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年前,秋尘越将玉佩放在她的手掌心时,他们还许过一辈子,却没有想到,一个转身,他的一辈子已尽,而她,犹在这个世界苟且地活着。
像是骤然想起什么,沧离忽然握紧玉佩,倏然站起,抬脚就跌跌撞撞朝着圣女居的西南角直直跑去,上好的白色绒袍披风摇曳拖地,身后扫扬起满地纷乱的雪花。
在西南角,那座被她用巨石尘封住的古井,赫然就在眼前,那么的刺眼,甚至刺痛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奔跑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沧离紧紧攥着手里的玉佩,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古井沉重迈步,每一步,窸窣踩在厚厚的雪地之上,亦重重地踩在她的心里。
脸色不知从何时起已变得一片苍白,沧离定在古井前,神色怔忪地凝着眼前的大块青岩巨石,淡白的唇瓣动了动,轻轻地溢出一个字来,“越……”
越,阿离来看你了。
沧离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堆满白色雪花的青石,眸光渐渐恍惚,心,撕心的钝痛开始蔓延,疼痛感痛及四肢百骸,甚至每一根筋脉。
“越,阿离没能替你报仇,本是没有脸来看你的。”轻轻地摩挲着青石之上的粗粝,沧离轻轻地呢喃着,眸光迷蒙,“可是,阿离想你了……阿离第一次发现,原来没有越陪伴的邬僵,竟是苍凉寂寞得可怕。”
“这几天阿离很累很倦,阿离想睡,想要进入有你的梦境……可是,在梦中看到的越,永远只是躺在阿离的怀里,一脸平静,一身流不尽的血……我好怕去回忆那一幕,每次想到那一幕,就会心痛的像是被狠狠撕成碎瓣,就会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是多么的讽刺。但凡是一个痴情一点的女孩,都会毫不犹豫跟随着你去死的。然而,我却连陪你死的勇气都没有。”
唇角勾勒着苦涩的自嘲,沧离开始动手慢慢地拍去青石之上的雪花,“我已经有半年没有来看你了,你心里是怨着阿离的
吧。让你一个人沉睡在这里,却又不管不顾,我……”
沧离拍雪花的手掌蓦然一顿,双眸凝着眼前青石之上的一块明显的磨损,神色微微发怔,那块小小的磨损棱角明显是被重重的撞击撞断开来的……
这块封盖住古井的青石,曾被挪动开过?
脸色煞白,沧离陡然一惊,不经一丝的犹豫,抬手就去推封盖在古井之上的青石。
“阿离。”
身后蓦然响起一声轻唤,沧离推动青石的身子骤然一僵,半晌,缓缓地松开手,回转过身来,神色漠然地看着二十步开外的温润男子。
“倾天。”
他的消息来的倒是快啊,她不过才回来三天,他竟已是迫不及待地追来了。
“你既已经回邬僵,为何不去向皇上请罪?”倾天凝着古井旁的女子,微微皱眉,一身灰色绒袍在风雪当中迎风飘荡。
“你与我一起长大,应很是了解我的秉xing。难道你还觉得,我会是那种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愚笨之人吗?”沧离冷冷地勾唇,眸底无不讽刺。
“我说过,只要你愿意诚心悔过,皇上与邬僵的百姓都会饶恕你的。”倾天眉峰皱得愈深,一双悲天悯人的温润眼睛看着沧离,其中的怜悯光芒格外的刺眼,“但是,如果你执迷不悟负隅顽抗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是吗?”沧离微微挑眉,挑衅地看着倾天,“不知道你的另当别论,是指的什么?”
“你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那就休怪我今日不顾及我二人的兄妹情谊,对你用强了!”倾天俊目一沉,闪过一丝不豫之色,“阿离,你欠下的血债,是时候还了!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你进宫去向皇上请罪!”
“倾天如此胸有成竹,今日必定兴师动众带了不少的人马吧?”沧离眸光微闪,冷眸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心中在度量着在四周会藏匿着多少人。
“你生x
ing刁钻狡黠,我屡次吃了你的暗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万无一失!”倾天紧盯着沧离一张看似漫不经心的脸,眸光微沉,“整个圣女居,已经被一千人马团团包围,阿离,你cha翅难飞,还是乖乖跟我进宫吧!”
“你当真如此讨厌我,这么迫不及待要将我往死路葬送?”沧离陡然冲着他怒吼,眸底冷光闪烁。
“阿离,赎罪是你唯一的活路,你若要一路黑暗走到头,你才会真正的万劫不复!”倾天深深凝着沧离,眸底氤氲着怜惜之色,继续自己的规劝之事,“我知道你把秋尘越安葬在这个枯井之内,你也定想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如若不想待会儿的厮杀惊扰了他,如若不想待会儿血腥味再次染红这片大地,如若不想他死不瞑目,阿离,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提起秋尘越,沧离眸光微微一滞,回头望了望那被青石盖压住的枯井,半晌,垂了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绪,“好,我随你进宫。”
看到沧离脸上蒙上了一层黯然,倾天自觉用秋尘越来威胁她有些卑劣,这些年来,他自然也看得到她对秋尘越那种深入骨髓的爱与依赖……眸光微闪,倾天不禁放低了声音,柔声安慰道:“阿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皇上,也将会宽恕你的。”
然而,他的信誓旦旦犹在耳畔响起,却还是没能阻挡住邬僵国国君对于沧离的滔天怨怒。他没有说要宽恕沧离,更没有打算放过她,而只是丢掷下了一句,“你自己去问问老百姓,问他们愿不愿意宽恕你吧!”
就因着天子就这么一句话,沧离浑身被锁了坚不可摧的铜铸枷锁,然后被拉到皇宫东门的邢台之上,被强迫跪在地上,接受着来自于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的百姓的指责和唾骂。
天空阴沉沉的,鹅毛般的白雪依旧在纷纷扬扬,整个邢台,甚至沧离的身上都堆积了厚厚的积雪,将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冻得通红发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