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侯府

齐虎的高兴劲儿过了, 想想奈何不了齐洪的后果也有点慌乱, 眼珠转转,盯上了费长雍手里的那些黑材料, 道:“费公子,这些东西在小公爷手里方能发挥作用,说不定他能借此联络更多的人弹劾齐洪, 叫他交出缇密院。”

费长雍皱紧眉头, 很快道:“我不好叫这么多手下跟着白忙一场,总得跟陈王爷有个交待。一人一半吧。”

“好嘞。费公子真是慷慨仗义。”

两人瓜分完了,费长雍对群臣的把柄不是很看重, 随手交给小厮拿着,问蹲在地上拆包裹的明月:“可有发现?”

明月摇了摇头。

他和齐虎不死心,又在三间屋子里好一通翻找。

这时候就听到屋子外边传来呼喝声,齐虎微微变色:“来人了!”

隋顺禀道:“自己人, 说齐洪的手下转眼即回,催咱们赶紧离开。”

几人不敢耽搁,齐虎一边往怀里塞珠玉之类的宝贝, 一边急道:“费公子,舒姑娘, 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藏在床底下,咱们已经一锅端了, 回去慢慢商量吧,先离开这里。”

费长雍应了声“好”,招呼明月道:“师妹, 咱们走!”

明月将手里的包袱放下,站起身,最后又回望了一下屋子,眼光瞥到那张书桌上。

那些册子的内容在她脑海中电闪而过。

突然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原来竟是这样!

齐洪老奸巨猾,真晓得怎么藏东西最不引人注意。

明月顾不得多想,几步抢到桌旁,飞快地翻看着那些册子,由中挑了几大本出来,包了一包袱,沉甸甸地提在手中,准备带走。

所有的册子费长雍和齐虎刚才都已经检查过了,明知道里边没有值得注意的东西,但见明月行为如此反常,齐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拿这些做什么?”

明月眸光一闪:“拿回去看看哪本是齐洪写的,找人模仿他的笔迹,写首反诗呈上去。”

齐虎受眼界所限,想不到这计策真正操作起来的种种难处,登时打了个激灵,佩服道:“舒姑娘真是聪明,你不说我都想不到,找不到那老太监的把柄,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弄一个。”

明月淡淡笑道:“他就是这么算计我师兄的,咱们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四人由屋里出来,才发现赶来示警,催着大伙赶紧离开的正是“疯驼子”。

齐虎吓了一跳,意外道:“怎么是他?他和你们也是一路的?”

“疯驼子”没有理睬他,嗓音低哑对众人道:“速速离开,你们人太多了,出去之后最好分开走!”

费长雍挥一挥手,示意大伙赶紧撤离,眼珠微转,代他向齐虎低声解释:“前些日子他在刑街救了我师妹,师妹感念他救命之恩,二人有了些往来,他知道了师妹的难处,答应帮咱们这个忙。”

齐虎闻听暗自咋舌,这可不是普通的帮忙,能叫“疯驼子”冒这么大的险,这两人该不会是……

舒窈姑娘美如天仙,“疯驼子”丑似鬼怪,我滴个天!

可“疯驼子”望向舒窈姑娘的时候眼神变得异常柔和,而舒窈姑娘也跑去了他身边,小鸟依人状,满满全是依赖。

真是个疯狂的世界。

齐虎不敢露出异样来,讪笑道:“既是分头走,那我就直接去向小公爷交差去了。各位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小公爷?”

费长雍道:“帮我同小公爷说一声,回头我去黄老的赌坊找他。”

明月也道:“到时候师兄就可将齐洪的反诗交给小公爷了。”

众人顺利撤出了缇密院,而后分道扬镳,齐虎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钻进了旁边的小胡同。

估摸着他走得不见影了,明月几个这才松了口气。

谢平澜顶着疯驼子的装扮,以真声问道:“收获如何?”

费长雍可算是找着人埋怨了:“不怎么样,给景国公府姓李的做了白工。”

“不可能!”谢平澜很笃定。

费长雍“切”了一声:“你就别煮熟的鸭子嘴硬了,我们四个人把老贼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你姑姑的把柄到是找到不少,我没叫适才那小子拿走,都给你留着,一会儿你看着办,指望这些想整死老贼,简直痴心妄想。”

谢平澜坚持己见:“齐洪那人我以前打过交道,怕是真正要命的东西你们没有找到。”

“哼哼,时间虽短,可你知道我们是怎么翻找的,叫我师妹同你说。”

明月听他俩一路拌嘴,不由地劝道:“好了,这个等安全了再说,先看看怎么安置大伙。”

出了这么大的事,可以想像齐洪知道之后会是何等气急败坏,接下来必定是全城大索。

费长雍道:“这你大可放心,只看他进得京来一路混水摸鱼,就知道有多少人在帮他打掩护。随便找一个密州军的暗桩,保证把这些人都藏得妥妥帖帖。”

谢平澜听他说得颇见外,问道:“你呢?”

“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明月十分不解。

谢平澜却当即道:“好。我先把大伙都安置好,咱们三人单独去个地方。”

不等费长雍再度表态,他已经去将隋顺等十几个人分成了数队,指点他们分别去何处藏身,如何同那里的人对上接头暗号,以后看形势,需要会合的时候他自然会派人通知大家。

送走众人,谢平澜对明月和费长雍道:“咱们走吧。”

明月跟在他身后。

费长雍问:“去哪里?”

“去一个齐洪和李克明都想不到的地方。”

“顺德侯府么,直说就是,卖什么关子。”

谢平澜低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明月相信他们俩是朋友了。

顺德侯府?谢平澜要带她回家么?

谢平澜这会儿回家自然是偷偷摸摸的。

“我的院子怕是早倒给老六了,毕竟现在他是顺德侯府的世子,好在我大姐的闺楼从她过世之后一直闲着,平时只有负责打扫丫鬟婆子出入,很是清静,正好可以商议事情。”

顺德侯府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各个门的守卫加起来好几百人,大约因为最近京里不太平,众多家将家丁们来回巡逻,戒备尤为森严。

但谢平澜在府中住了二十余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熟悉无比,他想无声无息地潜入,那些往来的外人哪里拦得住。

悄悄穿过了几重院落,转过那些亭台楼阁,谢平澜带着明月和费长雍进了一个月亮门,前头虽然亦是绿荫垂垂,枝繁叶茂,出入的下人却一下子绝迹了,整个院子只偶尔有鸟雀叽喳,安静得有些过分。

小谢氏的闺房是个二层小楼,而今门窗紧闭,昔日的一些小摆设已经收起来了,床榻衣柜梳妆台等一些大物件还保持着原貌,浅蓝色帘子带着长长的流苏,看上去整洁素净。

谢平澜站在进门处,里面的一桌一椅都能勾起他无数的回忆,伴着窗外落花无声,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睛红了。

停了一回,他定了定神,道:“咱们暂时藏这里,吃的用的我想办法。”

费长雍把从齐洪住处搜来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那行,方才没工夫细看,先来仔细研究下今天的收获。对了,秘谍名册找到了,照你说的,已经叫齐虎拿去给李克明,为了取信于他,我都没有过手。想想真是亏大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谢平澜已经克制住了起伏的情绪,笑了笑:“你也不想叫朝廷早早丢掉平豫关么?”

费长雍轻“嗤”一声:“是啊,要不干嘛帮你?”

明月在旁边听他俩说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奇道:“你俩说什么,我都不懂,不是好朋友吗,朋友间怎的还记较那么多?”

费长雍不以为意:“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师妹,你可小心点,别什么都相信这个人,回头被他卖了还帮着数钱。”

谢平澜俯身捡了东西拿起来细看,道:“休要胡言乱语。”

明月却道:“没关系,帮着数钱我也乐意。”

谢平澜滞了滞,很快道:“不会的,你只管相信我就好。”

费长雍:“……”

明月坐下来,把那几大本册子拿出来,放到了梳妆台上。

谢平澜一直留意着她,见状不由问道:“那是些什么?”

费长雍浑不在意地答道:“宫里的各种人员账目,齐洪不缺钱,犯不着从这上面打主意,怕是查不出什么来。”

明月由中拿起一本来递给谢平澜。

“看看这是不是齐洪的字迹,是的话找个人模仿他,在这上面写点反诗之类,叫李克明找机会交上去,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喂,你来真的?”费长雍颇不理解,伸长了脖颈见明月选中的是那本臣子命妇们何年何月进宫的记录。

谢平澜接在手里,只是翻看了两页神色就变了,与费长雍不同,他知道太多的宫中隐秘。

这上面提到了吕飞白,提到了他的姐姐,虽然只有一个日期,可看上去是那样的刺眼。

谢平澜飞快地由头翻到尾,攥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发抖:在册子的末尾,也就是最近,有几处谢平贞入宫的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