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谢平澜

谢平澜送她来的?

那不就是说, 他现在就在军营里么?

明月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有好多话想问铃铛, 好不容易盼得蔡老离开了,胳膊撑着床榻就想坐起来。

试了试才发现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 只得老实作罢。

铃铛送蔡老回来,见状笑着劝道:“小姐,蔡老叫你好好休息, 你还是躺着吧。”

明月哪里躺得住, 嘟囔道:“睡得久了,再躺骨头疼。”停了停,商量铃铛道:“好铃铛, 你去帮我弄点热水来,自从上次吐了还没有好好洗过呢。”

铃铛掩嘴而笑:“哪能呢,我天天都帮小姐擦身。”

明月耍赖:“可我现在浑身不舒服啊,哎呀, 头疼起来了,好疼好疼……”

铃铛:“……”

不到一刻钟,明月就如愿泡在了浴桶里。

铃铛问过蔡九公, 给她准备的是温水,即使这样, 明月也是出了好多虚汗。

她仰着头靠在浴桶边沿,长吁了一口气, 先前不小心吐了王子约一身的心魔终于离她而去了,既成事实,反正短时间内见不到王子约, 等以后再说吧。

“铃铛,咱们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铃铛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就等着服侍她,笑道:“放心吧小姐,货好好的,高亮叔和老掌柜他们从密州带回来,汪家已经说了要全部吃进,高亮叔说这一趟赚的就够咱们寨子小半年花用了。”

这就好。明月松了口气,又问她:“那你知不知道密州这会儿是个什么情形?”

“我和老掌柜在柴中等了两天,高亮叔就带着人赶回来了,后来我们接到了巫晓元他们传信,说是你病倒了,王大人亲自送你去开州,叫大伙直接去开州会合。”

这样啊……明月这会儿病情好转,不免好奇小公爷那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在铃铛这里听不到答案,脸上就带出了几分失落。

铃铛嘻嘻而笑:“小姐,你问东问西的,怎的也不问问送你来的那人?密州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是在说谢平澜啊。她自然想问,这不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吗?

明月皱起鼻子,不甘示弱道:“你这一问三不知,还不兴我找别人么?你好好表现,等我问明白了第一个就告诉你,免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铃铛“噗”地一声,好半天才忍住笑,道:“小姐,我又不是你,这么多天了我不知道,每晚也照样睡得很好。”

两人说笑了一阵,明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铃铛,你可有看到我的那本小册子?”

铃铛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明月不用特意说明,她就知道小姐指的是什么,闻言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没有啊,我接到小姐的时候,小姐病得甚重,一直是宋安如和她的丫鬟在贴身服侍,我在你随身物品中见到了‘雪净瓶’,还有金印和一封书信,当时就没见着那本册子,还当小姐你已经将它送人了。”

明月脸色慢慢凝重下来。

这么要紧的东西,谁悄悄拿走了,也不说一声?

她本想着已经挺晚了,自己洗漱完了养养精神,明天再见谢平澜也不迟,这会儿哪里还等得及,匆匆沐浴完擦拭干净,叫铃铛帮她简单拾掇了一下,挑了件宽松的素色衣裙换上,喊人把浴桶抬走,悄声叮嘱铃铛:“你帮我去请谢大哥来,就说我醒了,想见一见他。”

铃铛知道利害,点了点头,请人去了。

少顷,外头脚步声响,铃铛道:“小姐,世子来了。我去看看粥好了没有。”

明月应了一声,倚着锦被半躺半坐,眼巴巴望着门口。

谢平澜推门而入,瞧见这一幕,目光中不由透出怜惜来。

他几步来到床榻边上,关切地道:“醒过来了?感觉如何,可还觉着哪里不舒服?”

不待明月回答,已然瞧见地上残留的水渍,而明月的头发还是湿的,谢平澜不赞成地摇了摇头,道:“你呀!”

明月望着他只是一味地笑。

谢平澜环顾屋内,找了块干净的棉布巾,侧坐床边,扶明月靠过来,一点点地帮她擦干头发。

太舒服了,明月懒洋洋地动也不想动,半天才想起来回答他:“没事了,就是还有些没力气。”

谢平澜抽出空来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这次一定要听蔡老的话,好好养些日子,少什么你同我说,我来想办法。”

明月嘟嘴:“你那么忙,我可以的,这次病倒是意外嘛。”

谢平澜有些无奈:“我再忙也没有你要紧啊。接到子约传信,真是快把我吓死了,为了早点把你送到蔡老这里,一路能帮上忙的全都打了招呼,连杜昭都惊动了。”

明月不由吐了吐舌头:“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谢平澜觉着她这反应挺有意思,逗她道:“知道什么?”

明月大言不惭:“知道你喜欢我呀,一见我病倒了,就变得六神无主,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死掉了嘛。”说完嘻嘻笑了起来。

谢平澜也乐了:“这样才好,知道的人多了,你就只能嫁我了。”

明月身体虽然不适,思维却十分敏锐,听这话怔了怔,问道:“怎么了,可是有谁说了什么?我爹?他为难你了?”

不应该啊。这可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来着。

谢平澜默了默,笑道:“你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这小脑袋怎么就不歇歇呢?岳父大人到是没有为难我。”

他管隋凤叫岳父大人,换来明月在他腿上掐了一记,不过明月现在没什么力气,掐这一下同挠痒痒也差不多。

谢平澜“呵呵”而笑,接道:“不过我总觉着他对我好似有成见。我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看来需得赶紧想办法,和他成了自己人才好说话。”

明月不禁颦起两道秀眉,暗中打定主意,待病好一些,便找机会套套父亲的话,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想什么办法?”

谢平澜稍事沉吟,道:“眼下形势不明,杜昭的大军在开州受挫,战事陷入胶着,一直以来,陈佐芝态度虽然暧昧不清,但我觉着他其实还是倾向于接受招安,只是朝廷没有开出打动他的价码,你爹受这二者影响,难免瞻前顾后。形势不明,想办法叫它明朗起来就好了。”

“击败平南王分出胜负,不容易做到吧?”

“事在人为。”

明月抬眼怔怔地望着他,这样的谢平澜,对万事都仿佛成竹在胸,简直叫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从心底那么喜欢。

“对了,那本小册子!我昏迷的时候身上有本册子,里面记着重要的东西,你有没有见过?”

谢平澜摸了摸她头发,感觉干得差不多了,扶她坐起来,靠在被子上:“见过,你别急。你病倒之后,宋家的人服侍你,丫鬟在你贴身口袋里发现了那本册子,把它交给了宋安如。”

“啊?”

谢平澜点了点头,又道:“宋安如看过,虽然搞不清楚这东西是你从哪里得来的,却知道利害,等进到开州境,临回去之前,她把册子交给了子约保管。”

“在王子约那里啊,那就好。”明月松了口气。

谢平澜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在我这里。”

明月彻底放了心,把如何拿到那本册子的经过讲了讲,问道:“丰陵那边情况到底如何了,常副都统没事吧?册子上写的内容查清楚了么?”

“常副都统受了些伤,性命无碍。那位小公爷叫李克明,已经逃掉了。他的手下到是抓到了两个。”

明月听得认真,道:“克明峻德么,好大的口气。”

谢平澜笑了笑:“此番抓到的都是他招揽的江湖中人,只知奉命行事,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有人提议不如拿他们同朝廷交换俘虏,能换回几个在押的自己人亲眷也是好的。”

明月侧头想了想:“这到也不错。”

“……我将他们拦下了。”

明月很是意外,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谢平澜忍不住靠过去坐,伸臂揽住她肩膀,同她细说究竟:“喏,其他人也到罢了,江容容和李祺不能放,这两人我有大用。你杀的那个是江容容的师兄,在密州军中任职,其实是朝廷的探子,他这次原本也是要去丰陵的,我猜测他奉命要刺杀常副都统,结果中途办了点私事,撞到了你手里。”

明月点了点头,关于这点她也有过猜测。

“按照李克明的计划,他煽动丰陵的百姓砸了县衙和大牢,放出何渡,何渡旁无选择,只能任他拿捏,去找那些老部下闹兵谏,占领丰陵城,把事情弄大,等常副都统死在丰陵城外,局面就愈加无法收拾,杜昭远在开州,平定后方的这场骚乱势必要伤筋动骨,之后追究起来,杨浦首当其冲,不降职查办也要调往别处,我叫子约帮忙查了一查,他手下那些副都统里头,姜副都统是何渡的直属上峰,亦讨不了好,剩下最有可能取代杨浦的,是常副都统和一个姓吴的。”

“啊,难道姓吴的就是册子中提到的大人?”

“我现在很怀疑他。”

“那怎么办?抓起来?”

谢平澜笑了:“不急,有这样的机会,不将计就计岂不可惜?”

“啊,你好坏呀,再说这些不是汤啸那厮负责的么?”明月可记着,汤啸在密州军里主要职责就是秘谍和反间。

谢平澜笑得颇为畅快:“难道只准他手伸得那样长,我就不能偶尔多多事?何况他自己也说了,都是在为杜帅分忧,何来越界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