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勇难当弩 他是因你死

麴章遣的援兵,主将是麴爽之前的中尉主簿,新被麴爽举为宣威将军、唐兴太守的田居。

兵马共有五千步骑。

田居部与秦兵的阻击部队是在武始与南安接壤地带,渭水北岸三四十里处的白石山下碰上的。

按照田居部预先规划的行军路线,他们本是准备从白石山的西边绕过此山,向南直行,到鸟鼠同穴山,——渭水即是发源於此山,然后再从此山的西边绕过,下到渭水的南边,之后,再沿渭水,转往东行,驰援渭水南岸的陇西郡郡治襄武县。

这整个的行军路线说来麻烦,其实路程并不远,只有两百多里地,从白石山到鸟鼠同穴山,约五六十里,从鸟鼠同穴山到襄武县,有一百多里。

全速前进的话,田居部自白石山起,至多两天就能到达襄武。

可就在白石山下,早有一支秦兵严阵以待。

这支秦兵约有步骑六七千人,望其旗号,是由两支秦军的部队组成。

一部打着“建威将军”的旗号、一部打着“广武将军”的旗号。

田居知道,这两个秦国的将军号,现下分别被姚桃、吕明二人出任。

白石山峰岭众多,谷梁纵横,占地甚广,其北边的山体森林密布,南边的山坡多为灌木,西边迎对一大块东西约长百里的沃野,沃野的西侧是南北流向的洮水。

姚国、吕明所统之秦兵,就驻扎在白石山的西、南间,正扼守住了田居部南下的必经之路。

闻得斥候来报,说前头有秦兵挡路,田居令部队暂停下行军,领了三四个将校和十余从骑,驰马出中军,径去观察敌情。

行不到十里地,秦军的阵地跃入眼帘。

只见秦军的此阵,以步兵为主,东倚白石山的南坡,向西延展开去,直达西边的原野,阵前布置了栅栏、铁蒺藜等防御诸物。在其西翼,列着一支具装甲骑、轻骑构成的混合骑兵部队,约两千上下。於其东翼,白石山的南坡高地上,屯着一支约数百人的弓弩手和甲士。另有千余轻骑陈於步卒的阵后偏西位置。建威、广武两面旗帜,一处阵中,一处阵西。

看完秦军的阵势情况,田居的心头顿时为之一沉。

从他来观看秦阵的军将中,一人说道:“观秦虏此阵,它不是想要与我部野战,而只是想阻我部的去路啊!”

秦军若是想要与田居部野战的话,第一,不会在步卒的阵前放置栅栏等物;第二,不会把骑兵都放在阵西或偏西的位置。第一点很好理解,第二点也不难理解。秦兵之所以把骑兵全放在那两个位置,两将之一的吕明且也在阵西,很明显,就是为了防备田居部不战而转向西行。

又一个披发、戴着羊角的军将说道:“他娘的!秦虏在此列阵阻我,那必然它是另有主力攻襄武了!阻我部的秦虏兵马就有六七千,攻襄武的得有多少?将军,襄武的形势现下怕是不妙,龙骧部只有兵马四千,攻城的秦虏如众,龙骧没准儿会撑不住,咱们得快点驰援赶到!”

他挺身请战,说道,“将军,末将请领本部精卒,为将军先攻,给我部打开一条南下的通路!”

头个说话的军将是田明宝,后个说话的军将是彭利念,此二人一唐、一羌,都是麴爽的爱将,并与麴爽都是老乡,且那田明宝还是田居的族弟。——田氏是仅次於麴氏的西平大姓。

田氏与麴氏世代姻亲,两族的关系非常亲近。

田居亦担忧麴球而下的处境,略作忖思,心道:“秦虏的甲骑、轻骑,俱在阵西,我部若是转而西行,他们定会尾随追击。於今之计,也只有采用正面突破的办法,硬碰硬,把秦虏的主阵击溃,这样我部才能继续南下,往援鸣宗!”便就允了彭利念的请战。

秦军发现了田居等人,西翼驰出了百余骑,试图把他们抓住。

田居打马北走,彭利念、田明宝等军将、从骑,挽弓射之,把那百余秦骑的大部逼退。

却有十余秦骑,大约是秦军中的敢战士,不肯退走,吹着尖利的唿哨,犹紧追不舍。

彭利念兜马挟槊,单人一骑,回身迎击。

田居呼之不及,大惊失色,心道:“不好!战斗未开,倘使我先折一将,军心沮矣!”

眼见头戴高叉羊角的彭利念与那十余秦骑疏忽相遇,他长槊竖刺,接着横扫,连打倒了秦骑三四。彭利念与秦骑错马而过,向南驰出不远,旋即转马返行,再次与那秦骑撞上,槊刺如电,去势如雷,又把秦骑刺落两人。剩下的秦骑只有四五了,哪还有方才的勇敢?落荒四逃。

彭利念驻马支槊,拿起弓矢,箭若流星,呼吸功夫,把那逃窜的五个秦骑又射死三个。

只有两个秦骑逃出了生路。

这一番战斗,彭利念端得是冲战如虎,驻射如鹰,把田居看的眼花缭乱,忍不住喝彩出声。

先被彭利念等逼退的那百余秦骑,见战友被杀,复分出数十骑打马奔来,欲杀了彭利念,为战友报仇。

两下相距,不过三四百步。

田居惊叫道:“老彭!快回来!”

刚被彭利念杀掉的那些秦骑中,有两个是秦军的军官,彭利念却是不慌不忙,打马过去,提刀在手,将此两人的脑袋,弯腰一一割下,挂於马脖,这才回马追上田居等人。

他的马快,那数十秦骑追赶不上,只能退回。

田居、田明宝等个个服其胆勇。

田明宝伸出大拇指,说道:“你他娘的,狗胆包天!好,老子服你。”

羌人传说,是狗把粮种带给了羌人,是以,羌人对狗是很喜欢和爱护的,乃至羌人有句俗话叫做“人吃狗粮”。田明宝说彭利念狗胆包天,便不是玩笑,彭利念也不见得会生气,莫说明知他在开玩笑了,却是听了田明宝此话,彭利念毫不在意,他指了指马脖子挂着的两个血淋淋的人头,笑道:“一个军侯,一个屯长,也算是小功一件。将军,可得给我记上!”

田居笑道:“待攻破了秦军主阵,我再给你记个头功!”

彭利念一手策马,一手揽须而笑,说道:“这头功,它是跑不掉了!”

众人回到军中,田居简单地作了一番战前的安排。

彭利念引本部牡丹甲骑三百,冲敌步阵。

田明宝引军中余下的五百牡丹骑,拦截敌西翼的骑兵。

田居率余下的步卒三千,轻骑千余,从於彭利念、田明宝两部之后,视彭利念、田明宝战斗的结果,或继之跟进,或当他两部战不利时,为其的撤退做掩护接应。

甲骑的战士们在侍骑的帮助下,纷纷给自己和战马穿上皮甲;步卒中的甲士也把铠甲穿上。轻骑、弓弩手,检查弓弩和箭矢;长矛、刀盾兵各在本队队率的喝令下,做热身运动。

时当下午,天气闷热,半丝风也无。

临战的兴奋气氛,充满了田居所率的这支部队。

麴章是麴球的再从父,两人一家子,麴球又是麴家如今最显耀的后辈,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三品的龙骧将军,执掌秦州三郡军事,不谦虚的说,实乃是麴家未来最大的希望,因是对驰援麴球此事,麴章那是十分的上心,也十分的尽心。他抽调派给田居的这五千步骑,无不是陇州八郡的精锐,无不是久从麴硕等麴家人征战的虎贲,是以,虽是以寡击众,敌军虽是以逸待劳,这支军中的将士们却是无一畏惧,竟反而是闻战则喜。

——田居也正是因为知道帐下将士的精锐,才会接受彭利念的建议。

按照田居的命令,五千步骑,分作三部,留下辎重,成战斗队形,迎秦军阵,向南进发。

……

秦军阵中。

中军,姚桃接到了阵西吕明遣人送来的军报。

看罢,姚桃说道:“方才定西唐儿来窥我阵垒,吕将军遣骑去捉,被个戴羊角的羌将杀了七八骑,未能成功。”顿了下,说道,“麴球是麴家目下势头最盛的一人,麴章的援兵必定急着援助襄武,唐儿既已观过我阵,且小胜我军了一场,而我军扼守他南下的必经通道,看来,唐儿很快应该就会来冲我阵了!”命令左右诸将,“尔等亲往前阵督战,务要把阵脚守住!”

诸将应诺,分头赶去前阵指挥。

不到半个时辰,定西的步骑部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姚桃登上望楼,极目眺望。

看见定西的部队分作了三支,一支约有甲骑二三百、侍骑四五百,直往中阵来;一支约有甲骑四五百,侍骑千余,偏向吕明所在的西翼;剩下的是主力,步卒、轻骑数千,行在最后。

姚桃哂笑说道:“三二百甲骑,也敢冲我坚阵?”

侍骑都是轻骑,平时负责为甲骑的战士照顾战马、保养甲械,战时从斗,为他们关注两侧和身后的视野,及为他们割取被杀敌兵的首级,主要是起到辅助的作用,论及战斗力,不是很强,故是,姚桃直接就把那数百的侍骑给省略去了。

一个光头黑衣的中年人站在姚桃的身侧,便是姚桃兄长姚国极为尊信的那个和尚竺法通。

竺法通说道:“定西既敢以此三二百甲骑冲将军中阵,料此数百骑,必俱是骁悍之士。贫道闻定西有甲骑数千,号为‘牡丹’,乃是陇地东南八郡的头等精锐,马皆七尺高,士皆唐、夷勇士,百里挑一,攻坚溃营,无往不破,着实悍名在外。这数百骑,应就是牡丹骑了。将军,彼辈已悍,又不畏箭矢,冲锋陷阵,如铁猛兽,步卒难以挡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竺法通说的在理,但姚桃自有判断。

他笑道:“甲骑珍贵,通常都是用在战局僵持,或将胜、遇险之际,定西此军的主将,却一上来就把甲骑放出,用做先锋,是不知兵!我只要把这三二百的甲骑击退,我瞧他还能再用什么,来与我战!我瞧他还怎么能南下去援襄武!”屏息凝神,细看来攻的那数百甲骑。

随着那二三百骑定西战士的驰近,肉眼可见的,能够看到他们在渐渐的加速,践踏起尘土飞扬。战马的皮甲上绘制着色彩斑斓的虎豹图案,驰骋往前,就如成群的虎豹猛扑;马上的骑士们从头到脚,全身被漆成红、黑色的厚甲包裹,兜鍪制成兽形,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夹在腋间,朝前的骑槊,柄长丈余,锋有三尺,反射出耀眼的阳光。

只从外形来看,委实是震人心魄。

姚桃看得清楚,那数百定西甲骑的最前,是一个没戴兜鍪的骑将,在其头上,竖着个羊角。

如果说狗是羌人爱护的,那么羊,则是他们崇拜的。

姚桃立刻就知,这个骑将,定就是之前杀掉了吕明部数骑的那人。

他猜得不错,那人确是彭利念。

竺法通也看到了彭利念,猜出了他是谁,建议说道:“将军,那羌将悍勇,不可容他近我阵,宜择勇将阻截。”顺便推荐了一个勇将的人选,说道,“后部帅强多勇冠三军,可令他迎战。”

姚桃哈哈大笑,说道:“何必以强多迎战?”

竺法通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姚桃探头向下,命令卫护於望楼边上的左部帅伏子安:“引你部强弩弓手,去把那个戴羊角的给我射死!”

竺法通恍然,赞道:“那羌将自恃悍勇,不戴兜鍪,却是正可以弩毙之!将军此策高明!”

伏子安接令,即引本部的弓弩手,趋至阵前。

恰好赶上彭利念率骑杀至。

伏子安一声令下,数十张强弩、百余强弓,齐齐射出箭矢,便如骤雨一般,尽冲彭利念而去。

彭利念如何会想到姚桃居然集了这么多的强弩、强弓,对付他一人?甲衣再厚,也挡不住这么多的箭矢,况他还没戴兜鍪。战马还在疾驰,他已被射得似个刺猬,只一张脸上,就中了三四箭,坠落马下;他的爱马也中了十余箭矢,往前奔不多远,哀鸣一声,轰然摔倒。

跟随在彭利念后头冲阵的甲骑,见此一幕,顿然大乱。

姚桃令中军击鼓,南坡上的弩手向这边移动,连同本阵的步卒阵地,弓弩尽射。

定西军冲阵的甲骑没了主将,纵是精锐,亦若无首群龙,迎着箭雨,抢回了彭利念的尸体,向后撤退。姚桃也不追击,便就偃鼓息兵。他转顾阵西,见那数百进攻本阵西翼的定西甲骑,在中阵前头这股甲骑撤退后不久,亦转返撤回。吕明和他一般,也没有遣兵追击。

田明宝等退回数里,与田居所率的主力聚合。

看着摆放地上,惨不忍睹的彭利念的尸体,田居、田明宝等相顾无言。

田居半晌说道:“好在我军的兵士无有折损。也罢,权且在此筑营,明日再攻秦阵。”

次日再攻,依旧无功。

连着打了三天,姚桃、吕明的两部秦兵,就像是铜墙铁壁,阻得田居一步不得过。

这天,田居、田明宝等正在忧虑襄武县的情况,束手无策之际,接到了军报,说一支万余人的步骑大军从西边行来,是曹斐带的王城援兵;又有一支四千余骑的轻骑,从在曹斐部队的后头,是拔若能率领的卢水胡轻骑。

拔若能从建康郡、卢水胡沿岸召的都是轻骑兵,行速快,胡牧吃苦耐劳,只靠酪浆等冷食就能度日,也没带什么辎重,而曹斐部有步、有骑、有辎重,相比之下,行军的速度慢了很多,是以拔若能早在前天就追上了曹斐。

曹斐、拔若能两部,总计将近两万步骑。

田居闻报大喜,与田明宝等说道:“对面拦我军去路的秦虏不足万人,曹领军、拔若能两部今至,加上我部,我军的兵卒已足有两万五千之多,以此击之,胜之必矣!”

带着田明宝等将校,田居亲自迎接曹斐、拔若能。

三人见面,田居向曹斐汇报这几天与拦路秦军的战况。

等他汇报完,曹斐还没开口,其身侧一将嗤笑出声。

田居、田明宝看去,认得此人,是曹斐帐下的悍将高延曹。

田明宝问道:“你笑什么?”

高延曹没理他,对曹斐说道:“领军,以五千打七千,打了三四天,不能攻破小小秦阵。这是个没用的。不过不要紧,现在我军到了,末将敢请引太马五百,明日为领军破此虏阵!”

田居、田明宝闻言大怒。

田居的脸都涨红了,怒道:“你说什么!”

曹斐掂起脚尖,拍了拍田居的肩膀,说道:“老田,螭虎是个直心眼,你别听他瞎说。敌众我寡,打不过不算什么。你别急,明天我就麾兵进攻,你且看我如何将这秦阵攻破。它的主将是谁?姚桃、吕明是么?两个无名小辈,你且再看我如何把他俩擒下,送给你,任你出气。”

田居怒气稍息。

田明宝听着不对,心道:“什么叫直心眼?这不是在说姓高的说的是实话么?”有心质问曹斐,到底曹斐官高位尊,不敢与他冲突,恨恨地瞪了高延曹眼,没再出声。

曹斐、拔若能留下部曲择地筑营,两人到了田居的营中,商议明天的作战。

被拔若能留下的卢水胡骑,选在曹斐部的西边扎营。

拔若能不在,便以拔若能的弟弟麴朱安排筑营的事宜。

三人跟从在麴朱的旁边。

三人中有两人,一个状貌若猴,一个面相憨厚,可不就是且渠元光与且渠男成兄弟;另外一人,是麴朱的儿子,名叫成周。

元光兄弟是偷偷从军出来的,等拔若能发现他俩时,已经离开王城百余里了。

拔若能本想他赶回去,可元光拍胸脯对他说道:“阿父,咱家之先,是匈奴的且渠,咱们也是贵种,可现在阿父的地位虽尊,比起先祖,咱家的威名却不及之!儿子也是有远大志向,想要光复咱家以前的声名,为咱家拼个公侯出来的!这回援助襄武,与秦军大战,是立功的难得机会!阿父,你就让我跟着你去吧,如能立下战功,阿父脸上岂不也有光彩?”

他这话倒也是,拔若能遂就由他从在军中了。

协助麴朱,把安营的诸事安排妥当,元光拽住他的弟弟男成,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对男成说道:“阿弟,你想不想建不世之功,做个咱卢水胡的盖世豪杰?”

男成问道:“什么是不世之功?”

元光哑然,换了个说辞,说道:“你想不想妻妾成堆?每天锦衣玉食,不管走到哪里,别人都对你毕恭毕敬?”

男成喜道:“当然想了!”

元光凑近他,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就听我的话,我保你能有这一日!”

男成讶然说道:“阿兄,我不一直都是听你的话么?”

元光点了点头,亲热地握住他的手,鼓励地说道:“是啊,阿弟,你一直都听我的话!这非常好。那今天晚上,你一定也还会听我的话了?”

男成问道:“今天晚上?今天晚上阿兄要做什么?”

元光盯着男成的眼睛,说道:“我要投秦!”

男成大吃一惊,说道:“阿兄,你说什么?你要……”

元光跺脚说道:“闭嘴!”警觉地四顾周边,见没人注意到他们,放下了心,说道,“你小声点!别叫别人听到。”

男成压低声音,说道:“阿兄,你要投秦?为什么?”

且渠元光咬牙切齿地说道:“咱们卢水胡好端端的在河边养马牧羊,谁也没得罪,那莘阿瓜仗着兵马众多,却强迫咱们迁到建康郡,编了咱们的户,每年都要给他缴羊纳马!咱们卢水胡是天神的子民,怎能作他一个唐儿的牛马?所以我要投秦!大秦天王蒲茂,我闻他求贤若渴,你我兄弟如去投奔,必能得到重用。等你我兄弟有了兵马,咱们杀回定西,把咱们被莘阿瓜奴役的族人救出,将那莘阿瓜碎尸万段,以报前仇,难道不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事么?

“我对阿父说,咱们的祖上曾为匈奴的且渠,等到那时,咱们不但会因为解救族人而成为咱们卢水胡的盖世豪杰,咱们祖上的荣光不也就能因此而在你我兄弟的手中重现了么?”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元光怨恨的语气消失不见,带之而起的是眼中的热切与憧憬的神采。

男成说道:“这、这……,阿兄,我跟你在定西,还是跟你投秦,都无所谓,可阿父、阿母、阿兄,他们都在定西啊!咱俩若是去了秦国,他们怎么办?万一征虏将军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阿父、阿母已经五十多岁了,如因你我下狱,恐怕、恐怕……,会死在狱中。”

元光说道:“你放心,莘阿瓜肯定不会治咱们阿父、阿母罪的。”

“为什么?”

“阿父怎么说也是咱们卢水胡的名酋,莘阿瓜要是敢治阿父的罪,他就不怕卢水胡生乱么?”

男成问道:“是么?”

元光心道:“大概是吧。”

如他自己一人投秦,势单力孤的,不好做事,他是非得把男成拉上一起不行的,因是,这点不确定,断然不可流露出给男成看到。

他一副满有把握的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是!”给男成鼓劲,说道,“秦营就在南边十几里外,今晚咱俩悄摸出去,用不了两刻钟,不等阿父他们发现,咱们就能到了!一丁点的危险也没有!退一步说,便是被阿父发现,他难不成还能杀了你我么?阿弟,你说是不是?”

男成犹豫说道:“是。”

元光的眼中透出真诚和友爱,说道:“阿弟,我是你阿兄,我会害你么?”

“阿兄怎会害我!”

“对呀!阿弟,我不会害你,那你信我么?信我就跟我走!荣华富贵,保你都有!”

男成最终被元光说动,说道:“好!那我跟阿兄投秦!”问道,“阿兄,咱们今晚何时走?”

元光大喜,用力地晃了晃男成的胳臂,说道:“阿弟,我就知道,只有你才是我唯一信得过、靠得住的!今晚咱们不能走太早,待到三更,你来我帐中寻我,咱们再走!”

男成朴实,藏不住心事,元光怕他露馅,打发了他去西边的溪水里捕鱼,自回到麴朱、成周那里,浑若无事地东瞅瞅,西看看,时而指导一下筑营出错的卢水胡骑,告诉他们该怎么筑。

入夜后,营垒初成。

拔若能与曹斐、田居议好了明日的作战计划,回到部中,召麴朱、元光、成周入帐,将计划细细地说与他们,把分到他们头上的作战任务,一一交代下去。

两更前后,麴朱、元光、成周,出了拔若能的帐篷,各去本帐歇息。

他们几人的住帐离得很近,元光与麴朱等分开时,还与成周说笑了几句。

钻入帐中,元光把随身带来的几块金饼,小心地藏入怀中,取了短匕,揣入靴中,想了想,去到帐外,撒了泡尿,折回帐里,灭掉火把,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三更刚到,帐幕掀开。元光睁眼去看,来的是男成。

男成披着铠甲。

元光小声说道:“你穿这玩意作甚?那么重,跑不快!快脱下。”

他上去搭手,帮男成卸掉了甲衣,侧耳听了听外头,悄寂无声。

男成问道:“阿兄,走么?”

元光对男成说道:“曹斐的营垒在东边,咱们从西边走。记着,路上不要作声!”

男成紧张地手心出汗,勉强稳住声音,应道:“是。”

两人悄悄出帐,往西边去,却没走几步,从边儿上的一帐中出来了一人。

两人扭脸,恰与此人的视线对上。

是元光的叔父麴朱。

他俩鬼鬼祟祟的样子,引得麴朱奇怪。

麴朱问道:“你俩干什么去?”

男成脱口而出,说道:“投秦!”

麴朱大惊,几疑听错,急步上前,问道:“什么?”

元光蹲下抽出短匕,揉身而上,匕首刺入麴朱的胸口。

麴朱勾头,看到胸前瞬时被涌出的鲜血染红,迟疑地抬头,看向元光,说道:“你……。”

元光默不作声,捂住他的嘴,短匕连刺。

片刻间,麴朱连中十余刀。

他缓缓地栽倒地上。

元光拽着他的腿,把他拖入到帐边的黑影下,快步回到男成边儿上,抹了下额头出的汗水,将短匕上的血迹擦掉,重插回靴中,低声说道:“快走!”

男成说道:“阿兄,你刚才干什么了?”

元光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因你死的!”

隐约听到似有巡营的兵士往这边来,元光丢下这句话,迈开短腿,当先朝营西继行。

男成失魂落魄,随在其后。

兄弟两人,摸出到营西,借暗淡的星月光,往南边的秦营奔去。

第二十一章 处政先择人 孰谓卿无威第四十七章 子乔献遗策 魏主东北遁(中)第五十一章 唐艾识孟计 苟雄斩姚国(三)第十九章 黄荣驳氾议 拓跋见莘使(上)第六章 勃勃志向远 铁骑漠中来(下)第十六章 连环虚声势 蒲茂意决矣第十六章 唐艾出奇谋 李亮三斫营(上)第五十四章 三议安西域 朝中争沙州第五十章 唐艾识孟计 苟雄斩姚国(中)第七章 车兵述少愿 祆庙逢安崇第十四章 照瓢描葫芦 觅得一策来第三十七章 阿瓜国事重 大王已少年第二十五章 僧人抗天子 择官选道智第三十一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七)第二十六章 动於九天上 一战擒胡酋第二十二章 献鹿止谣传 温言宽太后第四章 将勇难当弩 他是因你死第二十九章 常哥悄然婚 孤塗报急讯第十二章 平罗忠孝愚 元光计高明第三十三章 卿辈哪得谈 奇袭成都城(一)第二十二章 伴君如伴虎 攻敌攻不备第二十五章 韬略冠国中 凶狡凌胡部第四十三章 卿辈哪得谈 奇袭成都城(十一)第十一章 延曹夺槊精 贺兰威名震(五)第五章 武校乡射礼 蒲英起兵乱第十一章 苟雄索司隶 孟朗忍为国第十四章 一日访三人 宴荔将起兵第二十九章 常哥悄然婚 孤塗报急讯第五十一章 笮桥鼓声动 捷报两路传(下)第二十六章 麴侯以画谢 非议大事者第二十九章 自强然后立 秃发雄北山第三十二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八)第七章 秦营见吕季 安崇献虚实第四十五章 拓跋大点兵 贺浑高力雄(六)第四十九章 子乔献遗策 魏主东北遁(四)第六十一章 千金市马骨 公力若不及第六十三章 麴侯饮符水 阿恭诚可爱第二十九章 道将大变样 争宠令狐乐第十九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上)第二十七章 千里革人官 万口往朔方第五章 架在火上烤 髦有三策对第二十一章 河北看三人 寝宫问二女第三十章 龙骧真英雄 征虏泪满襟(六)第二十章 宴荔聪明误 孟朗破朔方(中)第五十章 笮桥鼓声动 捷报两路传(上)第十章 元光非池物 景桓再献策第二十二章 赵兴报父仇 元光救獾孙(四)第二十八章 黄荣胆大策 王城起风云(二)第二十四章 宋方内外策 氾宽邀两宾第三十八章 王令移宋丞 麴球封侯貌第五十一章 蒲秦占洛阳 江左攻下邳(中)第六十一章 中正三步走 科考为常制第十一章 延曹夺槊精 贺兰威名震(五)第二十八章 张公心非石 阿蜍女郎耶第二章 七项考武生 广武王舒望第一章 御敌策已备 张韶领兵至(上)第二十二章 图图劫二路 风度有一吏第五章 陈氾明暗谋 莘迩斥门户第五十六章 麴硕迎将军 完成先王愿第五十二章 蒲秦占洛阳 江左攻下邳(三)第四章 勃勃志向远 铁骑漠中来(上)第五十二章 蒲秦占洛阳 江左攻下邳(三)第十八章 冉兴国乱频 令狐称尊号第三十七章 阿瓜国事重 大王已少年第三十章 黄荣胆大策 王城起风云(四)第三十二章 拓跋意不明 河阴城守弛第四十九章 宁远突围出 西镇争可汗第六章 曹田非良将 襄武四面敌第二十一章 傅乔典书令 云光如妆容第五十章 唐艾识孟计 苟雄斩姚国(中)第九章 被动化主动 两个老实人第十二章 君长公事重 大力一见故第八章 舒望连战胜 麴球突围出第十六章 豪牧羊马万 应徙多贫困第四十七章 夏夷本一脉 相争在人心第六十二章 万里月色同 群雄各异谋(中)第十八章 英雄重英雄 妙策解国忧第五十六章 麴硕迎将军 完成先王愿第三十八章 王令移宋丞 麴球封侯貌第五十六章 麴球拒秦众 季和挫爽军(四)第四十六章 安西一路进 征虏两路攻第四十六章 安西一路进 征虏两路攻第九章 果然是肥差 焉为短视徒第三十五章 勃野感君恩 元光生畏惧第六十一章 千金市马骨 公力若不及第四章 勃勃志向远 铁骑漠中来(上)第十五章 铁弗狡诈徒 拓跋也曾强第五十七章 尽收西域宝 显美面子贵第十二章 圆融方外人 龟请惩贾珍第二章 声东而击西 那就让他来第四十四章 结拜一兄弟 魏家两虎臣第二十三章 机敏促约成 魏主嘱诸子(中)第三章 御敌策已备 张韶领兵至(下)第二十三章 机敏促约成 魏主嘱诸子(中)第十四章 轻骑趁夜东 贫道方外人(中)第四十六章 军报请援兵 张宋增猜疑第二十二章 留与勃野妹 宋羡狗东西第五十章 唐艾识孟计 苟雄斩姚国(中)第七章 勃野如秀木 令狐真龙身第十三章 功名急切立 把酒问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