沐浴更衣!”
蔡柔尔轻声道“皇上陛下,臣妾这就伺候你回去。”说着把朱敬镕扶了起来。他的身上散发出阵阵臭气,可是蔡柔尔竟似丝毫闻不到一般。
他们向着街中那间屋子走去。江远诺看着他们的背影,朱敬镕高大的身躯整个靠在蔡柔尔瘦弱的身躯之上。蔡柔尔低低的说着什么。朱敬镕总算是安静了下来,挺直了腰板。
江远诺的心如刀绞“爱,这个被施了魔咒的字,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在其中,有的人身在其中却不知珍惜。不是爱的太早就是太迟,总不会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