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阳笑笑,左右看看:“你的兄弟们没送出城来?”她本以为,怎么说为显兄友弟爱之情,哪怕是做给皇上看得,也总有几位皇子会摆出样子,好歹送十一到河道口,怎么竟一个跟出城来的都没有?
“是我同父皇推的,几位兄长过两日就要出京,定然家中事情繁忙。弟弟们年岁尚小,很不必出城,因此他们都只送到十里亭就回了。”十一自然是生怕若那些人送得太远,让许骄阳无法顺利上船。更想早几分见到她,当然不愿让自己的兄弟们远送。
皇上因突然心疼起这个年岁尚幼的儿子,因此这回跟着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到也还算放心,方点头同意。
两人一路闲聊,一路向京东南行去,行李等物都是一大清早有人特特送上船,分出一拨侍卫在船上看着。众人快马轻骑,竟还没到晌午就已经到了河道口。
于码头上的饭庄用好午膳,才施施然上船启程。
许骄阳在船上转悠一圈,便到船舱处、十一皇子提前吩咐给自己留出来的屋子去了。不必进门,便知这处就是船中主屋。虽知他是为顾忌自己,才安排自己住在这里,可到底于礼不合。
叫三丫找来十一皇子,许骄阳指指已然打理好的屋子:“你让我住这儿?”
十一点头。
无力扶额:“我知道你是照顾我的意思,也承你的情。可咱们同来的人中那些侍卫,可都是圣上给你的,等回京之后,只怕皇上知道了再起疑心。”说罢又指指船壁,“隔壁那间就好,屋子虽不大,可也住得下我与三丫儿了,有些规矩,实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如此关照。”
十一皇子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虽知她说得都是道理,可心下就是想将最好的给她。可当初在京城时自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又万事做不了主。如今虽能做主了,可还要顾及旁人眼光……
心下憋屈,只低着脑袋不肯做声。
见他犯了牛脾气,许骄阳好笑地拿扇子拍拍他的肩膀,等他抬头看向自己:“等到了鹄城,有了自己的院子,我虽不要你的主屋,可我的那间,你必要给我好好收拾!”
“这是自然!”十一定定点头,知这是她给自己台阶,自己也不好因为这些事情闹脾气。
十一皇子启程后,余下皇子大多都在初十那日离京。皇子们用的船驾都是早就预备好得,清早离京,二皇子含笑送众位弟弟出京,方施施然转身回宫。
“那事查的如何?”
贴身侍卫闻声,忙凑上前去低声道:“顺着消息找着了一个在前朝宫里伺候过的老太监,只那太监年岁太大了,不好上重型,只能慢慢问着——人老了,难免糊涂,话也说不太清。”
二皇子冷笑一声:“不妨事,同他说,若他能想起来,爷就给他买个男孩过继给他当孙子,不叫他断子绝孙!”
侍卫连忙点头应声。
“记得,要尽快,这消息最好在后日爷出京前问出来!”前朝秘宝、前朝秘宝!如今太子不再,虽然轮年岁自己具长,这未来的太子之位十只八|九不出其右,可三弟为人谦和,朝中名声极富,如今已经听见有人上奏说要立贤。虽许家二女儿死了,可难保不会再娶那家长女,到时有钱有人,还有自己什么奔头?!
若能将前朝秘宝握在手中……若能捂住此事,只自己得了消息,这天下便是自己的了!
想着,一副踌躇满志地模样,趋马向皇宫行去。
运河之上,几条向南行驶的大船启程。每位皇子的船,全都是早就定好的,东西也全都提前搬上了船。三皇子上船同其他几条船的弟弟们打过招呼,便先行进船舱查看。主屋收拾妥当,东西摆设都是自己常用的,几个母亲新给下的丫鬟们也各安其职。
这次南下,他并没带着妾室远行,许骄阳突然丧命于大火之中,许清荷又因心中难过上山祈福。事情乱作一团,让他实没那个心情,如今远去江南,因和许家的亲事没定下来,贺氏一族的支援自然再不能够……
如今事事不顺,他连看那几个丫鬟都懒得看上一眼,何况府里那些妾?
正想着悠悠闲闲的在船中缓上几日,再细这些事情,忽听贴身侍卫在外叫门。
“何事?”
“爷,有一条小船凑了过来,看那船上的人……”
“嗯?什么人?”船才启程,怎么就有人来了?莫非京中有何急事?想着,三皇便转身向外走去。
“是……爷您见了便知。”侍卫想了想,见三皇子已经出门想上走去,便不在说,跟在后头。
上了甲板,见几人围在一处,三皇子走上前去,看清小船上之人,不由得又惊又喜——“清荷?!”
既然是自家爷识得的,那就放板子、请人上来呗。众侍卫连忙齐齐动手。
放下板子,谁知那船上全是娇弱无比的大姑娘,哪一个也不敢爬板子,那小渔船又比三皇子的船矮得多,一个个姑娘仰着头,泪眼汪汪地向上看去,那情形,简直能要人命啊……
三皇子本想自己过去接人,被后面的侍卫轻轻拉了下:“殿下,这才刚出码头,离岸不远,不如先停船靠岸再说。”周围几位皇子的船还在呢!自家爷要是直接下去抱个美人上来,到时会被传成什么样?这些年幼的皇子们,正等着挑两位年岁具长、又极富盛名的皇子的错呢!
三皇子回过神来,点点头,柔声对下道:“清荷莫急,让船家先回岸边再上船来。”
码头上,送众位殿下启程的臣子、侍卫还没走呢,见三皇子的船竟又回来了?哪个还敢走!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就见素来温文尔雅的三殿下,请了位年轻貌美身穿白衣的女子上了船。
有那眼睛尖的、曾在宫中当值见过贺氏带着许清荷进宫的侍卫,自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位不是前几天据说上罗汉山为死去的妹妹、生病的母亲祈福超度的许家二小姐吗?!
随着众位官宦、侍卫回京,消息如长了翅膀般的飞向京城四面八方。
三皇子风流倜傥之名,许清荷追着三殿下南下相携之情……风流才子、窈窕淑女,千里相伴,真真“美谈”也!
等将人请上船后、船只再度启程,三皇子才略微平息心中激荡:“清荷、你为何……”为何会来此地?为何会上船?
许清荷眼含泪珠,欲落未落:“殿下……殿下……”心中有语,却诉之不出,唯有泪千行。
握住佳人之手,三皇子轻叹一声:“这几日,委屈你了。”许骄阳死后,那些说许清荷的话他也听过,这清白的人,在那许府的泥潭之中,还不知要怎生度日?贺氏素来宠溺许骄阳,许骄阳一死,这账她定会算到许清荷头上!她哪里受得了?!
许骄阳心中果然委屈无限,听他如此一说,立时泪如雨下,扑进他怀中,口中只唤着“殿下”二字。
护着怀中的人,三皇子不必转头,就看见那些平时跟在自己身边侍卫们眼中的惊诧。虽贴身侍卫知道有许清荷这个人,上次暗中送她入京的人如今也在这里,可到底自己平时并非儿女情长之人。且……
赫然回神,这许清荷分明应在京北的罗汉山上,怎会跑到此处?!
欲低头询问,却见怀中佳人哭泣不休,到底不忍心,只得先带其回船中卧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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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许府,贺氏只气得头晕脑胀,手扶着桌角,一阵阵大口喘着气。
王妈妈低头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喘半口。
“她、她是怎么下得山?她是何时下得山?!又是如何找着了三殿下的船?!!”说着,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
王妈妈依旧低头不语,下面跪着几个下人,都是之前跟着许清荷一同上山看着她的。
“夫人、奴婢们也不清楚啊……那日起来,连大小姐带几个伺候的丫鬟,就全都不见了踪影……”几个仆妇瑟瑟发抖,任谁一夜起来,见好端端的大活人没了,也会吓得不行。更不必说,这人还跑到的河口,跟上了三皇子的船!!
贺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王妈妈:“我到是小看那丫头了,文绉绉的一个人儿,平时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似的,这找男人的手段倒是一等一的高明!”之前因谣言之事不想闹得有些大,因此贺氏才许其上山“祈福”,实则是为了躲避京中谣言。
二女儿虽没了,可有许清荷在,自己亦会想法子送其到三皇子府上。
本想慢慢图之——三皇子南下,没个一年半载哪里会得来?等其在江南贺氏一族那里碰壁后,自然会回转心意劝姚贵妃和自家联姻。
可谁想到,她竟然连夜逃跑、且又跑去找三皇子去了!
王妈妈无奈,只得冲贺氏打打眼色,贺氏回过神来,先命几个下人出去,才问道:“什么事?”
王妈妈低声道:“上回她从皇允寺中出来,就是被三皇子救了的,这回……”
“你说三殿下是故意的?!”
贺氏越想越觉得可能,许清荷那做派,连自家老爷见了都说好。京中贵女多肆意洒脱,到少见这般书香气,且又生得极为袅娜的模样,三殿下一见倾心也是极可能的。
可他如此行事,又大张旗鼓的带着许清荷南下……莫非他想生米煮成熟饭?无论自家同不同意,那许清荷就都是他的了?!坏了许清荷的名声后,就算直接收做妾室自家也不能说些什么!!
贺氏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如今她身边跟着的都是自己安排过去的丫鬟,如若不然,自己今后要如何拿捏她!
正想着要如何行事,忽听外面小丫头道:“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