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台四周被邬僵国皇城闻声而来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邢台之上一身单薄囚衣的女子身上,即便囚衣又薄又脏,即便那头乌黑柔顺的墨发覆盖了不少的白雪,即便那张倾城的面容冻得通红,但是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犹如一朵不可亵渎的白兰,在傲雪凌霜当中,悄然绽放,圣洁而遥远。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人,一些人心中即便有着再大的怨恨,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她。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曾经是他们顶礼膜拜的至高圣女,身上所散发的那股神圣而遥远的气质依旧令他们畏惧,虽然圣女本该给他们带来福祉,可她最终却带给了他们无穷无尽的苦难。
一时间,并没有人说话,四处皆寂然无声,只听见寒风在卷着雪花狂啸之音。
沧离被铁链限制了自由,一开始被逼迫跪在邢台之上并不心甘情愿,可抬眸对上那么多双噙了泪的责怨目光,一时间,不由地怔了神。
先前心中怀了恨,所以并不觉得心中有愧,甚至不觉得自己欠了谁的。可现如今风雪纷飞,四处寂然,他们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哭闹,没有怒骂,而仅仅用着这样一双双朴素而痛楚的眼睛望着她,便足以让她内心筑起的坚硬冰墙分崩离析。
他们一向尊崇她,每日每夜对着她顶礼膜拜,将她奉为神明,只盼着她能够带给他们一点点的福祉。可是,她到底都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他们何其无辜,他们死在她刀下的亲人,又何其无辜?
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夜为何会对他们出手,只知道那晚,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操纵了一般,思想尚且由不得她自己,更别提行动了。她脑子一片空白,行动跟随着心里的喧嚣,心底在不断地叫嚣着杀,她手里的刀便也是一起一落,不断地剥夺了一条条无辜的生命……
或许倾天说的是对的,她欠下了这么多的血债,是该要还回去的。
沧离抬眸望着漫天飞舞的白雪,眸底
的光亮慢慢地被一层淡淡的白雾所笼罩,缓缓地,她轻轻阖上了双眸,关闭了眸底唯一的光亮。
“妖女!”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带了一个头大喊了一起来,尖锐愤恨的声音骤然间划破寂静,在这白茫茫的萧瑟天地间显得格外的刺耳。
众人先是愣了愣,皆回头互相看着彼此的眼色,尚未反应得过来。
“妖女!沧离妖女罪孽深重,不可饶恕!”又有人忿忿地呐喊了起来。这时,终于有人附和起来了,“对!沧离妖女罪孽深重,绝对不饶恕!”
“杀人偿命!沧离妖女还我们亲人的性命来!”
亲人的性命这一条,明显着刺痛了所有人的心,霎时间,群人激愤,举手怒声附和起来,“杀人偿命!沧离妖女还我们亲人的性命来!”
“杀了她!”
“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
……
天空阴霾遍布,天空的白雪摇曳着往下坠落,纷纷扬扬着到处都是。
沧离缓缓睁开双眸,眸底蒙了一层望不见底的悲凉,她似乎听不见那些怨恨的叫嚣,朦胧的双眸只看到满空纷飞的雪花,只看到那些人脸上清晰的恨之入骨,还看到他们一张一合的嘴巴,可是,却什么也听不见。
天地间,对她而言,死寂般的可怕。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块雪团,重重地砸在她的身上,乍一撞击,顿时散作零碎的雪屑,四处飞溅着散开。
然后,就是许许多多的雪团自四面八方朝她直飞而来,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身上。
“砰——”一团雪花猛然撞击上她的脸,寒冰像是这严冬的冷意,深深地浸入她的血骨,将她浑身的血液凝固起来。
寒冽彻骨的冰水在她的脸上汩汩往下淌流,每经过一寸肌肤,都冷凝了她的那一寸血液。
不断地有大大小小块的雪团投掷至她的身上,
她的头上,她的脸上……沧离的右颊赫然被砸出一块青紫,唇角也蜿蜒着一条艳红色的血迹,将她一张惨白的面容映得愈发的绝美惨白。
她的负伤并不能平息这些人的怒火,反而像是在枯黄萧瑟的草地上燃起的火把,迅速燎燃,并愈演愈烈。
开始有人带头爬上高高的邢台,大约有十来个人,手里举着寒光闪烁的匕首,冲上来就朝着沧离刺去——
就在这时,忽见半空有寒光乍闪而过,大家尚未来得及反应……
“啊——”
惨叫声连连,几乎是在同时,那些人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每个人都捂着右臂跪在地上,痛吟不止。
围绕在身边的残吟终于叫沧离恍然回神,她看着倒在身边一脸痛楚的人,一颗即将枯萎的心,像是被冰冷的甘霖猛地一浇灌,陡然间活了过来,并感觉到了撕扯般的疼痛。
天底下能够做到一招之内,数根银针,就能够令所有人倒地不起的,除了他,还有谁人?
慕子幻……他终究还是来了。
“这妖女用妖术伤人啦!”有人惟恐天下不乱,带头怂恿着,再一次引起了暴、乱。
“杀了她!杀了她!”
群民激愤,不断有人自四面八方扶住邢台的边沿,激动地往上攀爬。
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自半空飞掠而过,掠过众人的头顶,最终立在邢台之上,毫不含糊地一脚脚将那些企图攀爬上邢台的人踹下去。
“你是什么人?”有人怒声质问。
萧以舒伸手拍了拍脚底,然后站直,一脸傲然,“我是路见不平之人!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都已经将她弄得遍体鳞伤了还不肯罢休,还要不要脸啊!”
“这人是妖女的同党!杀了他!”
“对!杀了他!”群声附和,人声鼎沸,整个东门霎时间嘈杂缭乱不堪。
“你们要是有这胆量和本事,大可上来啊!”萧以舒冷笑。
(本章完)